跷家皇帝与木头盟主[上]————雅纪

“诶……”
众人见只是虚惊一场，均叹了口气，又鱼贯地往回走。
“……谢谢你，大娘。”
待众人离去之后，龙越冰低声向对方致谢。
“谢什么谢，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了。”厨娘说，“而且，请以后别叫我大娘，要叫就叫小花。”
“小……花……？”龙越冰只觉背后一阵凉，“真的要这样叫吗？”
“这是我的小名啊……想我老太婆当年还是武林一枝花呢……”厨娘看着龙越冰怪异的表情，怀疑地问道，“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信……”
“恩恩，那就对了。”厨娘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才那些刺客，应该不是魔教的人吧？”
“不知道。”
“小岳，你小子别跟我装傻。月灵教就算再猖狂，也没到敢直接跑到赵家里面来动手的地步。”
“大概吧……他们几个武功招式皆不是出自同一门路，应该不是月灵教的才对。”龙越冰缓缓地说，“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我真的不清楚。”
“小岳……”厨娘和蔼地微笑着，“其实我最感兴趣的不是他们的身份，而是你的身份。”
“我？”虽然表面上依然作出不为所动的样子，但龙越冰的心里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对，我一直都觉得你不是普通人。刚才被那些人袭击时，你也没有要呼救的意思不是么？”厨娘温和地道，“悠云那孩子太老实，他自然是看不出来，不过你想瞒过我这个老太婆，还早了点。”
“大……不，小花，你真是个聪明人。”龙越冰浅笑，“但是不论我以前是谁，现在的我，都只是赵家的一个小管家而已。当然，若你觉得我会给这里带来麻烦，也可以赶我走。”
“不，我当然不会赶你走。”厨娘看了龙越冰片刻，开口道，“我希望你帮助悠云。更何况，能真正改变那孩子的人，或许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
“这是自然。”龙越冰笑得惬意。
 
次日一早，赵悠云才回到家中，一脸难掩的疲惫。
“当家的，你没事吧？”龙越冰关心地问。
“还好……只是被闹得有点头晕。”赵悠云乏力地按了按额头。
龙越冰大概可以想像得到当时的场景。万年老实人赵悠云一定是被众多武林人士的各种意见吵得难以下决定了，真是个可怜的人啊……
龙越冰叫人倒了杯热茶给赵悠云。赵悠云刚喝了两口，外面就跑进来一个弟子，神色紧张地报告道：
“师父……刚才林家有人在翠玉楼遇到魔教人士，没说几句就闹到动手，现在翠玉楼正……”
赵悠云闻言脸色大变，放下茶杯，急匆匆地出了门。龙越冰也跟着冲了出去。他不为别的，就为翠玉楼正是赵家产业，而且前些日子才被他花大价钱翻新了一回。
他们赶到翠玉楼的时候，双方人士正在轰轰烈烈地火拼。赵悠云冲上楼，看着满眼被毁坏的桌椅器具，不由得产生想罚所有人长跪三天的冲动。
节约为本……是赵悠云从小听到大的家训。
“当家的……没关系的。”龙越冰扶住他颤抖不已的身子，柔声安慰道，“大不了明儿我去帮你把林家欠的债要来。”
“你们……先给我出去再打！！”愤怒的主人终于顾不上武林盟主该有的稳重威严，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可是，打得正激烈的人完全无视了赵悠云的脸色，继续埋头苦干，好不热闹。
“当家的……还是我来吧。”
龙越冰示意赵悠云退后，微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包粉末，掩住口鼻朝纠缠的几人一撒……
片刻之后，所有人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啧……药性还是那么烈啊。”龙越冰小声嘀咕道，“真不愧是师娘的杰作……不过这药可不仅仅只让人昏睡噢……”
“当家的，解决完毕。”
做完坏事的龙越冰转过身，一脸微笑地准备接受赵悠云的赞美。
“噔噔噔……”
正在此刻，耳边突然响起了急促的上楼声。一群官兵依次走了上来，在店里一字儿排开。
“吴大人今日刚刚上任本城父母官，就听闻翠玉楼发生斗殴事件，特亲自驾临予以处理。”为首的官兵一脸严肃地通报道。
“难道这里的官还要管江湖之事吗……？”龙越冰小声地问身边的人。
“本是不管的，因为他们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赵悠云淡淡地答道。
“那看来，这位新上任的太守大人多半是个蠢货了……没事找事干。”
官员们自动让开了楼梯口，那位被龙越冰称为“蠢货”，但其实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只能用气质高雅，俊美潇洒，玉树临风等高贵词汇形容的男人悠悠闲闲地走了上来。
“啊……”
一见到此人，龙越冰瞬间变得就像见到鬼一样，脸色惨白。
怎么会是……他……？
本以为二人这辈子再无交集……如今却……
窗子……窗子在哪里……
一定要赶快逃走啊啊啊……
 
 
（１３）
“你到底在干什么……？”赵悠云望着龙越冰难得的慌张模样，疑惑地问。
“我还有事……我要先走……”龙越冰转身就欲跳窗而去。
“等等。”英俊的太守立刻开口制止道，“没我的命令，任何一个人都不准离开。”
龙越冰听见那熟悉的低沉声音，背脊一阵发凉。
“谁是这家店的店主？”太守扬声问。
“是在下。”赵悠云非常恭敬地回答道。
“噢……”太守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悠云，然后在店里缓缓地踱起步来。
“这个武林之事嘛……本不该我来管……”他的口吻淡得就像在聊天，“有什么打打杀杀也是家常便饭。”
他走到龙越冰身后停了一下，微笑着继续说：
“所以说，既然现在双方都已经停止动武了……那么，我也可以带人回去了，以免妨碍了你们自身的工作。”
龙越冰顾忌着身后的人，因而完全不敢说话，只能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龙越冰心中只希望对方忘性够大，最好已经认不出他是谁。
“麻烦大人了。”没有先前预料的麻烦事，赵悠云松了口气，准备送客出门。
这时，只见太守大人抬起一只手，指向石头人般的龙越冰，温和地说：
“把这人给我押起来，带走。”
“为什么！？”赵悠云对这个命令感到难以置信，“为什么不抓动武之人，而要抓我家的管家？”
“这个……”太守神秘地笑道，“他自己心里清楚。”
“岳冰！？”赵悠云转过头质问龙越冰。
可是，已经完全任人宰割的龙越冰始终是一言不发，也不做任何的抵抗，由着官兵们把他押走。
他担心自己一旦乱说话，那男人会彻底害了他。
 
结果龙越冰被径直带到了太守府，送进一个布置华丽的房间。在遣退了周围所有人之后，太守对龙越冰笑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亲爱的陛下。”
“宰相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这辈子都别再见到你。”龙越冰非常沮丧地哀号，“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面前……这一定不是巧合……”
眼前这个人，正是当朝宰相吴影泽，也是龙越冰以前最疲于应付的两个人之一。龙越冰当皇帝时之所以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灾难，是因为其中有吴影泽和几位老大臣的功劳。
“答对，这当然不是巧合。”吴影泽点点头，在龙越冰身旁坐了下来，口气温和地说，“小越，别把宫里派出去找你的密探都当成傻子，你的行踪早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那个……亲爱的影泽啊。”龙越冰僵硬地问道，“你来这里……该不会是要把我抓回去吧？”
“你说呢？”吴影泽一脸无害的笑容，“无缘无故弃位出走，我和若庭都很是恼火呢。”
吴影泽搬出了另一个极有威慑力的名字。若庭，也就是以前的九王爷龙若庭，当今的圣上。这个国家唯一敢直呼圣上名字的，恐怕就只有眼前的这位吴大人了。
“不至于会这样吧……”龙越冰皮笑肉不笑地问，“小皇叔现在都已经即位了，还要我回去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软禁我啊？”
“哎呀，你怎么那么聪明。”
“…………”
吴影泽如愿地看到龙越冰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小越……小傻瓜……哈哈哈……你还真信啊？”
“吴影泽……！”龙越冰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用力地一拍桌子，怒道，“不管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总之我警告你别来破坏我现在的生活！”
“小越……是我不对，你冷静点……”吴影泽见他生气了，渐渐地止住了笑声，恢复难得正经的表情，“不过小越，你真的准备在赵家过一辈子吗？”
“不管怎样都比在皇宫里好吧？”龙越冰反问。
“是么……我觉得你是看上那个赵悠云了吧？”吴影泽一针见血地指出。
“是又怎样？”口吻理直气壮。
“小越……你还是那个样子。”吴影泽微笑着摇摇头，“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的行动力。”
“影泽。”
“什么？”
“既然你不是来抓我的，为什么又要专门跑到这儿来？”龙越冰提出了自己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我不是说了么？”吴影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我现在是这儿的太守啊。”
“你在开什么玩笑……”龙越冰皱皱眉头。但看到对方的表情依然是一派认真后，这才大惊道：
“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被降职了！”
“我就是被降职了啊。”吴影泽的态度相当从容，“你当皇帝的时候我是宰相，你不当皇帝的时候我一定还会是宰相吗？”
“可是小皇叔他怎么会对你动手……”
龙越冰实在难以相信龙若庭会有那么多顾忌。吴影泽是个人才，这一点龙若庭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龙越冰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我总在他面前说想去看小越想去看小越，他听着心烦，就找个了莫须有的罪名一脚把我踢这儿来了。”
“你们……”龙越冰阴着脸道，“不会就因为这个无聊的原因……”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的……我想来看你，他也想来看你，只是他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只有找了个借口让我来照顾你一段日子，顺便也可以暂时缓和下某些官员对他留用我的非议……“吴影泽想起了一些事情，表情渐渐地变得温柔起来，”若庭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很想要这个皇位，另一方面又因为你轻易把皇位抛弃而生闷气……但是，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很关心你，小越。”
“我知道……因为他也是我最景仰，最尊敬的小皇叔啊……“龙越冰苦笑道，”其实他又何必生我的气，像我这种昏庸无能的君王……”
“小越，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吴影泽轻轻打断他的话，“无论你怎样装傻，无论你骗得过多少人，你也始终瞒不过我和若庭的眼睛。毕竟你不得不承认，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也对……”龙越冰怔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一开始，本来也没指望能骗过你们的……”
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一个拼命想放弃皇位，一个拼命想取得皇位，现在各得其所，或许是最圆满的结局。
只是……今后的道路，会一帆风顺吗？
龙越冰试着去想那个人的脸，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怀念。最引以为傲的小皇叔，从不轻易认输的小皇叔，一直都争取着实现愿望的小皇叔……他从小就看在眼里，并牢牢地记在心里。那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和对那个人强烈的亲情困扰了他许多年，所以他现在宁可放弃自己的一切，也要帮助那个人得到想要的东西。
“影泽，你觉得小皇叔他……现在快乐吗？”
那个人快乐的话，他便没有不快乐的理由了。所以他希望那个人真心地感到快乐。
“应该是的。”吴影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一脸爱怜的表情，“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你。”
“那就好……”龙越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是的……这样，就很好了。
 
（１４）
 
龙越冰当晚返回赵家后，遇见了一直站在门口的赵悠云。
“当家的，我回来了。”
全然不了解情况的龙越冰一脸开心地向他打招呼。
“岳冰……你居然还有脸给我回来？太守没把你给宰了吗……？”
赵悠云低低地开口，阴沉的声音一听上去就知道他此刻心情极糟。
“啊……？我为什么会没脸回来？”龙越冰茫然不知，“当家的啊……你干嘛又板起脸？让面部神经适当放松一下不好么？”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赵悠云走到门后，操起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棍，怒声道，“如果不是犯了罪，你又怎么会被官兵抓？我今天就要代赵家的列祖列宗处治你这个罪人！”
“当家的！冷静啊……”龙越冰一身冷汗地看着对方手上的木棍。这根棍子粗得还真是非比寻常……当家的是否明白，用这个多打几下人就算不死也会残废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