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钱多多

五分钟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似乎也过于漫长。看样子猪头三不打算帮我了啊，真是有够哀怨的。
算了算了，开打吧。
这样想着，我回手将自己剩的面汤泼到身后那男人裤子上，并且朝他竖起了中指，并作出挑衅的鬼脸，只惹得那人暴跳如雷挥拳便打。
步履蹒跚的躲了几步，见原本围着朱颜的那几个人也满脸煞气的朝我这个方向扑来。抽空看一眼表，时候也差不多了。
神哪，保佑我，千万不要弄皱我的新西装啊。

我想我是老了，手脚都不如以前利索了。
脸上挨了一记之后，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哀怨心情，痛叫一声选择比较不痛的角度倒地，并且挣扎着叫道：
"大哥！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没有钱赔您的衣服啊！"
"............"
那男人呆呆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一脸的"这小子被打傻了么"的表情。我捂着脸，更加努力的求饶：
"大哥，大哥............我不是故意把面汤弄您身上的......别打我了，疼，疼啊............"
"你这小王八羔子欠揍啊？说什么不着调的话！"
那男人恼羞成怒，抬起脚来就要踢我。这时候外面警笛大响，几个警察推开门就大大咧咧闯了进来，那男人的脚刚好挨到我的肋骨，我立刻不失时机的呻吟起来：
"啊............大哥，不要打脸！我没有钱，没有钱............！！"
"还不快住手！谁再咋呼，等进了所里老子整死你！"
带头的警察一晃手里的手铐，露出一张恶鬼都要畏惧三分的凶恶面孔。那帮混混一看面前的架势全都傻了，于是警察哥哥们立刻三下五除二将那几个家伙铐起来押上警车。

一场风波就此告一段落。

16
我长出一口气，拍拍衣服上的灰。还好还好，没有弄皱，也没有弄破。
带头警察见没几个人了，上来拍拍我的肩膀：
"哎，小迟，咱哥儿们什么时候出去喝几杯？今儿尼这是怎么搞的，还摊上这事儿了？"
"老高，一言难尽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怨恨的继续掸灰："正和同学吃面呢，那帮人就进来找麻烦。正好想到你们那儿还要业绩，就给你打电话了。"
"是啊是啊。"高锐笑眯眯点头："这帮人够我们吃上半个月的，你说咱们这笔录怎么写？"
"就照你看到的，再加点油盐酱醋呗。"我瞥一眼认识了十年的哥们，顺手搭上他的肩膀："你的底子别人不知道，咱还不明白？除了体育你能拿得出手的不就是语文么，编去！别让我精彩的表演白搭。"
"哎，你欠我半份人情啊，小迟。"
外面有人叫高锐的名字，这小子应了一声，回头急匆匆的从我兜里翻了支烟叼在嘴上：
"下回别忘了请我喝酒！回见啊！"
"好，回见！"
我挥手，警车留下几串黑压压的尾气，一溜烟回他们市局去了。

算是完满解决吧。我自己也点了支烟，回过头来打算付面钱，却发现从始至终都被人忽略的罪魁祸首正站在墙角，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半晌才吐出一句：
"小迟，你变了............为什么用这么卑鄙的办法............"
放屁。能达到目的，谁管用的手段卑鄙不卑鄙？
自己摸摸脸，感觉应该是青了。我恨恨骂道：
"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我们的损失就是我挨的这一拳，你不痛不痒的哼唧什么？！"
朱颜不吱声了，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想要摸我的脸：
"对、对不起小迟............你的脸痛不痛............"
"少放这马后炮，在道上混的谁黑谁才是老大，看你这个性还是赶紧找个良家妇男的工作算了，省着你自己光会单挑还得连累你们兄弟。"
不晓得为何，心里很火大。看朱颜那张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面孔，就更是不爽了。忍不住把话说得很重，根本无暇考虑朱颜的心情。我将二十块钱递给面店老板："找钱！"

TMD，我到底是吃错药了。
拿了面馆老板找的五块钱，我也不管朱颜，推门就走。走了三十几米出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子还是歪七扭八的走路姿势，也不吭声，费力的跟在我后面大约两三米远的地方。
心一下子就软了。
这小子就是和人单挑的料，见不得虚头八脑的卑鄙手段吧。
我叹口气，放慢了脚步。
"算了............你先回家，有事晚上回家再慢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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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说到底钥匙还是交出去了。
我抡着空了一格的钥匙圈，有些无聊的推开办公室的门：
"对不起，我来晚了............"
话音未落，同事们呼啦啦围上来一群，大哥大姐们七嘴八舌的询问这脸上一大块淤青怎么回事，直追得我抱头鼠窜。
为了保持自己忠厚老实诚实厚道的形象，脸上的淤青一律解释成"中午吃面被人讹了"。至于问起上午那帅哥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一律无可奉告。
筋疲力尽啊............
我无力的趴在桌上，考虑晚上如何应对朱颜那个单细胞生物。
毕竟我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朱颜似乎也认错了............况且我说的话确实挺重的，还是打个电话回去比较好吧？
这么想着，手不由自主的就拨了家里的号码。键子按到一半，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叫喊声。一开始还当是一楼信访办又有人来无理上访，结果听起来又有点不对。
隔壁办公室有人叫：
"哇，好正点的姑娘！"

姑娘？还是漂亮姑娘？
我好奇的将目光投向窗外，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毛衣的少女双手叉腰站在楼下，见我一露面，立刻伸出中指比出一个极为不雅的手势，随后一脚踹上栅栏，一副"你不下楼老娘就和你没完"的表情，看得我脊背发寒。这姑娘的身材是很辣没错，不过看起来个性更是辣得要命............
那姑娘扫了一眼这边，随后扯开嗓子大骂：
"姓迟的你给我滚出来！否则老娘要你好看！！"
姓迟的？
整栋楼里一个姓迟的没有，名字和迟有关的也就是只我一家别无分号。想必是把我的名字当了姓氏，却不知我几时得罪了这母夜叉一般的漂亮姑娘？
我还在想那姑娘的来历，楼下又开始了新的一波叫骂。我一缩脖子，心里明白自己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正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尽早面对的好。
有的事情不问是不明白的，更重要的是，我究竟是怎么招惹到这么泼辣的姑娘？

刚出楼门，那姑娘就凶巴巴的盯着我不放，眼神像带了刺一样。
若是目光能杀人，我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约莫几分钟过去，那女孩子打量够了，才冷笑一声道：
"我还以为勾走朱颜的狐狸精有多媚人呐，原来是个四眼田鸡啊，瘦的好像芦柴棒一样。"
"............"
朱颜？
脑子自动回溯这几日的记忆，与朱颜相关且和我有深仇大恨的，不过一个他的（前）女友而已。
............真TMD俗啊！！
真是文艺小说里的狗血桥段，两主角刚闹点儿矛盾就有其中之一的前女友出来搅局。暂且不说我和朱颜之间的关系尚且暧昧不明，就算原来什么关系都没有也经不住天天这么折腾啊............
我抱头，顿觉人生黯淡。先不论这女子是怎么找上门的，好男不和女斗是我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信条。对付小混混还能用点卑鄙手段挣扎一番，面对母老虎我就死也没辙了。
若是前天，我一定会二话不说两手一摊把朱颜奉还。然而只是昨天一夜的功夫，我晓得自己的心境已经改变了。
动摇、以及在意。
男人或许真的是下半身动物，只消一夜，就背上了令自己没办法推卸的责任。酒后乱性不是借口，乱性对象的性别也不是逃避的原因。
无论如何，做了就要负起责任。

暗自下定决心，我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揉了揉依旧在隐隐作痛的脸："我自然不是他的监护人，他与他家女人的事情如何，我无权过问，亦没有兴趣过问。"
"............"
女子瞪大了眼睛，沉默着。
我点上一支烟，向她露出无辜的笑容：
"但是，只要结果对他幸福，怎样我都可以接受。如果有时间，不如三个人一起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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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最后摇了摇头：
"算了，"她说："我和他之间，只不过是家里的安排，倒是没有什么感情在。"
"............"
那你来找我干吗啊............
"所以呢，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要是不乖，我就训他。"
女子偏着头，笑了起来："那家伙很容易冲动，大大咧咧的，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的结婚对象。我来找你，是因为自己输给一个男人，不甘心............况且我好歹是被甩的人啊，不来情敌这里折腾一场，都对不起自己呐。你说对吧？"
"............"
抽搐。
对个屁啊............真想看看这女人脑子的构造是怎样的............
我无力的抬起头：
"那也就是说，我们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你认为呢？"她笑："你真喜欢他啊，那傻大个儿？"
"............有点在意，不过，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都上床了还说没有关系？"她的眉毛一竖，一副恰查某的模样："你家好朋友好着好着就上床？别告诉我你们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我说这位姑娘............"我沉默，低头，感觉自己的声音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麻烦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上床？又为什么单是指责我一个人？"
"............"那姑娘气焰渐褪，沉默得像只小猫。
"我和他，从高中毕业直到两天前才见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和他之间会有那种关系？"
"............"
"朱颜那小子，和你说了什么？"
我吐掉半截烟头，拍拍那个女孩的肩。单细胞生物就是单细胞，果然不是玩阴谋的料。

晚上回家已经很晚了，开门进屋，朱颜正在厅里看电视，我也没搭理他，把西装外套一脱，直接奔厨房去了。
朱颜的声音闷闷的："我还等你回来吃饭呢，你也不回来，我都饿死了！"
"饿死？看你满精神的么。"我翻出昨天的剩饭，打了个鸡蛋，切了根香肠，做炒饭："我做炒饭，你吃么。"
"............吃。"
"好。"
多打了一个鸡蛋，我不紧不慢的搅来搅去，先把鸡蛋下锅炒，然后加米饭，加香肠，最后出锅。
"猪头三，吃饭了。"
"喔，来了来了！"
朱颜忙不迭的应着，趿拉着拖鞋跑了过来。我把比较大的碗放到他面前：
"吃吧。"
"嗯............"
朱颜很听话的扒拉着米饭，一会儿一抬头，张张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果然是有心事啊。
我咽了一口饭，托着下巴看着朱颜：
"喂，猪头三。"
"啊？"朱颜嘴角挂着饭粒抬起头："什么？"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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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朱颜貌似被SHOCK到，呛咳不止。我给他倒了杯水，拍拍他的后背：
"小心点儿，别噎着了。"
"小、小迟，你什么意思？我没什么瞒着你的事儿啊............"
"我今天下午啊，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进展的太快了？两天就上了床............还是我酒后乱性，就在想啊，按照小说的套路，也该有前女友前男友之类的角色冒出来搅局并且加快主角的情感发展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闹点小矛盾，吵上一架，然后我就可以豁然开朗的发觉其实我爱你爱得不可自拔？"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我揉揉脸，冲着朱颜微笑，低头喝茶。
"............"朱颜沉默，低头。
"今天中午，你说我利用老高他们处理那帮混混的做法卑鄙，是吧。"
"我以为你没变，可是你变了............"
"嗯，谁没变啊............"我把碗往前一推："你那碗饭可能不够，还要不要？建议你先吃饭，要是你饿着了或者噎到，我怕有人来兴师问罪呢。"
"............"
朱颜没吱声，低头扒饭。吃完之后把碗往桌子中间一推，还是低着头不吭声。我收拾收拾桌子，一边刷碗一边瞥着朱颜：
"中午我说的有点重，你可别放在心上啊。"
"没、没的事儿............"
"我选的是当时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当然也可能招惹上更严重的后果。怎么，你以为我生你的气了，所以打算用激将法刺激一下我？"
"............"又沉默。
你沉默啊你，有种你就继续否认。我小心的将碗筷收进柜子里，一屁股坐到朱颜对面：
"猪头三，我单位的地址，也是你告诉那丫头的吧。"
朱颜点头，终于开口：
"小君知道我喜欢你。我以前就和她说过我喜欢我一高中同学，前儿晚上和你撞上以后，我就都告诉她了。"
"............算了，"我看着朱颜那张脸，就想不出训他的话来。最后只得拍拍他的头，权当是告诫："下不为例。"
朱颜点头，很乖很可爱。
我不晓得为何会有这样的认知，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眉眼轮廓坚毅阳刚有男人味儿，偏偏我会觉得他可爱。
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我飘飘忽忽的进了屋，换了衣服放水洗澡。临了进浴室突然想起什么，探出头来问：
"喂，猪头三，你怎么想起来找女人用激将法的？"
"小说上是这么写的，"猪头三毫不隐瞒，乖乖回答："然后两个人的感情就会突飞猛进，所以我就............"
"............"
我低头，坐便盖子上一本黑皮儿口袋书，封皮上男欢二字触目惊心。
青筋。
劈手将书冲猪头三脑袋上一甩：

"靠！骗初中小罗丽的东西你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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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奋万岁，这是明天份
20
三下五除二冲完澡，套上裤子出来，朱颜还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我瞥他一眼，发现这小子盯着电视眼睛发直，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喂，猪头三，轮到你洗澡了............你睡沙发？"
"呃？啊............"
朱颜从呆滞状态下回魂，含糊的应了一声。
被无视了............
我揉揉发青的脸，很郁闷的进屋，钻被窝。
几分钟后，门被某人推开一条小缝：
"小迟............生气了？"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