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磐（边界续篇）[下]————秋红叶

作者：秋红叶  录入：11-30

我茫然的看着他，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
吴伯沉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转向那个姓东方的男人：“你放开我，我带你们去。”
通过地下室，进入另一个地下室，上去之后，竟然是另一所房子。这么奇怪的情景仍然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顾少爷，也许这次一别，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请你保重……其实少爷他……”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那个男人将我们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尚来不及细细大量，身体的疲累已经让我陷入深深的睡眠。
此后的记忆依然模糊而不清晰，我唯一明白的事情，我已经离开了唐擎，离开了那个几乎要将我逼疯的地方，或许，永远也不再回去了！
姐姐终日陪在我的身边，我贪恋的汲取着来自于她的温暖，只有在她身边，我的心灵才会得到片刻安宁。
渐渐的，我知道自己现在身在美国，知道那个总是用温暖的眼神关怀我的人是我的好友，名叫方玄；我也知道了那个虽然穿着便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其实是个医生，而且之前曾经为我做过治疗；当然，我也知道了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总是会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我的人是东方玥。
那个东方玥明明是将我救出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心底深处总会对他有种莫明的防备，就连姐姐在面对他时也总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当然那个被保护的人是我。
不久后，我知道了答案，当我回起所有的一切的时候。
其实事情的真相一点都不难猜到，真正让人难以明白的——是人的心！
阳光明亮，透过雪白的窗纱，投入房间里的光影似乎也有了生命一般，轻轻摇曳，我坐在窗边，看着笑得一脸温柔的东方玥。他明朗的笑脸依旧明朗，澄明的眼眸在阳光下分外明亮，我看不到一点跟惭愧，或是与心虚有关的东西。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那一切的一切，包括向乐怡泄密，包括揭露唐擎所要隐瞒的事实，只有他能够轻松的做到。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他仍然自然的微笑，并且从容的在我对面坐下，然后专注的看着我，眼神转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没有转开头，坦然的迎视上他灼热的眼神：“我只明白，你这样做害死的一个无辜少女，拖跨了一个公司，让一个无辜老人入狱……而且，你这样做让我无法原谅你！”
“惜雨，你怎么可以冤枉我？我只不过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顺便给你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而已。”
“东方玥，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傻，虽然你和发生的一切事情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这所有的结局难道不是你一早就估计到的吗？即使连……唐擎……也成了你手中的棋子！”
提到那个名字，我还是不由得呼吸一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不再在意？
他显然也发现了那一瞬间我的心情波动，明亮的眼神阴暗了几分。
“不介意吧？”他抽出一支烟，询问的看我，我没有出声，只是从他的烟盒里为我也抽出一支。
虽然对于烟我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心情烦闷时，它还能起一点作用。
我们两个人静静的吸着烟，看着乳白色的烟雾慢慢在空气中升腾，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东方玥将烟按息：“你总是这么聪明，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瞒你……”他的眼神看着前方，落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唇边的笑容有些无奈有些苦涩，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你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第一次看到容乐怡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这个被宠坏的丫头一定不会甘心被你拒绝，只要稍稍给她点刺激，她恐怕什么都做得出来。果然，我只是在闲聊时给她一些模糊的暗示，她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而唐擎的占有欲我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会毁了容氏，逼迫容乐怡嫁给那个出了名的变态自然再合理不过了……后来，你得知真相，想要离开他，我一点都不意外，所有的事情都如我当初设想的那样顺利的发展……但是，我唯一没有想过她会愚蠢的选择自杀，更没有想到唐擎会那样对你……”
他看向我，眼神灼热，还有——怜惜！
这不是我需要的答案，他显然不认为一个人的死亡有多严重，他跟唐擎是一样的人，除了自己的想在意的，其他的只是点缀，即使消失即使毁灭也没有什么所谓！
所以我转开头，避开他的视线。
“东方玥，这不该是你的选择，你一向什么事都看得很清楚，你明明知道就算是有一天我与唐擎分开，我也不会选择你的，你更应该知道，我终究会知道事实，终究会怨你！”
他没有接我的话，只是自顾的说：
“惜雨，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当时你以你姐姐的样子出现，那样的夺目，那样的绚烂，你骂人的样子，即使现在，我闭上眼睛时都会鲜明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刻也不能忘记……虽然我接近你是为了一个不怎么光明的原因，但是，那个唐擎不惜绿帽加身也想摆脱的女人，还是轻易的吸引了我所有的视线，原本只是想看看热闹，顺便完成任务的我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唐擎不要，那么我要！我在那时这么想着，可是后来……”
东方玥苦笑着耸耸肩：
“那个让我动心的美人爱得是她的丈夫，而唐擎也奇迹般的收回之前的要求……本来就是唐擎的妻子，我得不到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与唐擎是十几年的朋友，看到他能找到自己在意的人，我自然乐观其成，只能默默的祝福吧……”
“后来遇到了你，水一般温软的性格，偏偏也有着一般人比不上的坚强，爱起来，更像火一般炽热，那样令人动心的少年，有一双与我爱上的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即使他是男人，我也顾不了了，我爱上了你，甚至比之前的感觉更鲜明，更浓烈……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感情，与女友交往时都是和则聚不合则散，从来没有在意过谁的去留，可是，她们不是你，她们没有你的才华横溢，没有你的善良体贴，那时我以为我拣到了宝贝……可是，偏偏又迟了一步！”
“总是迟一步，唐擎总是挡在我的前边，包括知道你和你姐姐交换灵魂的事……一直爱着唐擎的人是你！那样默默的，隐忍的爱着他，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你知道吗？你与唐擎的未来早已经注定好的，你的性格，他的性格，无法调和，你和唐擎没有未来，用这种方式分开，只是迟早的事！”
“换了任何人，你都会比现在幸福，可是，你偏偏选择唐擎，即使他怎样对你，你依然无怨无悔，但是，惜雨，你应该明白，你所作的一切，没有丝毫意义，我不忍你再这样折磨自己，就顺手推了一把，让这个结果提前出现……只是如此！”
我扶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选择沉默，虽然想斥责东方玥，想大声反驳他这一切都是他的私心作祟，看不过我这样痴迷于唐擎，所以不甘心，想将我带走……但是，至少，大半的事实被他说中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就像东方玥所说的那样，我与唐擎没有未来，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那不是凭我对他的爱，就可以解决的。
我纵容他的霸道，纵容他的残忍，我遮蔽我的视觉听觉，只为了多在他身边留一些时间，我知道，我如果明明白白的看清他的冷酷和残忍，我是怎么也不会任自己在他身边多留一天。
容家父女的出现是个契机，从我清楚的明白乐怡对我的心思，我就已经隐约预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最初，我仍然强迫自己选择忽略，以为凭我的能力，足以在唐擎发泄完他的不满后，将容家失去的东西偿还。我在容家与唐擎之间维持着微秒的平衡，但是，这平衡却被东方玥打破。
我无法否认在乐怡做出那样的事后，我没有想到过唐擎报复的残酷，但是我仍然选择忽略，我像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沙里，以为事情会像我设想的那样圆满结束，但是，事实上，我的怯懦，我的纵容，让一个年轻的女子失去了她的生命！
我哪里有什么资格责备东方玥？在这场灾难中，唐擎固然是罪魁，而我也逃不脱祸首的角色……
是我害死了乐怡！而乐怡用她的鲜血让我看清了唐擎的残酷！将头埋在沙中真的太久了，差点连自己都失去了，包括良心，包括明辨是非的能力。对唐擎的爱使我盲目，我的盲目导致了无辜的人受到伤害，甚至姐姐，方玄都被我连累，看着我在这错误的爱情中挣扎，他们也一样难以安宁！
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权利去责备别人？明明是我连累了东方玥，让他也不得安宁，我怎么可以这样责备他？
或许我的表情太过颓丧，东方玥蹲在我的面前，一脸急切：
“惜雨，你接着骂我吧！都是我坏，我多事，才弄成今天这样，你打我也行！”
他夸张的表情让我根本无法再自责下去。真是败给他了！
“谢谢你！”
其实还是很感谢他的，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懂自己的人。
“为什么谢我？我没安什么好心，你也知道！我做这些大半是为了我，既然唐擎没有办法让你幸福，我为什么不试一试？本来偷你出来就是想将你囚禁在我的身边，可是，却被你的姐姐和你的秘书坏了大事。所以，你不用感谢我，真的！”
那有这样的坏人，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全招了？我不觉失笑！
他看着我半响，直到我皱起眉头他才笑了起来：
“惜雨，你还是适合笑的，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你的笑容了！”
他叹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深情。
“东方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以你的人品，什么样的伴侣找不到？你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没有回答，反而说：
“对于你，我有同样的问题！”
我无奈的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太过明白的人一旦对什么事执着起来，恐怕没有人能够说服，如果存在这个可能性，他根本不会允许自己的这种执着。
“关于乐怡的事我虽然没有资格怪你，但是，我还是怨你的。”
“我知道，你现在的态度不是我所设想过的，糟糕的态度……虽然这次被你的姐姐和你的秘书摆了一道，但是，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只要你没有爱上你的妻子，我仍然有机会……”
妻子？我一愣，他是说我的妻子吗？
“怎么？你忘了吗？我带你离开时，你姐姐趁我不注意让你签下的结婚申请书，你现在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
一时之间还真的忘记了，一切发生的太快，这个仿佛突然冒出的妻子，现在想起来还是没有一点现实感。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你的秘书，那个叫裴冷的女人可不简单呢！你一下子变成了别人的丈夫，即使是唐擎也不敢轻易对你出手，何况还有我和方玄守在一边……惜雨，你这次是真的从唐擎的禁锢中摆脱了……”
真的……摆脱了？胸口突然觉得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些什么，或许是我的心吧，落在那个承载了我数年的欢乐与伤心的地方，就算留给他的最后的纪念品，既然我已经无法收回！
东方玥，还是没有离开！
然后，我见到了裴冷，我名义上的妻子。
看着依然笑得明朗的裴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我该对她说谢谢？但是，我知道，对于这个个性十足的女子，说这些话，太苍白无力。
“如果顾大哥想不到要说什么，那么我先说了……”
先开口的是裴冷。
“……只要你不嫌弃，我一直都是你的妻子！”
她的语气虽然淡然，但是其中的含义却让我心惊，我抬起头，毫不意外的在她明亮的眼中看出炽热的感情，对我的感情。
我不觉苦笑：“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平凡又懦弱，哪里有资格让这么多的人爱着！
“顾大哥，值不值得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她淡淡的说。
我沉默，一向拙于言辞的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走到我的面前，温柔的看着我，深情的说：
“我不想告诉你你有多好，更不想跟你讨论关于配不配的问题，我只知道，能成为你的妻子，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不管你爱不爱我，我爱你就可以了，我要保护你，关心你，虽然我没有给你幸福的信心，但是我会尽力让你快乐……”
我看着她明澈的眼眸，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虽然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但是东方玥和裴冷给我的爱却让我的悲伤也变得不明显起来。利用他们的爱意来抚平自己的创伤，虽然是件卑鄙的事情，但是我别无选择。

闭着双眼，我躺在床上，金秋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舒适，我突然想起初见唐擎的那个早晨，也是这样美丽的阳光，但是那个绝美的人儿，有着连太阳也比不上的绚烂。如此的夺目，从那天起，他便刻入我的灵魂，一点也无法剥离！
爱上他，我从来未曾后悔，即使是现在……
不管他如何对我，对于自己能够陪在他的身边那么久，我只觉得庆幸，虽然我与他注定要以分离结尾，有那段记忆，足以伴我过完一生。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爱恋？我至今还想不明白，但是，如果可以用理智控制，那么，所谓的爱还算是爱吗？
对他的爱不会消失，但是，同样的，对他的怨也会一直存在。
即使爱着，也无法让自己不怨他的无情，他的冷酷，他所作的一切，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界限，已经无法再沉默下去了……突然想起小时候学得一篇文章，“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暴发！”很有道理的话，不是吗？
既然我没有死去，那么只能选择暴发！还是做不到无知无觉，再爱他，我也只是一个凡人，当我的爱要以一个无辜的生命作为代价，我怎么可能继续沉默？我并没有疯掉，不是吗？
或许疯掉会好一些吧！我苦笑，但是，没有办法，我的姐姐不会允许，所有关心我的朋友不会允许，而我自己更不会允许。
七年的时间，我陪在那个人身边，给他的我都已经给了他，唯一剩给我自己的，只有残破的身体，残破的灵魂，还有我终于醒觉的自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被压榨的了，如今剩下的都是他不会愿意接受的东西，比如怨恨，比如尊严！
其实还是有美好的回忆的，我打开藏在枕下的方盒，美丽的蓝色宝石依然如晴空一般澄明透彻，至少，他的心中曾经有过我——这已经够了！
这些天，我回忆起我们之前相处时的一点一滴，我想，对于唐擎，我或许不只是一个玩具，或许对他而言，我真的是特殊的，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已经无法挽回了！真的已经太累了，短短的七年，几乎让我耗尽了自己一生的情绪，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全部结束了！眼角留下灼热的泪水，这是最后一次流泪了，为他流泪！我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已经终止了，包括给他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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