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眼睛美女笑眯眯安排我们换衣服。我抗议无效,只好换上那件丑得要死的古怪衣服——考核组委员难道是猪?这种条纹紧身衣穿到身上,真是……好一群斑马。耶?难道考核组委员里有喜欢看男人身体的变态,不好意思直接看,换这种方式?
当我们在一间圆形大房间站稳,立体声广播里传来甜美的女声:“各位好,即将进行的是敏捷与反应的考验。落在各位身上的光束是激光束,小心哦,被打中是很疼的……呵呵,一个小时后见,祝各位好运啦!”
靠!激光束!
我心里大骂一声,就见无数微弱的红光亮起!两束直奔我胸前,三束直奔我背后,另有四束分射我的头、屁股、大腿和脚腕。
我纵身一跳,落下时小腿挨了一下,全身猛地一麻。
你触过电吗?轻微的那种,全身寒毛都乍起来,心脏像要停止跳动。
把你的感受乘以十,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最要命的是我必须在这种情况下迅速作出反应。真是让人抓狂的处境啊!我抽搐着一蹦而起,避过又一轮的扫射。
就这样精神高度紧张地上窜下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如果描述得精准一点,事实是我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时间和空间都是空白的,世界上唯一存在的就是数不清的激光束,以及它们带给我的瞬间全身麻痹和痛苦。
当一切停止的时候,所有人都瘫到了地上。
有一半人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反应类似癫痫病人发病时的症状。
三天后,我基本已能应对自如,左躲右闪,上窜下跳,游刃有余,悠哉游哉。别的人就没这么好命了。虽然我深受其苦,但是……看到一个月前还人模狗样,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的家伙们身穿紧身斑马装,被激光束打到,抽搐着蹦上蹦下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笑。
不幸的是,我刚笑了一下就被打中了,只好也抽搐着蹦起来。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是鸾宣。
太没面子了,我这个怒呀。不过我的愤怒没来得及成形,他突然抽搐了一下跳起来。我的嘴巴张成O形,甜甜一笑,朝他飞了个香吻。
事实证明,上天还是有眼的,取笑人者,人恒取笑之。
所以,我决定再也不取笑那些抽搐着跳来跳去的大叔了。
这种魔鬼式训练持续了一个月,考核者又少了一半,不过剩下的,都真的是精英中的精英,耐疲劳,耐长跑,速度一流,反应一流。鉴于这种魔鬼式训练实在太过于魔鬼,我只好无奈地闯关——我可不想癫痫病人一样趴地上抽筋。
休整三天,我们再一次围坐到那个大圆桌会议室里。看看空下的座位,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两个多月前那个老头还是一脸严肃,一点也不看不出变态的端倪,他嘴唇上的短须抖动着,威严地说:“各位,迎接你们的是最后一个考验。成功突破这一关的,将晋级成为七级驱魔人。请大家自由组合,每人选择一位搭档。你们将同进同退,完成最后一关的考验。”
有人举手:“如果其中一个没有通过考核呢?”
老头回答:“身为驱魔人,有时候要面对强大的妖邪组织,协同合作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也就是说,如果同伴闯关失败,两人都不能通过考核?”
“是的。”
别人忧虑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兴奋起来。耶?这是不是代表——我又可以祸害一个人了?那么,祸害谁呢?
我左顾右盼,眼珠滴溜溜转。
看来看去,最有趣,最不闷人的,风头最劲的,势在必得的,最需要打击的,打击起来最有趣的——唉呀,鸾宣,舍你其谁?
我笑得正得意,鸾宣猛然回头,我赶忙收拾出最纯良的笑容。
“肖榭,你刚才笑得很狐狸啊。”鸾宣说。
“是像白狐狸一样高贵美丽吗?”
“呃……是啊是啊。”鸾宣有些无语。
我正考虑是长驱直入,还是诱他亲自投圈套,他忽然说:“高贵美丽的狐狸公子,有兴趣做搭档吗?”
“打算和天才美少年搭档啊?不过……你够格吗?”我浅笑。对着镜子练习过千遍,我知道哪种笑容最易挑起人的怒气和争胜心。
奇怪的是,他竟然不生气。
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笑得温柔而风情:“你认为呢?”
“勉强就你吧。”
激怒人要有分寸,如果激跑了就无趣了,我把眼前一络金发吹得飘起,两眼望天,叹了口气,“身为天才美少年驱魔人,要找到合格的搭档实在不容易啊。”
06
如果前两关是地狱,第三关就是地狱的最底层。
我和鸾宣接到的任务是击杀东海的一条大乌贼。鸾宣镇定自若地翻这条大乌贼资料,我在旁边看得直抽冷气。
妖龄:两千六百七十八年。
休重:五千九百零八公斤。
特征:一千八百根触手,全身半透明,类似脂玉
击杀原因:对月吐纳吸收天地精华,每个月会排泄一两次体内垃圾,因为这些垃圾里含有天地精华,浮上海面时招引来大量的低等浮游生物。浮游生物和海藻在精华的催化下过度繁殖,成团成块地聚集在一块,形成红潮,导致海水中溶解的氧气减少,甚至出现无氧层,同时海藻又可分泌大量毒素,引起鱼类窒息死亡,也可以导致人类中毒。
为什么打千年乌贼妖我无兴趣,五千九百零八公斤的体重和一千八百根触手也无所谓,可是,两千六百七十八年的妖龄啊——这是晋级考核还是杀人!?
“不用怕,”鸾宣看我一眼,温柔地笑笑,“晋级考核是很夸张,我都习惯了。其实真的去了也没那么可怕。”
我敲了敲桌子,微笑:“怎么能不怕。被人说两人合伙欺负一只小乌贼,对名声不太好吧?”
虽然很郁闷,可是看到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我立刻快乐起来。
一路狂飙,路人目瞪,交警口呆,真是爽!当然,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向鸾宣炫耀车技,对于一夜在苏杭之间狂奔两个来回的驱魔人,这个速度实在是小意思。但是,当车子在弯曲的山道上回旋时,他散开两粒扣子掐着手机打游戏的样子实在是欠揍。要不是心疼车子,一定给他来个火花四射的擦壁行车。
在芦潮港换上快艇,到嵊山岛50多海里的路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飙到了。
我们没有上岛,直接绕过去开到了东面的嵊山洋。
蓝天真是蓝啊,白云真是白啊,我扯下棒球帽,齐肩直发在海风里飘动。深吸一口气,空气清新中带着腥气,真爽!
鸾宣靠在船舷上喝啤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当然不能被比下去,提了一听啤酒,腿一偏坐到船舷上,无比享受地闭起眼晒太阳,吹海风,喝啤酒。
这时候如果来点音乐就完美了。
话说,人生就是一场缺憾的美啊。
正当我和鸾宣卖弄风骚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不太对劲儿了。我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蓝天白云都没有了,鸾宣也不见了。
魔障!
这也想困住我?
我大喝一声:“开!”黑暗退去,眼前又是蓝天白云,鸾宣也已经从魔障中脱身出来。
我们谁也不好意思看谁。这有两个原因,一:卖弄风骚卖弄到着了人家的道儿很丢脸;二:几百条大白鲨把我们包围了。
“一人三百头!”我大喝一声跳下海去,落到一只快速窜动的鲨鱼背上。
“你怎么知道一共六百头?”鸾宣的声音传来。
“只要比你快,就可以。”我哈哈大笑,“手艺差的投海自杀好啦!”
“一言为定。”鸾宣也大笑。
我们的笑声在海面上激荡,我们的诛魔之刀在水里闪动,波涛汹涌间,是白亮的利齿、冷冽的刀光、腥红的鲜血!
罪过罪过,鲨鱼的数量又要大幅度减少。
正当我全力战斗时,脚腕上突然一紧,一股奇大无力的力量把我拖进了海里。一剑挥去,也不知砍断的是什么,往下拖的力量没有了。我正要往上游,惊觉四肢重新被一股力气缠上了,紧紧勒在四肢的东西冰冷湿滑,有着奇怪的质感。
忽然想起“一千八百根触手,全身半透明,类似脂玉”的描述,我不由大吃一惊。
靠!倒霉!老子可不想喂大乌贼!
猛地一挣,束缚顿开。这时也不知是在海底几百米的地方了,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我只管朝着明亮的地方拼命游。不断有新的触手缠上来,不断把我朝深海里拖下去,怎么砍也砍不完!
绝望啊……一千八百根啊……我实在没有力气数砍了多少根,还剩多少根。
大白鲨们大概看出了便宜,一窝蜂地朝我冲来,这不是扫台风尾吗?哼哼,杀!杀!我杀杀杀!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掌,我双拳却要敌一千多只触角和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大白鲨,真是叫人抓狂的处境。我龟息的功夫练得一般,再拖下去不被勒死咬死,也要憋死,看这情形,只好出绝招保命了。
把内息提到最高,心随意转,诛魔心剑从头顶飞出,顿时光芒大盛,把黑咕隆冬的海底照成一片透明,万道银光迸射,十丈内的触手、大白鲨连同海水一起被绞碎,短短的一瞬,我身周形成了一块真空。
随着心剑劲力消散,海水带着乌贼妖的触手碎末、大白鲨的碎尸和腥臭的血水涌了回来。我被呛住,吞了一口海水,恶心得干呕起来,怕吞进更多海水,只好努力忍住。
动用心剑破开了一个困境,也带来另一个困境:龟息状态在动用心剑的一瞬被打破了。现在我和一般人类一样需要呼吸,需要空气。
窒息的恐怖把我包围。
更糟糕的是,那只臭乌贼在负伤逃走时放了一大堆臭墨,碎尸、血、墨把海水染成了乌漆嘛黑,我不知道哪个方向是通往海面,更不知道离海面有多远。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头顶又是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天空晴朗,艳阳高照。
鸾宣提着一听啤酒坐在船舷上喝,留给我优美的背影。他的白衬衫在海中飘飞,悠游自在,而且拉风。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局面我不知道如何应付。
被猎杀对象弄昏过去……太丢脸了……太没面子……我以后怎么见人……投海算了……可是憋死的话太难过了……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鸾宣冷冷发话了:“肖榭你很过份啊,就算想我投海自死也不一定要用心剑把大白鲨全弄死啊,你你你……”我眨了一下眼,他的脸已经逼到我眼前,表情扭曲,用悲愤到夸张的声音指责:“至少也留一条给我啊!我都杀了二百九十九头!二百九十九头!二百九十九头啊!”
我嘴巴张成“O”形,瞪着他。
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狂笑起来,笑得肚子抽筋,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鸾宣被我绊倒,和我滚在一起,他骂了两声,也大笑起来。我们互相打着推着搡着,从这头滚到那头,从那头滚到这头。
07
虽然我不打算通过七级驱魔人考试,可不在鸾宣面前亲手杀死这只臭乌贼,老子面子里子可就一丝不剩了。管他什么七级八级驱魔人,先把面子挣回来再说。
我和鸾宣下海试了试,水很深。这是在敌手的地盘上,下海去打显然不占便宜。上兵伐谋,需要开动脑筋。鸾宣打开手提电脑查资料。幸亏这款手提电脑是高精防水的,不然就刚才那一场大战,哪儿还玩得转啊。查了半天,只查出来一条有用的信息:此章鱼喜食龙涎香,有时会游到南海吸食龙涎香。
计画成型,我和鸾宣回到上海。
要买上等的龙涎香很不容易,得找对门路,当然,门路我们不缺。但问题是,那东西实在太贵了,驱魔人考核的经费是固定的,每个人都是这么多钱,谁也不能多用。倒贴吧,不划算,而且我也没钱。鸾宣也很为难,他是为没钱为难还是为倒贴不合规矩为难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俩把车停在社区外发呆,谁也不好意思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最后,鸾宣弹弹手指里的烟说:“窃香,不算偷的。”
我拨弄额头的碎发:“那可不!偷香窃玉,可是很儒雅的风流韵事。”
相视一笑,鸾宣打开车门下车。我右手在背椅上一撑,从敞篷车上跳了出去。我们一前一后走进那家内行人指的那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