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天使之白夜 第二部————火舞燃天

　　浑浑噩噩地伸手抹去脸上的温热，当冥看清沾满手掌的竟是赤红鲜血时，瞳孔瞬时放大又迅速收缩成一直线。他无法相信自己看见了什麽，更无法相信开口让白夜砍下羽翼的竟是自己。
　　我到底做了什麽？为什麽会这样？我到底做了什麽？！
　　对冥的混乱毫不知情，白夜勉力将剑插入地中，双手握住剑柄用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随著大量鲜血流下，白夜的神智逐渐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但晓是如此，他依然强撑著不让自己倒下。
　　动作缓慢地捡起掉落脚边的羽翼，白夜吃力地将它递至冥面前。
　　给、给你只是微小的动作，就让白夜吃力不已，拿去救你的羽吧从此往後，我们之间再无半点瓜葛
　　机械地从白夜手中接过尚有几分余温的羽翼，冥好象失魂的玩偶，只是愣愣地看著白夜半晌，最後一语不发地展开双翼，飞向天际。
　　望著很快就变成小黑点的冥，白夜突然笑了起来，边笑，眼中却边落下泪来。
　　白夜啊白夜，这就是你的宿命？妄想得到不属於你的东西，活该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
　　大笑声中，白夜只觉喉间一腥。下一秒，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冒出，就算他想停，也遏止不住。
　　血混合著泪，在白夜脸上、身上肆意流淌，将他原本白皙的肌肤染成触目惊心的红，可他却毫不在意。
　　雷利与卡尔赶到时，眼前的一切令他们心惊。
　　白夜！看清白夜的惨状，卡尔眦目欲裂，而他身边的雷利则是眸色一沈。终究，还是无法逃脱宿命吗？
　　怒火中烧的卡尔首先想到就是冲去找冥算帐。
　　你冷静点！一把拉住被怒焰冲昏头的卡尔，雷利强行将他留下。
　　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是杀冥重要还是救白夜重要？简单的一句话，令躁动的卡尔停下一切反抗。
　　还能救吗？望著浑身是血的白夜，卡尔急声问道。
　　不知道，尽力而为吧。神情凝重地扶起白夜，雷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边将治愈魔法集中在手掌上，缓缓输入白夜体内。
　　随著第一股热流涌入五脏六腑，昏厥多时的白夜慢慢睁开眼。
　　你们来了
　　不要说话。努力感受我的气，将它们导入血脉中
　　不、不用费劲了就、就让我这麽死吧万念俱灰的白夜抓住雷利正在施救的大手，欲将它拉离。
　　你胡说什麽？！我绝对不会让你死！说著，卡尔试图掰开白夜的手指。
　　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活著，对於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求求你们，让我死吧只要死了，就不会觉得痛延长生命只是延长我的痛苦请你们，让我解脱吧哀求声，断断续续从白夜口中逸出，伴随这些恳求而来的，则是更多从他口中冒出的鲜血。
　　见到这一幕，卡尔掰动的手指渐渐无力，最後不忍再看的他哀恸地将额头靠在雷利肩头，在白夜看不见的地方任泪水默默滑过脸颊。
　　谢谢、谢谢你们我的朋友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唇角含笑，白夜真心吐出最後谢意。
　　随著倒映眼底的碧蓝天空慢慢转暗，白夜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直至回归虚无
　　59
　　岚觉得冥最近非常不对劲。
　　首先，一直疯狂寻找白夜踪迹的他突然召回分布各界的探子；随後又命人将白夜住过的小楼拆掉，楼下的水池抽干填平，凡是白夜碰过、用过的东西，一律责令烧毁。这还不算，最最令岚觉得毛骨悚然的，则是冥亲手交给他的一只半翼。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堕天使的羽翼。想起当日忽然出现在眼前，全身沾血，眼神空洞的冥，再思及被他抓在手中，同样沾满血迹的半翼，晓是身经百战的岚，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冥把羽翼丢给他後，也不说哪里得来，只是又丢给他一张药方，命他照样制作。
　　最後，制作成功的魔药被冥派人送给羽，但自那天开始，冥便一直住在沙龙里，再也没有回过府邸。
　　七皇子沈迷酒色，自我放纵的消息很快传入魔王耳中，魔王大怒，几次命人召冥进宫，但冥都置之不理，更令魔王震怒不已。
　　回想至此，岚只觉头痛不已。
　　据岚追查，冥那次是去了暗界。而白夜想到曾在魔宫中惊鸿一瞥的两位精灵王背影，岚断定白夜很有可能在暗界。
　　白夜未死，岚从最初就知道，只是不知他被送往何方。再加上魔王曾有禁令，不许任何人再在冥面前提及白夜，岚不得不对冥有所保留。虽然，他从开始就不赞同这种做法，但这毕竟是白夜本人的意愿，想到他为冥付出这麽多，岚唯有尊重他的选择。
　　白夜现在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就算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上级天使或是魔界贵族，也无法在承受魔王的天雷咒、砍掉半翼之後继续存活，更何况只是小小的堕天使？
　　岚大人，我们到了。
　　车门外，恭敬的禀报声打断了岚的思绪。
　　淡淡应了声後，岚快速收起脸上表情，打开车门，从容步下马车。
　　抬头望了眼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岚疾步向里走去。
　　不知道岚奉命前来寻找自己，冥只管拥著数名少年寻欢作乐。
　　时间，对於此刻的冥来说，已然失去意义。
　　从暗界归来後，他眼前总是浮现白夜绝望的眼，那双明明湛蓝，却无半点生之气息的眸。
　　自己真的错了吗？
　　不！他没有错！错的是白夜，他不该趁自己身陷囹圄时背叛自己，更不该和别人有染！是他有错在先，自己不过是惩罚他！所以他没有错，也不会错！
　　一遍又一遍这样告诉自己的同时，冥又将身边一切属於白夜的东西尽数销毁，他决心要将白夜彻底从自己的记忆中消除！只要不记得，就不会觉得不舒服了，不是吗？
　　冥，你这个混蛋！随著房门被人猛力推开发出震天巨响，托兰愤怒的身影赫然显现。
　　看清来人，冥眼里闪过不耐，滚出去！
　　没想到冥竟如此绝情，托兰不由愣在当场。
　　但很快，他回过神，恼羞成怒地回以大吼，为什麽不肯见我？你明明一直都在这里，为什麽让人告诉我你不在？
　　没有理由。冷冷地，冥连看托兰一眼都觉得没必要。
　　什麽意思？！托兰气得浑身发抖。
　　你觉得丢掉玩腻的东西需要理由吗？仰头饮尽美酒，冥大手一伸，勾起怀中少年的颈项，印上他的唇，将酒液缓缓渡入他口中。
　　看著冥与少年亲昵的场景，托兰嫉妒得几欲发狂。
　　堕落天使之《白夜》Ⅱ 60-61
　　如果不是深知以自己的魔力连冥的衣角都碰不到，只怕托兰早就已冲上前，将他怀里的少年抽筋扒皮，锉骨扬灰。
　　没听到我的话？滚出去！结束激情拥吻後，冥发现托兰还在，不由流露出浓浓不悦。
　　这些贱人有什麽好？不仅长相普通，更青涩的连伺候人都不会，除了年轻外，哪一点比得上我？难不成我们尊贵的魔皇子殿下玩蠢货玩上瘾了？没了家里的堕天使，就跑到这里找长得像的玩？说起来，这几个贱货和那个叫白夜的家夥还真有几分相像想到白夜那张平凡却清冷的脸庞，托兰不屑地撇撇唇。因为没有在意，所以他并未发现冥因为他的话脸色大变。
　　也不知冥是怎麽移动的，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就见他一手掐著托兰咽喉，并将其高高举起抵在墙上。
　　不要以为你是斯克尔顿家的人，我就会容忍你！惹怒我，同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比寒冰还冷，说完这些後，冥的手指又紧了紧，直至托兰呼吸急促，脸色发青，才松开。
　　重重摔倒在地的托兰边咳嗽边猛力将大量新鲜空气吸入肺腑。
　　无视趴在地上的托兰，冥冷哼一声，心情恶劣地抓起两名少年，揽著他们便朝门口走去。
　　冥的绝情让托兰又气又恨。
　　怒目相视冥远去的身影，托兰再也顾不上魔王的禁令，对著冥不顾一切地叫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要不是我在大殿上为你求情，你现在还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呆著呢！
　　闻言，冥猛地转为身，目光如刀，冷冷瞪视托兰。
　　被冥看得头皮发麻，托兰下意识地别开眼，不甘心地说，看、看什麽看？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对陛下说，你之所以违背命令，全是因为受堕天使控制，你现在哪能这样逍遥快活？
　　你说什麽？！
　　意识到托兰都说了些什麽，冥猛然推开少年，径直冲到他面前，大手拽著他的衣领，将他提起，你说什麽？什麽叫你灵机一动？什麽叫用白夜抵罪？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殿下，您在做什麽？快放下托兰公爵！
　　远远听见冥的怒吼，心知不妙的岚加快脚步冲入室内。
　　果不其然，当他跑进房间时，看见的正是冥脸色铁青地抓著托兰，边猛力摇动，边怒吼的模样。
　　岚，这究竟怎麽回事？白夜他、他替我抵罪？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麽？！
　　见再也瞒不下去，岚只得将原委一一道出。
　　当冥听到白夜一股脑地把所有罪责都揽於己身时，他猛然睁大眼，震惊、不信纷纷涌现。
　　为什麽、为什麽你们任我误会他，却什麽都不肯告诉我？听完岚的叙述，冥像发了疯似的抓著他的衣领，怒吼连连。
　　这是白夜哀求雅大人，希望能达成的最後心愿。陛下为成全他，特意颁下旨意，命所有人都不许在你面前提及任何关於白夜的消息。苦笑著，岚没有反抗，任冥不断摇晃。
　　难怪难怪白夜被他攻击时，会毫无抵抗之力，他还以为白夜理亏，才会任他打骂。难怪，他会说出彻底死心那样的话来；难怪自己让他砍下半翼时，他会如此绝望对於重伤未愈的他来说，砍下半翼，就等於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
　　意识到这点後，冥脸上最後一抹血色如数退尽。整个人好象被雷劈中，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殿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血色全无的冥，岚抿抿唇，踌躇半晌，最後还是将疑虑问出口，您去暗界，是为了见白夜吧？那他现在
　　岚的话还未来得及问完，就被冥一把推开。
　　心乱如麻的冥对岚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一路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岚见状，赶忙跟上。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冥对周遭一切视而不见，什麽都不知道的他，只是埋头苦走。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的，都是岚的声音，眼前浮现的，则全是白夜的泪眼。
　　浑浑噩噩中，冥好象一缕游魂，连自己什麽时候回到家，岚什麽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当冥回神时，发现手里突然多样东西。低头一看，却是只做工精细的小瓶。
　　看清瓶身雕刻的花纹，冥全身一震。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应该是
　　这东西哪来的？
　　听到主人询问，等候多时的管家连忙回道，这是昨天负责填池的仆役在池底发现的，因为上面有殿下的徽记，他们不敢私藏，特地拿来给殿下过目。
　　池底？什麽池底？
　　殿下您不是吩咐把白夜住的那幢小楼拆掉，下面的水池填平吗？这瓶子是在靠近浅水岸边被发现的，也许是当初殿下不小心遗落？
　　管家的解释，让冥勃然变色，立刻让他们停工。
　　是，我这就去办。不敢对主子的心思多猜测，管家领命退下。
　　坐在空荡荡的正厅内，冥将通体乌黑却不时有流光闪过的小瓶凑到眼前。
　　这色泽、这花纹还有瓶口那圈咒文没错，就是它！可是，似乎有些不对。
　　摇摇有些份量的小瓶，当里面传出液体晃动发出的声音时，冥脸上可谓精彩之极，从青到黑又从黑到白，什麽颜色都有。
　　想也不想地，他一把拔起瓶盖，将里面的液体倒出些许在手掌上。
　　黑中泛红的液体带著淡淡血腥味，用指蘸些放在口中一舔，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当初的魔药。
　　！当一声，小瓶落地，红黑色液体四下飞溅，连冥身上都未能幸免，可呆若木鸡的他却毫无察觉。
　　白夜他、他竟然没有喝
　　这也就是说，他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受到任何魔力控制！
　　意识到这点，冥眼底仅剩的冷静与自制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如果白夜没有喝下魔药，那他对自己的爱意，就并非药物作祟。换句话说，他所有感情，都出自他自己的意志，没有任何虚假成分如此说来，他又对他做了什麽？
　　想起往日自己对白夜的表白所表示的不屑和鄙睨，还有数之不尽的羞辱与践踏，冥的心一阵冰凉。
　　正如岚猜测的那样，冥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白夜，一开始时，是他的自尊令他无法接受自己竟会喜欢一个长相平凡，身份低贱的普通天使。可後来，当他发现自己对白夜的爱已经难以自拔时，他又开始怀疑白夜对他的喜欢是不是受魔药控制的结果。
　　因为喜欢，所以冥才会彷徨、才会不安，他总在每个独眠的夜里一次次猜测白夜对他的喜欢究竟有几分出自真心，是九分？还是五分？甚至连一分也没有
　　为了不使自己更难过，甚至丧失皇族尊严，冥强迫自己远离白夜，强迫自己对他说些没心没肺的话，只有看著白夜为他流泪、为他悲伤，他才会感到白夜的确是喜欢自己。
　　救羽，纯粹是因为他有著与白夜非常相似的眼神。因为这种眼神，冥对他宠爱非常，可说到底，他也只是把羽当作白夜的替身。
　　看著白夜因为羽而吃醋，对羽嫉妒，冥心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嫉妒的的反面，就是喜欢，不是吗？
　　多年来，冥一直很後悔，後悔听岚的话，让白夜喝下魔药。如果他没喝，那他们也许就不会经历这麽多痛苦更不会伤害彼此
　　眼前，不由自主浮现起白夜举剑砍向自己的那一幕，想起他浑身染满鲜红，还有口吐鲜血的模样，冥再也坐不住。
　　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後，冥纵身向外飞奔而去
　　用最短时间赶至暗界，冥凭著前次记忆，直闯卡尔寝宫。
　　魔皇子冥？看清来人，卡尔厉声喝道，你来干什麽？这里不欢迎你！
　　把白夜交出来！连续快速飞行消耗了冥不少体力，微微喘了口气，他直直走向雷利与卡尔。
　　白夜？你要我交出白夜？没想到冥竟然问他要白夜，卡尔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雷利，你听见没有？他竟然问我要白夜？真是太、太好笑了！
　　望了眼笑倒怀中的卡尔，雷利抿紧唇。
　　把白夜还给我，他是我的！对狂笑的卡尔视而不见，冥直直看向精灵王。
　　白夜已经不在了。淡淡地，雷利吐出事实。
　　闻言，冥的身体猛然摇了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不、不在了？什麽意思？什麽叫不在了？
　　不在了就是死了。化做尘埃，消失在空气中，看不见，摸不著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把他还给你？再变一个出来？连珠炮似的话语中，尽是卡尔掩不住的嘲讽与愤怒。
　　死、死了？！
　　听到白夜已死，冥感觉被人从後脑敲了一棍子，彻底懵了。
　　他们在说什麽？白夜怎麽可能会死？没有自己允许，他怎麽可以死？怎麽可以！
　　脑子一片空白之下，冥全然忘记精灵王的厉害，横冲到雷利面前，双手直接抓向他。
　　只可惜，冥的手指还未碰到雷利的衣角，就被其周身的防御壁直接弹开。
　　指尖再痛，也痛不过冥的心。
　　他的心，就好象被人用手紧紧捏住，痛得他难以呼吸。
　　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千万根尖锐的长针不断刺戳，每一下，都伤得他流下又粘又稠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