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 第二部————mars in july

　　“所以，有的时候，还是顺从一下他的坏脾气吧！”卡斯蓝的笑，看起来有些狡猾，“可以吗？我们亲爱的儿子。”
　　“当然可以。”有些不情愿的答应一声，法雷尔看看不远处的男人——他的，坏脾气啊！“那么……你还知道一些什么么——关于我。”
　　“不。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知道，能够说出来。”卡斯蓝又说了很奇怪的句子，“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修那天正好出去办事，然后在回程的路上，恰巧看到了你，一切都好像安排好的一样——而且安排得非常精确，好像你注定就应该是我们的孩子——就是这样。”
　　“嗯。”法雷尔发出下意识的应答，忽然又抬起头，“你们下面要去哪里？想要让我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而且我想你们也算是应该玩够了。”
　　“嗯？目的是达到了，可是某个人还没有玩够啊！”卡斯蓝歪歪头，“而且国王不是的确给了我们任务？我们会发信回去，开始邀请工作——所以，你放心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有必要的时候，你知道应该怎么找到我，我已经解开我魔杖的封闭了。”
　　“好的……”法雷尔忍不住微笑——这就是亲人吧。
　　“好了！你快点回去吧！”本来在一旁的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拍着自己身上的沙子，“不然有人会着急的！那个小妖精好像也不太放心噢！”
　　“是啊，你该回去了。”卡斯蓝也微笑着说，轻轻扬手，法雷尔的头发与眼睛，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我想还是这样子比较不会引人注目吧。”
　　“那么谢谢了……爸爸们，再见。”

　　“我们需要什么时候出发？”善解人意的蓝灰色眸子闪亮着，很温柔。
　　“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咩……随时都可以哦！嗯~能不能等吃完午饭？”路伊在一旁拍着自己的小包包，小脸上也充满了笑。
　　“好啊！我们还是要告别一下的。”除了这个，法雷尔还能回答什么？
　　“什么啊！你们要走？！不成不成！我还想着带你们去其他地方玩呢……”安缇的反应果然激烈，“怎么忽然说走就走啊！”
　　“是法雷尔要走啊！他有事情，我们当然要跟着一起走。”虽然完全不知道所谓的“事情”是什么，但路伊还是解释给她听，“他是我的同伴哎！你总不能让我们分开吧！”
　　“这样的嘛？讨厌啊~~鲁伊特！你不能让他们再留些日子么？”
　　“他们如果有自己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耽误他们，安缇。”鲁伊特很意外的没有答应她的请求，“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啊。”微笑着抚抚她的长发，“对不对？”
　　“是啊……可是……”安缇噘起嘴巴，仍有些不甘愿。
　　“放心，等到你婚礼的时候，给我们发请帖，我一定会让法雷尔他们一起来的！”路伊跳上前去抓住她的手，浅绿色的圆眼透着真诚。在这些人中，就属他们两个的感情最好。
　　“你说什么啊……”安缇的脸红了，“不过，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当然！我保证！法雷尔和凯里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天真的小妖精回过头征求着意见。
　　“这……”
　　“当然啦！”凯里笑眯眯的接过法雷尔的话，“我们当然会来的！不要忘记我还拿了你们的报酬呢！怎么能不来拜访我的雇主呢？”
　　“说话算话？”安缇的语气还是有些怀疑。
　　“我用我的财产来发誓好不好？这对我来说可是比用生命来发誓还要可靠呢！”
　　“那我就……相信你好了。”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向来活泼到不行向来开朗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安缇，却感觉眼睛干干的有些酸涩，“我、我去厨房叫他们多做一些好吃的东西还有给你们弄一些可以带走的点心……”
　　“喂……”路伊看看跑掉的安缇，无措的眨眨眼睛，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转过头来向别人求救，“她……”
　　“没关系的。”鲁伊特拍拍他的头，“她只是有些难过罢了……安缇很少能够碰上年龄相近又谈得来的朋友，路伊你可以算是第一个呢。现在你们要走了，她伤心是肯定的。”
　　“是……伤心么？”路伊歪歪头，摸摸自己的胸口，“是不是这里有些涨涨酸酸喘不上气的感觉？好奇怪啊……这就是伤心么？”
　　“是啊，这就是伤心。”鲁伊特微微笑着，这个小家伙，看起来也是很不一般呢。
　　凯里抬眼正对上法雷尔的双眸，两人露出会心的微笑——小妖精，终于开始学会什么是感情了呢。
　　“为什么会伤心啊……”圆圆的眼睛中，全是迷茫。

　　“为什么会伤心呢？”路伊看着自己不断移动的双脚，口中仍然喃喃的念叨着。
　　“因为要分离。”凯里转过头看他一眼，轻轻地说道，“安缇伤心是因为我们要分别了，她会想到以后不能看见你，不能和你在一起玩，不能和你聊天……所以，她会伤心。你呢？你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伤心么？”
　　“如果这种很难过的感觉真的是伤心的话，就真的在伤心了……”路伊摸着自己的胸口，“可是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而且安缇后来还流眼泪了……对吧！她是哭了吧！”
　　“是的。”凯里想想真正临别的时候，女孩子的泪如雨下，如果那个不叫哭，那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哭泣了。
　　“法雷尔说过，哭泣是很强烈的感情的表现，那说明她是非常非常伤心咯。”
　　“看起来是的。”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哭泣啊……为什么很伤心很伤心会哭泣呢？”目光从脚面移到凯里的脸上，茫然的看着那和善的笑容。
　　“这个嘛？”好难哦！凯里长长叹气。妖精本来就是感情很淡漠的族群，特别是树丛妖精。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与世隔绝树丛中，自然不会知道什么是伤心，什么是分离，什么是怀念……当然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爱情——毕竟他们都是自然的产物而不是相爱的结果啊！下定决心要出来闯世界小妖精，怎么能一下子了解那么多的感情？
　　“你说分离就会伤心，可是我离开家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难过啊……”
　　“因为……因为……”因为你那个时候一心就是要出来闯天地，那里会想到伤心这种事情啊！“可是你不是随身带着家里的泥土？你是不是很宝贝？那就代表你还是很怀念的，只是没有到伤心的程度……”好累好累，要向一个小妖精不停的解释这种事情，真的是好累心哦……有些哀怨的瞟一眼在一旁安安然的法雷尔——他的心情好像不大好，表情很严肃啊。
　　“那我为什么没有象安缇那样伤心啊！而且我还没有流过眼泪呢！哭到底是什么感觉？眼睛会不会很……”
　　救救我吧！无论是谁！凯里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嗡嗡作响，好像有一千只响尾蜂围在身边。如何能够解释这种事情啊！被一个好奇心巨大的小妖精缠着询问这种感情的事情，简直比受酷刑还要难熬！无奈的用手指按按额角。
　　“凯里！凯里！你为什么不说话啦？”
　　“我……”头好晕啊。
　　“凯里……”
　　“快到海边了，我们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吃点东西好么？”法雷尔终于开口，“我想你们还是需要我来说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好！”小妖精立刻第一个响应，远远的跑了出去，“我去找个舒服的地方……”

 

　　“安缇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点心噢！”喜滋滋的打开自己的包裹，路伊的好心情非常明显，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疑问以及唠唠叨叨，“不知道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很丰富啊。”凯里看看自己的食物，“她很用心呢……”
　　“啊……”路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包裹，比凯里和法雷尔都厚实的分量，花色也多了很多，哎？底下那包特别包起来的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法雷尔看着慢慢拆着包装地路伊，发出淡淡的问句。
　　“是……”很普通的棕色圆形的饼干，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是每一片上都用彩色的糖浆画上了大大的笨拙的笑脸，一样是黄色的头发，圆滚滚蓝色的眼睛，和咧开的粉色嘴唇所组成的大大笑容。
　　“好可爱噢！”凯里伸过头来看着，“是安缇姑娘自己做的吧，看来她真的很费心噢！那么一个笨手笨脚从来不干活的小丫头……”
　　“臭凯里！你不要说了！”猛然推开凯里，路伊紧紧抱住怀里的饼干，“做得很漂亮！安缇做得很漂亮！”安缇一定是很用心才做出来的！他就是知道！她平时从来不进厨房的，也基本上不用干什么活，他都知道！所以安缇能够做出这个，一定是很用心很努力才做出来的！才不要那个坏蛋凯里说……什么她笨呢！安缇是个很好的人……从来不会说他笨笨，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常常带着他出去玩，也不会觉得他吃的很多，反而总是给他弄到各种好味……哎呀，眼睛为什么觉得模模糊糊的……
　　“这样不是更管用？”法雷尔的表情虽然还是有些冷，但语气却是温柔的。
　　“是哦，还是你比较厉害！”凯里看着独自呆呆坐在那里的小妖精，歪歪头，半靠在法雷尔的身上——以前为什么要想那么多的事情呢？有个人依靠不是很好？
　　“呜……”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呜咽，路伊看着自己张开的完全湿透的掌心——而那水滴正不断从自己的眼睛中渗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完全控制不了？心底涨的慢满的好象要爆裂一样，喉咙也是痒痒的奇怪感觉，眼睛、眼睛里为什么也会落出那么多的水滴？这就是哭么？“呜……”好想安缇哦……只不过刚刚离开一个下午，为什么会这么想念呢……
　　“我们，不要阻止他么？”凯里皱起眉看着在一旁不断掉泪的小妖精，有些不忍，“他这样哭看起来好可怜哦。”
　　“等一会儿吧，我想他以后再也不会问你为什么要哭了——而且，现在他也停不住吧。”法雷尔摸摸他橙色的头发，表情却仍然是意外的严肃，“而且他总要学会的。”
　　“嗯。”口中虽然答应了，心中有些微微的不安——法雷尔他怎么了？

　　“啊……好舒服……”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路伊坐起身体，薄毯从身上滑下，“哎？怎么天都黑了？”
　　夜空中，闪烁着星子，月亮倒是半掩在云后，只是发出朦胧的光芒。
　　身旁的火堆发出细小的“噼啪”声，一个有些戏谑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总算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呢。”
　　“哎？凯里啊，我怎么睡着了？”跪坐起来，拉起毯子抖抖，慢慢的折叠整齐，“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当然了……”无聊的用手中的木棍捅捅火堆，凯里撇撇嘴角，“你哭累了之后干脆趴在哪里就睡着了，还睡得呼呼的……”
　　“真的哦？”不大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路伊吐吐舌头，“我是好像觉得很困很累……”
　　“没关系啦……大哭一场之后一般都会想睡觉的……”
　　“嘻嘻，我是第一次嘛！不过……”小妖精左右摆摆头颅，“法雷尔呢？他去哪儿了？”
　　“他说马上就回来，有些事情要和我们说。”凯里有些不安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会是什么事情呢？今天从出发开始法雷尔的表情就一直不大好，到底——到底要说什么呢。
　　“会是什么事情啊？啊！我知道！一定是说下面的行程啦！直接和他出来之后，他都没有告诉我们要去哪里呢！”
　　“可能吧。”
　　“你醒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比平常还要低沉了些。
　　“法雷尔！哇……”凯里清楚看到对面的小妖精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忙不迭的回过头。
　　法雷尔正站在他的身后，身上穿的是他们只见过一次的正式魔法师长袍。雪白的布料柔顺的垂坠着；领口袖口以及兜帽的边缘上是细致的金色花纹，胸口处也有着奇特的金色图案，极为精致；双肩还配有金色的饰物，以及带着金边的雪白流苏。
　　“法雷尔，到底有什么事情。”凯里站起身，脸上不复平日的笑容，冷漠的有些出奇——一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这……”法雷尔下意识的躲避着那清澈的眸子，目光投向一旁的火堆，“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原本跪在一边的路伊也跳了起来——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法雷尔这么严肃的表情了……
　　“我想有些事情，应该对你们说。”手，紧紧攥紧了魔杖，法雷尔的心情十分矛盾。在说与不说之间，他左右摇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向自己的同伴坦诚，不仅仅是因为愧疚，也不仅仅是因为义务……
　　“你真的愿意说？”从很久以前，从遇到王子开始，法雷尔就一直陷于某种矛盾之中吧，他知道，一直都知道。蓝灰色的眸子带着一丝的不舍和心痛，法雷尔，肯定也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轻易告诉他人的吧，就好像过去的自己。凯里深深的吸一口气，努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我……我们希望你是真的自愿告诉我们。”
　　“是哦，法雷尔。”路伊在一旁附和。
　　“是的，我自愿。”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什么犹豫的话，如果是开始是因为隐瞒同伴而产生了罪恶感的话，看看到这两双信任的眼睛，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火堆，在缓缓燃烧着，间或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小小的红色火星溅射在空气中。
　　“其实你们很早之前就一直很好奇吧，从我们遇到考利王子开始。”法雷尔向前走了两步，让自己的身形完全展露在火光中，“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这整件事情非常复杂，而且也关系到我自己的身世——以及，以及我的秘密。”
　　“秘密？”路伊无意识的重复着。
　　“是的。”法雷尔的目光转向凯里——那个正专著的以全然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年，“我之前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告诉其他人……”嘴角扯开一抹无奈的微笑，抬起手中的魔杖，迅速的在空气中挥击。
　　“哇……”这一次凯里绝对不会说路伊少见多怪，因为连他自己也吃惊的发出叹息。
　　金色的长发带着卷曲，连带着金色的眸子，虽然面孔的轮廓完全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他们还是不能肯定站在眼前的的这个人，真的就是法雷尔，他们的同伴。
　　“你的眼睛果然是金色的啊……”路伊低低喃道，以前有好几次，他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看错了，“可是不可能有人类的眼睛是金色的……即使是妖精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实在是太醒目了些，我并不想带着他们生活，很幸运我的一个父亲是魔法师，我可以利用魔法把它隐藏起来。”法雷尔缓缓解释着，目光不敢离开凯里的面孔。
　　“我……可以理解。”凯里只是叹气，瘦弱的双肩好像又垮下去几分，但幸而目光仍然是清澈的，“那么，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从很小的时候，我的头发和眼睛就是这个样子的了。”法雷尔也松了一口气，很怕得到的反应是惊慌或者愤怒，“我的父亲们捡到我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很奇异的样子。”
　　“他们不觉得奇怪么？”路伊歪歪头，已经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奇怪？哦不，他们两个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大惊小怪的，连我自己也一直没有察觉什么异样。一直到我长到能和他们去我们住的森林外的时候，我才开始觉得奇怪——因为每次出去之前，卡斯蓝总是把我的眼睛变成其他颜色，还常常喜欢用头巾包住我的头发，后来我才明白，没有人会有象我一样的眸色。”
　　“法雷尔，你不会象我们一样也不是人类吧……”路伊说出自己的疑问，浅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看不出有什么可值得困扰的。
　　“呵……如果只是那么单纯，就好了啊。”法雷尔金色的眸子腾起氤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