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欢颜 ——吕绯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什么样子？"
他想了想，"不知道。"
"不知道？！"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于是问："不会是网恋吧？"
"游戏中喜欢一个人也算网恋，那就是网恋。"
"比起我们现在，更加缥缈……"这样的感情，我也曾感受过，看不见、摸不着，就算想要紧紧抓住都是种绝望，可是明明知道不可能，却怎么也放不开手……
"她叫言言，喜欢在风景很美的地方流连的女孩。"
言言？我的心不由的跳了一下，敢骂自己太过紧张，叫言言的人多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因为我的一个过失，使她永远离开了那个游戏。"
"什么？"问出口才觉失言，马上补充道："不说也可以的。"
他的双眼注视着远处，"都过去了……她离开的原因其实我也一直想不透，到底是因为我人妖的身份，还是对她的欺骗。"
"人妖？？"我提高声音叫道。
"嗯，她一直以为我是个女的。"停顿了好一会儿又说："离开前，她说她讨厌人妖……"
那段尘封的记忆全部呈现在脑中，我说：我讨厌人妖！！
我想笑，可是脸部僵硬的挤不出一丝笑容，"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雪沾星。"
我直直的看着他，用仅存的力气支撑着身体，怎么会忘记这个名字？
她说过，她无意间看到的一段话：叶染尘，雪沾星……然后就有了雪沾星这个名字。我深深的记在心里不曾忘记，是了……当初会喜欢夜染尘，他的名字其实也算是个理由吧。
叶染尘，雪沾星……欢琂竟是雪沾星！！
再也不愿记起的往事像电影般一幕幕的回放--
年少轻狂的我，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我，就在这莫名的感情中挣扎了许久，一直满怀心事，所以当我看到那个掉落在路边的金色小铃铛时就想起了雪沾星。她在游戏里不喜欢和别人借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收购了一对小铃铛做的耳环，不但能增加两点防御，还可以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蹲下身子刚要捡起，却被其他路人踢到了路中央，情急之下跑过去捡，却没有注意到过往的车辆以及还未亮起的信号灯，永远不会忘记那刺耳的刹车声，永远也不会忘记随之而来那恐怖的寂静。
父母双亡的痛苦和失去光明的打击让我绝望到极点，我一直告诉自己，不怪任何人，可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也是恨着她的！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我不会生活在黑暗中独自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有多可怕，到底有多可怕，她知道么！
雪沾星说过，金色的小铃铛会为我带来快乐。
这一切，就是所谓的'快乐'么……
现在，欢琂说什么？他竟告诉我他就是雪沾星！
我好想大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红日？"
眼神聚焦，我看到他担心的浅灰色眼眸，欢琂？雪沾星？
穿透耳膜的刹车声猛然响起，几乎要将我的头劈开，剧烈的疼痛源源不断的传遍全身，声音不绝于耳，我再也忍不住的使劲捂住耳朵，大叫着……

稍微有些意识后，才发现自己被系统强制下线，大概是因为脑电波已超出正常的范围，同时也发出了警报，下一秒二哥就风一般的冲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二哥……我看不见你了。"我扔掉头盔，伸出双手，到处都是黑色。
"言言……"他一把搂住我，很紧很紧。
我闭起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我想睁开眼睛不再是一片黑暗。"
二哥轻轻的擦着我头上冒出的汗，沉默间，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变得有些突兀。
"是因为他吗？"
我咬了咬牙，拳头紧紧的握着没说话。
"接吧，哥哥出去了，有事叫我。"他将新买不久的手机塞到我手里后退出了房间。
铃声不停，我还是接了。
"你没事吧？"
"…………"
"说话！"
"欢琂，我就是那个总是一身红衣的女牧师，当初离开的原因……现在知道了吧？因为我也是个男人！"
他有了几秒中的停滞，随即问："还有呢？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不愧是欢琂，马上就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我攥紧手机："如果我说，我的眼睛会看不见全是因为你，你又会怎样？"
"因为我……"
"对不起，这么说太自私了！是我自己太不小心才会出车祸，可是……可是--"
"我理解。"
"所以，我要好好想想……"知道不该怪他，我也不想怪他，可心中始终有个结。
没等他有所回应，我就合上了手机，鼻子酸酸的，明明就是件没什么了不起的事，但就是不平衡，那股气压的我快要喘不过来气。
到底我，要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去捡那个小铃铛，我就不会出车祸了。它带给我的是不幸，尽管如此……我还是保存着它。双手摸索着找到抽屉，从中拿出依然发出清脆响声的小铃铛，冰凉的触感使我有些失神。
竟有那么巧合的事……
49一念天堂
躺在床上，身体明明是疲惫的，思路依然清晰，然而却怎么也理不清发生的这些事，可能是因为太突然。
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记不得，再醒来双眼酸涩异常。
"言言，我们一起去郊区玩吧？"正在吃饭，二哥突然问话。
"嗯？"
"大哥也会去！"
我咽下嘴里的粥问："大哥有时间吗？"
"当然，今天一大早出门就是为了赶工，大概下午就能回来。"
突然意识到这是二哥费尽心思想让我出去散心，"好啊，好久没出去了。"
"那我现在就去预约房间！"二哥风风火火的跳起来去打电话，连饭都不吃了。

大哥忙完工作上的事就赶了回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到了郊区的度假村。
这里空气极为新鲜，由于不是周末，所以人并不多，我也比较随意，听二哥天南地北的乱侃一通，心中的烦躁也去了不少。
二哥被发配到单独的标准间，我和大哥在一起。
他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不开心的事讲出来会好过些。"
"那么明显吗？"有些挫败的叹气。
"谁都能看出你在强颜欢笑。"
"大哥……"我靠近他，"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害得我被车撞，该怎么办呢？"
"一直没有问你，现在愿意说说么？"
"过马路的时候分心了……"
"言言，就算那个人是开车撞你的人，只要不是故意的，你就没理由怪他。"
"…………"
"不过大哥有权利怪他。"
听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我心一慌，摸到他的手急急的说："不是他的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大哥别怪他！"
大哥轻轻一笑，拍了拍我的头说："想通就好，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是啊，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幸福就在眼前，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大哥用心良苦，让我茅塞顿开，心中阵阵温暖。
"我先去洗澡。"
"好。"
"他是真心的吧？"大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就听见浴室的关门声。
他是真心的吧？

窝在沙发里听着广播电台的音乐节目发呆，突然一阵熟悉的音乐想起，随后主持人好听的声音响起："下面将要为大家送出的这首歌曲翻译过来的名字叫做《记住，我爱你》。"
原来那首歌叫《记住，我爱你》……
记住，我爱你。
欢琂给我放过这首歌，他说，你只要记住就够了。
记住，我爱你……
很想跑过去告诉大哥，告诉所有人，他是真心的！此时此刻的我，忍不住咧开嘴笑，却又感动的想哭……
这首歌的名字，让我确信他的爱可以如此的理直气壮。
欢琂从来都是默默的表达他的深情厚意，而此时此刻的我却想马上见到他。
我不再多想，摸索着站起来高声喊道："大哥，我去找二哥了！！"二哥一定把玩游戏的东西带来了。
轻松找到隔壁，不客气的按着门铃。
"言言？"
"二哥，我要玩游戏！"
"……怎么突然要玩游戏？"
我耍无赖的说："玩游戏不需要理由，头盔乖乖的交出来！"
"我真是--真是拿你没辙！！"他把我领进屋，头盔什么的塞进我手里，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自讨苦吃之类的话。
我没空管这些，急急的戴上头盔。
二哥一边帮我连线一边提醒："你只准玩一会儿，到时间了就给我睡觉去！"
"知道！不会耽误你去见夜染尘的！"
"…………"
怎么没声了？难道二哥终于察觉到自己心思开始害羞了？？算了，以后再说！这次进'人界'，我难得没有选2号美女，而是选了3号人妖。
"玩家您好，我是三号引导员--冷气炉。"
"那个……你们游戏是不是可以考虑再开个人妖性别？"
冷气炉长相比较中性，穿起女装还挺像那么回事，紫色长发随意的束起一小部分，上面还插了一只由菊花点缀的簪子，本来慵懒的神情变得精神起来，黑眸竟发出银光，不顾身上像花蝴蝶一般的华服就朝我扑了过来，"终于有人提出来了！！知音，你是我的知音啊！"
"呵呵……"我干笑两声从他手中挣脱，劲儿不小。
"我一定会把你的意见反馈给上面的，放心吧！"他抬起胳膊，手背轻轻滑过我的左脸。
忍不住向后跳开两步，其实是他比较想这样吧……
"游戏里没人妖，也算失去了一种乐趣，你说是吧？"冷气炉自来熟的搭住我的肩，用多年老朋友的口气问我。
说到人妖……"其实人妖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做坏事就可以了吧？"
"看人们自己的定义了，何况在'人界'里想当人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我不由一乐，是啊，在'人界'里做人妖可不容易的，要真想瞒住别人恐怕很难呢。
冷气炉甩甩袖子又说："男的是人，女的是人，人妖就不是人了？是人就会做坏事，没什么性别之分！"
"没错。"
他嘿嘿一笑，又搂住我的肩说："难得碰见一个投缘的人，说吧，想知道什么，我能说的都告诉你！"
"游戏里的？"
"对！"
"两个男人怎么结婚？！"听说结了婚的两个人都会被赋予一个特殊技能--感同身受，顾名思义，如果其中一方受到攻击，另一方不管相隔多远也能体会到对方的疼痛。
冷气炉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低头浅笑，"没错，我喜欢的是个男人。"
"祝福你们！"
意外的听到他的祝福，我高兴的回道："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也这么想！"虽然还没跟家里人提到这些，但我相信他们会支持我的。
冷气炉摸了摸下巴，"至于男男的婚礼，举行是没问题，不过--没有男女来的那么风光，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
"那些，我不在乎。"
他点点头，说道："你听好，要这么做--"
进到游戏中，欢琂在线，心中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给他发了飞鸽传书在五月天城门口见面。
早早到了那里，没一会儿欢琂就出现了，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只是眉间带了一丝忧愁。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可再也顾不了许多，拉着跳跳跑上前，抓起他的手直到杂货店才停下来。
"红日，有些事你还没有解释清楚。"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我抿嘴一笑，将跳跳抱起来塞给他，对柜台后面的NPC说："老板，给我拿一包香，一条红线！快点，急用！"
"好，您稍等！"
拿了东西，我们走出店外，欢琂一下拽住我："要做什么？"
我歪头看他："这么焦躁干嘛？你不是要结婚么，我们准备好东西就出发啊！"
"可是你那天--"
"过去的不许再提了！"
欢琂沉默了，直直的看着我，跳跳耐不住寂寞，使劲吹着气，额头上的符纸跟着呼呼作响，他伸出小手抓住我的头发玩。
"嗯。"他微拢的眉头终于散开，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正所谓，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50感同身受
费了些力气，终于在五月天城的一个角落找到了那座比较古远的破庙，由于这里比较偏僻，多出这么个不大的建筑根本不起眼。
庙上的牌匾已经歪斜了，但还是能看到上面写着的三个金色发旧的大字--'月老庙'。
"是这里了！"高兴的奔进去，挡开了拦路的蜘蛛网，来到正中的月老像前。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皱眉抗议道："什么鬼主意！我可是费了点儿心思才知道同性是怎么结婚的！"
欢琂领着跳跳走过来，轻轻的摸着我的头发说："只要我们自己承认就够了。"
"我知道，不过我想和你'感同身受'。"
"全听你的。"
我蹲下身安抚跳跳："乖，你在这里好好看着，跳跳是我们的见证人呢！"
跳跳瞪大了眼睛，鼓着脸，过了一会儿才露出大大的笑容，尖尖的牙齿也看的很清楚，极为可爱。
"好了，现在要开始了。"我拍拍他的头站起来，把刚才买的香抽出三根用火石点燃，拽着欢琂到外面的天公炉前拜一拜，冷气炉交代香不要插，于是我们拿着又进了大殿，再次来到月老像前，又拜了拜，然后各自报了自己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才把香插进天公炉中。
这还没完，之后将红线以顺时针的方向穿过香炉，然后收进各自的包包中。
最重要的一步是'结发'。把我和欢琂的一缕头发编在一起，用红线绑好埋在姻缘石旁。纠结在一起由红线缠住的我们的头发，拿在手中感觉意义非常深重，现如今这种古老的方式几乎没有人在延续了，不过却也是最淳朴的一种感情体现，自然要认真对待。扒开姻缘石旁的土，小心翼翼的将结发放了进去，之后我们默契的一笑，一起将它们掩埋。
礼成后，我们周围被五彩霞光笼罩，片刻间又消失不见，宛如梦幻。
"就这样……结束了？"
"傻瓜！"他帮我拍掉裤子上的土，拉住我的手往外走，跳跳紧紧跟在我们身后，侧头注视欢琂，嘴边浅淡的微笑竟也可以如此灿烂。
夕阳在我们身后，三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手牵手的两个还有一个蹦蹦跳跳的。我想我要的不多，就这么简单，只要和他在一起。

事后，我带着跳跳先去拜访了隐居起来的干爹干娘，见他们身体尚好才算安心。闲来无事又去找银月灰了解了一下他师父和巧公的近况。
"给你尝尝我新研究出来的凉茶。"
"这回又是什么功效？"
银月灰端来茶壶，倒了一杯给我："也没什么大作用，不过是稍稍缓解一下某人的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