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双腿已经走不动了,但是我不想停下,后面追逐我的,是不堪回首的记忆,那些耻辱的伤痕,还留在我的身上,留在我的心里。
心里的余悸让我不敢停下脚步,我只想逃,逃离这个该诅咒的地方!
即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我还是要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醒了?"
刚刚恢复了一点意识,眼前便出现了一张陌生人的脸,还带着亲切的微笑,好像期盼我的苏醒很久了。
是一个中年女人,农妇打扮,见我醒了,帮我端来了一碗水,伸手想扶我起来,被我拒绝了。
"我自己来。"我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水,"谢谢。"
把水端到嘴边,端倪了一会儿。
这水......没有问题。
喝了一口,眼角快速地扫过了房间的每一角。
家里没有男人,大概是出去耕田,小孩躲在角落里玩耍。
一间普通的农舍,好像也没有问题。
本来,面对救命恩人,我不该有这么多的疑心,可是经历的那些事情让我知道,自己最大的价值,竟然是这副美丽的躯体,即使我身上无财无物,也能在奴隶市场卖上很好的价格吧?
一丝苦笑,把碗递还给农妇,还是一脸淳朴的笑容,似乎对我的戒心毫无察觉。
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还是不打算久留,即使他们没有害我之心,我也担心可能出现的追兵会连累他们。
我这个不祥之人,还是早走的好。
第二天,天刚微亮,我简单地收拾行装,悄悄地摸出门,竟然发现农妇和他的丈夫已经守在门外,男人的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见我疑惑,农妇先开口了:"小兄弟,你一个人远行,走路不方便,这匹马先拿去用吧。"
我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马,心里冷笑,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我走近那马,轻轻地抚了抚它的鬃毛,整齐而浓密,显然是经过专人打理。
膘肥身壮,四肢强健,在偏远的小村庄,最好的耕田马,也不及它的一半。
"这是匹战马,你们是什么人?"我冷冷地扫视一圈,他们红着脸低下头,眼中依然没有恶意,"或者,送你们这匹马的......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压得更低。
我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让马的主人把它领回去吧。"
我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了声音:"阁下不把马骑走,打算什么时候才走回南方?"
我回头,来者是一个身着蓝衣的青年男子,俊秀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
"恰恰相反,"男子不慌不忙,"王子殿下要我恭送阁下,并送上快马一匹。"
"谢了,我怎么敢要他的东西?"
"哦,殿下料定您不会要,只是他让我传话,说他愿意和您打赌,看您还能不能重返北方讨回血债。如果您不骑马回去,会让他等太久。"
哼,弄到底,他还是想继续整场游戏。
他以为他是谁?神吗?
见我仍无反应,男子又补了一句:"怎么,阁下怕了?"
怕?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的马会害我吗?
好,那么喜欢游戏,我就奉陪到底!
我走过去,跨上了马,望着马下的那名男子:"回去转告你家主子:游戏,是要付出代价的!"
"阁下的话我一定转达。"那人依旧保持着微笑,眼神却隐含着杀气,"实不相瞒,身为殿下的臣子,我不该为他留下像你这么强劲的对手。可惜......殿下的意志不可违背,无论他下的是什么命令。所以,请阁下一路走好,我也可以回去交了这档差事。"
我瞟了他一眼:"现在想杀我,还有机会。"
那人的拳头紧握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地松开了,眼中的挣扎消散,回复了之前的冷静。
"我会的,不过是在两军对垒之中。"
"哼,"我笑道,"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在这里杀我。"
我闭上眼,深吸口气,睁眼之时,尽是戾气。
复仇,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我闭上眼,深吸口气,睁眼之时,尽是戾气。
复仇,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策马扬鞭,我踏上了归程。
前方的路,是光明还是黑暗,是生存还是毁灭,我已无从辨别,只要它能把我带到仇人的身边,让我亲手杀了他,我就会选择那条路!
哪怕,那是一条不归之路......。
策马扬鞭,我踏上了归程。
前方的路,是光明还是黑暗,是生存还是毁灭,我已无从辨别,只要它能把我带到仇人的身边,让我亲手杀了他,我就会选择那条路!
哪怕,那是一条不归之路......
60红凝(上)
披星戴月,不停地奔驰,只是偶尔停下作短暂休息,终于在十四天后,越过了南北的边界。
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魂魄好像要脱离躯壳,天地在旋转,视线也一片模糊,不远处好像有一队人马越来越近,我却连马蹄声都听不见了。
一匹白马奔向了我,马上的人好像在呼唤我的名字,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作出什么回应。
身子一软,整个人向马下滑去,一双手接住了我,抱着我坐上了他的马,奔向了另一个地方。
我得救了。
回到了之前的小屋,有十来天躺在了床上,迪维尔一直守着我,衣不解带,无微不至。
他,消瘦了好多,那泓湖水般的碧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华彩,憔悴得让人心疼。
伸手抚摩那张瘦削的脸庞,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你去休息吧,不要病倒了。"
握住我的手,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他抚了抚我的发,责备中带着心疼,"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你?"
"我不能连累了你......"
他微微一颤,紧握着我的手慢慢地松开了,显得很不自然。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转过头,避开了我询问的目光,"我去帮你配药,你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
"恩。"我点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天后,他没有再来看过我。
好几次,感觉他就在门外,却始终没有跨进门来。
等休息够了之后,我走出屋子,漫无目的地在山里走动。
走累了,就倚着一棵大树坐下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任视线伸向最远方。
山谷好宁静,没有一丝的声音。
现在的我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无声。
一切的尘嚣,快乐,或者是烦恼,好像都离我好远。
没有人对我说话,我可以一整天沉默。
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在山谷里耗费一天的时间。
直到暮色蔼蔼,怕人担心,我才起身回家。
一个月的光阴,在无声无息中度过。
然后,在某一天早晨,我结束了山林里的徘徊,像往日一样跨上骏马,去见迪维尔。
他见到我,有点惊讶,也松了口气,明白我并没有选择继续消沉。
"你又回来了。"他欣慰地一笑。
"对,回来了。"但并不是从前的我。
我站在他面前,正视着他的眼睛,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来,是想请你告诉我,把我的灵力恢复得像从前一样的办法。"
他望了我许久,从我的眼神中,他读懂了决心,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我寻回力量。
死亡不可以,甚至......连爱情也不可以。
他叹了口气:"如果是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你的身体......如果没有‘它'来救治的话,几乎是药石无医。"
停了停,他又说:"在我告诉你办法之前,先答应我,不论你要去哪里,都要带上我。"
我想了想,答道:"好。"
"在魔界,有一种禁忌的药物,叫‘龙血',相传只生存在极北之地的冰龙体内。服用了它,就像换了一个崭新的身体,不仅可以消除一切的疾痛,还可以把人的灵力提升到最高点。"
"哦?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有人去涉险?"
"呵,想得到‘龙血'的人,何止千万。只是,要得到‘龙血',必须先征服‘红凝'。"
"龙血?红凝?"我蹙了蹙眉,"好耳熟的名字......"
"‘红凝'是一把剑,一把威力无比,但是受到诅咒的剑。据说这把剑有灵性,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只要触碰它的人不是它等待的那个,它就会迅速控制来者的意志,让他带着它到处杀戮,直到持剑的人耗尽了全身的灵力,衰竭致死。‘红凝'会吸干死者的灵魂,然后,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等待主人的出现。"
"它让魔界的无数高手疯狂,虽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还是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前去寻它,相信自己就是征服那把剑的人。每一次它被人带出深山,都会在魔界掀起可怕的灾难,只要是它见到的有灵魂的物体,都难逃一劫。因为实在是太恐怖了,后来再没有人敢动它的念头,它也就一直沉睡在深山中,不再被人提起。"
"那......它跟‘龙血'又有什么联系?"
"守护‘龙血'的冰龙,体表有一层薄薄的鳞甲,是一层千年不化的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有‘红凝',才能刺穿它的鳞甲,取出‘龙血'。"
"哦,是这样......"
"对,它们是魔界最神秘的宝物,蕴涵着无穷的力量,得到它们的人,别说是在魔界称王,即使统治三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呵,我只想保住性命而已......好了,告诉我,要去哪里找得到‘红凝'?"
"你不打算带上我么?"
"对。"
"你刚刚答应过......"
"当我食言。我是将死之人,出了什么事,陪上我一条命就够了。"
"不,你这次一定要带上我,不只是因为只有我才知道‘红凝'的位置。"
"还因为什么?"
"还因为冰龙只生活在极深的冰潭之下。法兰蒂尔,你会水么?"
"......我不希望你遇到什么危险。"
"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的身边。不论你去哪里,带上我。"
"呵,下地狱也是吗?"
"对,下地狱也是。"
我望着他的眼睛,竟然找到和我的眼神一样的执着,就像他不能阻拦我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一样,我也阻拦不了他和我一起去的决心。
一股暖流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咬咬唇,不让它从我的眼眶倾泄出来。
低着头,抱着双臂走到窗前,抬头傻傻地望着天空,假装强烈的光线才是我眼睛通红的原因。
他走过来,安静地站在我身边。
"迪维尔?"
"厄?"
"谢谢。"
"傻瓜。"他转身,抱住了我,"干吗要藏着?你也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对不起,肯达,虽然他的怀抱不及你的温暖,但是,我很需要......
我很需要,安全的怀抱,可以让我伏在上面哭泣的肩膀,轻抚着我后背的手。
我知道,自己很脆弱,可以在刀光剑影下面不改色,却抵不过一个温柔的微笑,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从来,就不希望,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这苦厄的人生......
红凝(下)
"迪维尔,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前面就是极西的幽谷之地,‘红凝'就在那里!"
我们骑在里亚斯身上,已经向西飞行了整整十五天。
越往西去,土地越是贫瘠,到了幽谷地段更是一片荒凉,除了一座座屹立的陡峭山峰,几乎是寸草不生,黑乎乎的山脊摆出各式怪异可怖的形状,似乎等着一伸手,就能捕捉到飞翔在天空渺小的我们。
虽然还是在魔界,感觉上去更像是进入了冥王管辖的土地。
"红凝"吞噬一切有生命的物体......
其实,担忧不是没有的,我能不能镇住那把剑,它会不会伤害我的朋友......
"啊......"
"怎么了?法兰蒂尔!"
"耳鸣......很厉害......"我捂住耳朵,却阻止不了那波浪似的声波一阵一阵地冲击我的耳膜,"很模糊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没有啊,四周是一片死寂,哪儿来的声音?"
"是吗......"
可是这股声波把我的大脑刺激得很厉害,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拉扯到它身上,不容许有半点的转移。
身体也因为外来力量的入侵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在我体内游走了一遭之后,像是确认了某样东西之后,缓缓地退出,围绕在我身旁。
渐渐地,那刺耳的声波化为平静,模糊的声音变得清晰。
"王,你终于来了......终于来找我了......"
一把温和的声音,带着一点点亢奋,还有,淡淡的哀怨和感伤......好像微风一样穿过了我的心扉,触摸到我的灵魂。
"凝儿......"
一个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像是呼唤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但是我又那么肯定,和他素未谋面。
为什么会有那么亲切的感觉?好像我们本来就该相识......
"哦,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从前你就是这么呼唤我的。当你需要杀敌的时候,我总是在你身边,和你并肩作战,让鲜热的血染红我的身体......"
是这样吗......从前?是什么时候的"从前"?
脑海中忽地闪过杀戮的一幕,可是那些破碎的影象,拼凑不出完整的回忆。
莫非,我真的认识你?
"为了你,我投入了熔炉,把灵魂依附在一把剑的身上,让它有了生命。我终于变成了你想要的样子,日夜陪在你的身边,守护你的安全......可你,为了那个男人,竟然把我当垃圾一样地丢弃......所以,今天,如果你不是真心来寻我,就请你在这里止步,不然,我会像对待其他来访者一样对待你!"
话语到了最后竟成了决绝的怨恨,弥漫在周围的力量忽然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杀气。
天空不知何时凝聚了野兽一般的乌云,黑压压地向我们逼近。
突然,云层间闪过了一道惨白的闪电,霹雳一声,打在了我们身边,我和迪维尔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急剧下坠,迅速地滑向了下面无底的深渊--
里亚斯的翅膀被击伤了!
剧烈的疼痛把他打回了人形,可他勉强能拍动翅膀保持平衡,减缓下降的速度。
我拼尽全力拉住了迪维尔,另一只手抓住滑过我们身边的棱壁,可它们却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和冲击,一级一级地往下掉,根本无法延缓!
关键时刻还是里亚斯拉了我们一把--就在快要和地面接触的那一刻!
最后三人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很疼,但是都没受重伤。
喘了口气,支撑着坐了起来,右手因为和岩壁的摩擦,已经血肉模糊,泛着锥心的疼痛。
凝儿,你真的想要我的命啊......
迪维尔看到我的伤势,心疼得紧,连忙帮我洒上随身带的药粉,迅速地包扎了伤口。
"我没事,你看看里亚斯,他的伤比我重。"
支开了迪维尔,我勉强站了起来,他也跟着起身。
"你去哪里?"
"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吗?当然是去找‘红凝'。"
"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