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爱,那么恨续极光逐影 下——格蕾思琳

罗伊保持着速度向下跳，手和腿都负了伤，在最后一跳时，双腿终于受不了负荷而失去力量，重心一斜，整个人掉下了十来米高的岩壁，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终于着陆了。
罗伊撑着手臂想站起来，腿上的伤疼得他咬牙龇齿，看来伤得还挺重，刚刚那一摔，把腿骨也摔断了。
无奈，只好再度动用灵力。
"绿悠之光，疗伤！"
从掌心放出了一道如水般润滑的绿光，飘拂着钻进了他的几处伤口，像是清凉的泉水渗进了骨肉，缓解焦灼的疼痛。
用白魔法疗伤非常浪费时间和精力，但是又不能急，特别是在魔界，虽然还能动用白魔法，但是力量却比在至高天和物质界使用时弱了近十倍。
疗完伤之后，就什么力气都没有了，大概要一两天才能恢复灵力，现在要是再跑出只怪物来，自己只能任由宰割了。
罗伊叹了口气，抬头往上望，上面的岩壁成了一片火海，还在炽烈地燃烧着。
"还好，死的不是我，只是腿断了而已......"罗伊喃喃自语，庆幸自己的幸运。
他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即使面临如此困境，依然笑得出来。
他的心很少感受到愤怒、悲伤或沮丧，不仅是因为这些负面力量会影响他的灵力，而且他也觉得这些情绪只会浪费自己力气，实在是不值得。
当他的心态越是平稳时，灵力越是增强，白魔法也能发挥得更好。这刚好跟黑魔法的修炼相反，他们恰恰需要汲取这些激烈的负面情绪，来增强自己的灵力。
还好，平时在贝瑟的督促下，练完了整套的光魔法：赤、橙、黄、绿、青、蓝、紫。
光分七层，每一层，都蕴涵不同的力量。
十五岁那年，他便学会了至高天最厉害的白魔法，并且做到挥洒自如，连自己都沾沾自喜，自诩为天才。
但贝瑟说，那些还不是极至，最高的一层，叫做"极光"。
这是一种至强至刚，也是至柔至善的光芒，他可以消除一切的邪恶，也可以治愈所有的创伤。
修炼"极光"，必须有纯洁的灵魂，纯洁的身体，纯洁的灵力。
前面那一样不知道还有没有，后面的肯定是没了，都献给了法兰蒂尔。
毕竟，守着魔法过没有爱人的日子，和守着爱人过没有魔法的日子相比，实在是无足重轻。
当他遇上法兰蒂尔的时候，马上就做出了选择，放弃了辛苦修炼了两年的"极光"，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贝瑟破口大骂了几天之后，终于不再理他，连梦境都懒得光顾了。
走就走吧，旷世魔法练不成也不要紧，只要有法兰蒂尔就行了，要是现在能抱着他窝在家里的沙发上，自己变成一个凡人也可以！
想着想着就笑了，看着绿光在自己身上如流水般穿过，伤口也停止了流血，渐渐愈合。
好到八成左右，罗伊停了下来，他还要留两成功力护身。
从地上站起来，跳了两下，眼冒金星......看来之前流失的血是补不回来了。
没事，要赶快找到那个格雷希特，把他带回去才行。
罗伊想把藏在怀里的"红凝"拿出来探路，一摸胸口，竟然空荡荡的。
心里一沉，又摸遍了所有的口袋，还是没有！
糟了，是不是刚才往下跳的时候弄丢了？！
这怎么得了？法兰蒂尔吩咐过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的！
连忙四下寻找，翻遍了每一块石头，嘴里还不忘呼唤它："破剑，破剑，听到请发光！"
一小时过去了......
"你这把破剑！躲哪里去了！现在不是玩弄我的时候，快给我滚出来！"
两小时过去了......
"怕你了......赶快出来吧......还要赶回去救你主人呢！"
三小时过去了......
"再不出来，我死给你看，让你回主人那里没法交差！"
四小时之后，终于筋疲力尽，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叹气。
"你在找它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把低沉的声音，罗伊回头一看，不远处的岩壁下，站着一名男子--深蓝色的头发，淡金色的眼睛。
笑容
罗伊马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来面对他，看他的外貌特征，和里亚斯描述的一模一样，心里一阵兴奋："请问你是格雷希特先生吗？"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痴痴地凝视着拿捏在手中的"红凝"，口中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你来了......"
罗伊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想到"红凝"正落在他手上，不由得一紧，试探性地问："先生，能把手里的东西还给我吗？"
格雷希特侧过脸，泛着魔光的金瞳斜睨了罗伊一眼，冷冷地勾起了嘴角："你的？"
"是的。"
格雷希特冷哼了一声，没再多问，把手中的"红凝"抛还给他。
罗伊接住"红凝"的刹那，格雷希特已经转身不见，如鬼影一般消失了。
"哎，等等！"罗伊立即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背影，跟在了后面，"格雷希特先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前面的人没有理他，依然健步如飞。
"请你停一下，先听我说完。"罗伊心里一急，伸手拍了拍格雷希特的肩膀。
罗伊的手刚轻轻地触到前面的人，立刻被一只粗厚的手钳制住，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扭--罗伊一阵吃痛，快速地反应过来，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提起力道扭转了方向，中和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还好，动作够快，不然手腕就断了。
罗伊收起了善意，冷冷地与格雷希特对峙，两人气力相当，互相制住了对方，一时难分上下。
格雷希特一脸的傲慢和不屑，抬手甩开了罗伊："别碰我，练白魔法的！"
罗伊也不动怒，看这人的嘴脸就是一个不可一世的贵族，和他斗气只会浪费体力，这次也不碰他，只是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说明来由。
"我的朋友法兰蒂尔被你兄弟迪维尔困住了，我要带他回物质界，他说魔界除了迪维尔，你也可以打开魔界之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罗伊的话，格雷希特倏地停下了脚步，紧贴在后面的罗伊差点就和他撞在了一起，连忙刹住了脚跟，退后了两步。
"你说什么，是他叫你来的？"格雷希特没有转过身，侧过脸问着身后的罗伊。
"是。"罗伊听他的语气中透露着关切，和之前的冷漠大不相同，心里揣摩着他和法兰蒂尔的关系。
"呵，他还记得我......"b
即使没看见他的表情，也听出了他的思念，罗伊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厌恶感顿生，又是一个情敌！
罗伊猛地想起刚刚和他交手的时候，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牙印，咬得那么地深，这辈子也磨灭不去。
那个牙印似曾相识，自己和法兰蒂尔调情的时候，他也爱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些爱的印记，只是那些痕迹过两天就不见了，并不像格雷希特手腕上的那么深......
罗伊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克制，心底还是涌起了一股醋意。
格雷希特的脚步比刚才慢了许多，似乎在思考什么，罗伊还是紧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格雷希特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洞穴，罗伊认定这就是他的老巢，刚要跟进去，那家伙转过了身，冷冷地对着他："我让你进来了吗？你的脚敢踏进一步，我就费了它！"
罗伊咬着牙，没有发火，站在洞口不动，谁知那家伙刚走进几步，又转过身来，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罗伊看他用尖锐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不知道他的用意，也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经历了两场激烈的搏斗，他已经是衣裳褴褛，满身泥泞。
最后，格雷希特把眼光固定在罗伊脸上，轻蔑地哼了一下："法兰蒂尔是什么眼光，竟然会看上这种货色！"
"你......！"罗伊看着格雷希特的背影，沉沉地骂道，"法兰蒂尔没选你才是对的，自大狂！"
罗伊干脆在洞口找了处地方坐下，稳定自己的情绪。
不必跟这些无知的家伙计较，现在法兰蒂尔是他的，迪维尔也好，格雷希特也好，统统都是过去式！
想到这里，心情平复了许多，天渐渐黑了下来，看来今天是不能带那个家伙走，惟有等明天了。
罗伊起身，从四周收集了一些枝桠，弄成干柴烧起了火堆，倚靠在岩壁上，看着火堆里跳动的火焰。
说不苦不累都是假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罗伊只希望这场噩梦早点过去，他要带法兰蒂尔回家，早上为他泡一壶醒神的茶，晚上回家吃他做的菜，每天都过得平静安逸，远离一切的是是非非......
火堆越烧越旺，熊熊的火帘外，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往这边聚集，裂谷里的魔兽趁着黑夜出来猎食，强烈的火光让它们不敢靠近，但它们却耐心地等待着篝火熄灭的刹那，饥饿的眼睛注视着罗伊，嘴里不时发出长长的嗥叫。
罗伊也意识到了危险，虽然已经累到了极点，但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紧密地观察着这群魔兽的一举一动。
终于，有的魔兽开始按捺不住，冒险跃过火堆--
罗伊早有准备，手里握着一支火把，狠狠地向那畜生砸去，又快又准，正中脑门，只听见"扑通"一声，那只魔兽耷拉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它魔兽受到了震慑，纷纷退后了几步，观察着动静。
夜还很长，柴火只会越来越少，偶尔还是有不怕死魔兽发动进攻，都被罗伊一一打退。
平静了一段时间，又有一只蠢蠢欲动，罗伊正准备击退他，忽然身体一阵颤栗，剧痛袭遍了全身，罗伊倒在了地上，双手握着肩膀，冷汗涔涔地下，什么防备的力量都没有了。
那群魔兽见机会来了，兴奋得一拥而上，罗伊已无还手之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预期中的撕裂并没有发生，倒是听见了几声尖厉的惨叫，再睁开眼时，地上多了几具破碎的尸体，其它的魔兽见状，四散奔逃。
罗伊的衣领被人拽了起来，也不管他身上的寒毒正在发作，粗鲁地把他往洞穴里拖，任凭粗糙凹凸的地面摩擦他欲裂的身体。
被拖进了岩洞以后，那人把他扔在地上，不再理他。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罗伊，感觉像是跌进冰冷的地窖，全身的骨头都快结冰了，五感逐渐模糊，陷入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过久，那股寒意渐渐褪去，意识也在朦朦胧胧地恢复，罗伊见到了光，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慢慢地又有了力气，撑着身体勉强坐起来，格雷希特站在眼前，对他还是爱理不理。
原来，是他救了自己。
"谢谢。"罗伊想，他也不是那么坏。
"不要谢我，我并不想救你。"格雷希特还是一屑不顾的表情，"我只是不想他再伤心。"
罗伊笑了笑："怎么都好，我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格雷希特扔给了罗伊一套衣服："洞穴的后方有泓温泉，你这个肮脏的人类，别玷污了我的地方。"
说完，转身去干自己的事情。
罗伊拿起衣服，走向洞穴的后方，回来时变得精神爽朗，神采奕奕。
他扫了一眼洞穴的四周，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把这里照耀得如白昼般清明，摆设简朴得不能再简朴，床、桌子、椅子都是石头打造的，除此之外一片空荡荡。
罗伊在石凳上坐下，格雷希特正在用尖锐的石块在墙上雕刻着什么，整个洞穴的岩壁上都是他的"作品"。
在这些作品当中，看到最多的就是法兰蒂尔的样子，刻得那么传神，仿佛吹一口气，他就会从石壁上走下来。
罗伊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阻止别人爱上法兰蒂尔，可是爱到深处时，就会产生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和莫名其妙的妒忌，即使知道法兰蒂尔并不爱他们，也不能心平气和地看着别人暗恋自己的爱人。
"你和法兰蒂尔......以前也是恋人吗？"罗伊的语气有点酸溜溜。
"恋人？"格雷希特回头看了看罗伊，"他没告诉过你我是什么人吗？"
罗伊摇了摇头："没有。"
"看来，他也不是很爱你嘛，爱人之间应该是互相信任的，他不愿意告诉你他的过去。"
罗伊心里一阵痛，确实，他一直没对自己提及魔界的事情。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罪人。"格雷希特苦笑着，又指向对面的岩壁，对罗伊说，"这里记录了我前半生所犯下的种种罪行，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以从法兰蒂尔出现的地方看起。"
罗伊望向了身后一幅幅的刻画，每一副画都是一个场面，连起来就成了完整的故事。
他不停地寻找着，终于，找了法兰蒂尔的第一幅刻画。
然后，惊呆了。
画中的他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还带着点孩子的青涩，笑起来那么纯洁。
他也见过法兰蒂尔笑，但是或多或少地隐含着伤痛，画里面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天真无邪。
罗伊伸出手，情不自禁地触碰那抹笑容......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面岩壁在罗伊触碰到的刹那，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法兰蒂尔的笑容忽然有了光彩，四周的影象发生了变化，岩壁上的刻画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罗伊置身在这些刻画里面，成了当中的一员。
罗伊知道，他还在洞穴里，只是身处幻象当中，这是黑魔法中的"流影咒"，只要在凝固的画面上施加咒语，就可以化成一幅幅流动的画面。
影象中的法兰蒂尔身穿一袭白衣，却被汨汨流出的鲜血渐渐染红，像在黑夜里绽放的红梅，孤高清冽，艳丽无双。
全城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仰头注视着他，他刚刚战胜了格雷希特身边最厉害的刀客，成就了一个传奇。
就在这时，他笑了。
一朵雪花落在了他的唇边，他轻轻地含住，或许是在品味融化在嘴里的清凉，或许是在感受胜利的喜悦，他单纯地笑了，一点儿也没意识到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
在那些注视的人群中，罗伊看到了迪维尔和格雷希特。前者的眼神中既有发自内心的惊叹，又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忧虑；后者的眼光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那是野兽盯上猎物的贪婪，是不惜一切的疯狂......
罗伊看得心惊肉跳，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希望自己只是判断是错误的。
后来法兰蒂尔发现了那双肮脏的眼睛，愤怒地向他冲了过来，被迪维尔拦住了，在一片混乱中，第一幅画面消失了。
初春，乍暖还寒，皇宫的殿堂。
格雷希特坐在大殿之上，手托着下巴，斜斜地靠着椅背，慵懒地看着跪在下面的人。
大殿之下，迪维尔伏跪在地上，谨小慎微，一声不响。
"你今年上供的清单，我都看过了，好像缺了一样东西。"
迪维尔脸色一阵青白，还是若无其事地笑了："不知殿下还有什么需要，臣弟一定尽力去办。"
格雷希特一脸邪笑："我要他。"
迪维尔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地问："不知道殿下指的是谁......"
格雷希特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了台阶，在迪维尔身边绕了一圈，提高嗓子对他说："我看上你身边那个红发少年了，我要你把他送过来。怎样，听清楚了吧？"
罗伊握拳的手微微地颤抖，指节暴出了青白，他愤怒地瞪了格雷希特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迪维尔，默默地祈求着："不要！"
迪维尔紧闭着双眼，苦苦地支撑着自己，声音已经失去了伪装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哀求："可不可以放过他，你要什么都可以。"
格雷希特似乎很享受看着别人痛苦，这只会让他玩乐的兴致更加旺盛，他弹了弹手指，对地上快要崩溃的人说："不把他送过来也可以，那就献上你的城吧。等我的大军把它们逐一攻破，他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