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苍兰————悠冥炫天[三]

克里斯刚开始时还能冷静地听着，如同一个合格的听众，然而当他听到碎片被人收集齐的消息时，惊讶恐惧的心绪立即如潮水般侵入四肢百骸！
果然还是有人愿意飞蛾扑火去贪图不可控制的力量吗！
拉塞尔看了一眼那扼腕叹息的身影："你的妹妹只有一半最纯粹的血统，虽然对人类而言已经是尊贵无比，但是那样东西，只有和你们这群最接近神的人才能有所共鸣吧...而且..."终于难以压抑担忧的神情，"这个世界，有这个能力的人只有你。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现在到处在搜寻你的下落。"
愣愣地看着那张几乎已经完全知晓一切的脸，忽然回神想到，他是"影"的主人，有广阔精密的情报网，能够准确快速地知道这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没有起伏的声音，淡然得让人心寒。
又要扯上我吗...我只想安稳地在这个世界走一遭，为什么连这个权利都不屑施舍给我...为什么...
心里很闷...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好闷...然而却无法排遣...快要窒息的痛苦与郁闷...好难过...
漆黑如夜的眼眸空洞而涣散着，几乎无意识地看着逼近的躯体。
肩上落下沉重的压力，随后颈项一侧传来微微的刺痛，不禁皱眉，却没有反抗。那个位置，今晚第二次被人碰...用尖利的牙齿...
耳畔一声叹息，带着调侃的语气："真想把那混蛋留在你身上的痕迹都消除掉..."按住的肩膀没有动静，依旧任人鱼肉，浓稠的欲望显现在那双墨绿的眼中，"我真的...想把你从里到外都烙下我的印记，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只是给你洗一遍！"
无神地对视着。
猛然间紧紧搂住了单薄的身体，丝毫不容反抗的力道！
"不要这样！"高声的喊叫沾染着深刻的恐惧！手中的力量几乎将仿佛抽空了灵魂的身体融进自己的身体！"不要这样！你宣泄一下啊！不要这样逼着自己！"
好不容易才有了属于你的表情，难道你又要让自己回到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中去吗！难道又要将自己锁在黑暗中，拒绝和一切外界的沟通吗！
不！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一片浑浊的意识里，只感受到自己被强大的力量禁锢着，那包裹着自己的力量不住地颤抖着，将那种害怕的心情如实地传递到自己的身上...然后，他才听到了那中几近哀求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却表达着不熟悉的情感...
意识逐渐清明，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身，克里斯发现此刻自己正被收紧在他的怀中...
"...为什么...要管我..."只是张口低声喃喃着，没有第二个人听见的低泣...
"为什么..."终于抬头如此问道，拉塞尔一愣，近在咫尺的脸庞此刻正显露着让自己心惊的表情。
"为什么...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你应该知道我的出身...知道接近我会有怎样的下场...为什么..."没有气势的质问，滑落眼眶的泪水，挣扎的内心...这一切他都看得很清楚...
拥抱着自己的人没有回答，只是俯身将他搂得更紧...给予人安全感的温度...
"我会保护你..."我会在你的身边...直到分离的那一天...
身体骤然一怔，不敢置信的眼神，难以接受的表情。
随后--
如同决堤的洪水，情感伴随着泪水再也无法遏止，冲破了长久以来的自筑的高墙。
"哇啊啊啊啊！！"
埋头放肆地大哭着，克里斯心中不断地告诫着自己：只有一晚...至少今晚，给他一次做梦的机会...
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任凭他在自己的身上发泄着，内心却有了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这样就好了...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了...
无声轻柔地安抚着在自己面前哭泣得如同孩子一般的克里斯，抬眼望着窗外。
是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万物冲洗。

"昨天晚上的雨好突然呐，害得我回房间的时候差点被雨淋到。"艾莉诺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说道。
脚下是一片水泽之国，湿渌渌的草地和空气，为本来就寒冷的季节更添一份寒意。
"嗯...的确是..."奥菲莉亚低着头，却无法控制地频繁将视线担忧地投向远处的克里斯。
这场雨好奇怪...感觉就像是...希奥，难道是你吗...为了什么呢...
"早安！大家都很有精神嘛。"轻松调侃的语调，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登场了。
"哼！你来得可真‘早'啊！"无不带着厌恶的神情，艾莉诺一看见他就心里不舒服，"幸好你昨天没有来，否则天就不是下场怪雨那么简单了！"
依旧是笑得人禽无害："你的意思是说，昨晚我去的话就应该发洪水吗？"
"那绝对是最基础的！"磨牙的响声逐渐突兀。
拉塞尔笑笑，转身向一边："西雅，有事找你商量。"
在一干人呆滞的表情中，拉塞尔迈着轻松的步伐向着笑得深沉诡异的女子走去。
"昨天那几个人解决得怎么样了？"一出口，周围一圈人更是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啊啦，你关心啊..."向来行事奇特的西雅以暧昧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笑得灿烂的金发少年。
以啄木鸟的频率点头："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说着无视众人的目光将嘴凑到她的耳边叽里咕噜了一番。
西雅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随即腾起让人心颤的阴谋的光亮。
"呵呵...真没想到，你也不简单啊...居然知道那么歹毒的药物..."似乎是找到了知己，两人周围顿时充满了友好和谐的氛围。
"哼哼...敢惹毛我，活得不耐烦了！"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然而脸上的表情依旧春风得意，只是那双勾魂的眼睛隐隐散播着阵阵杀气。
"好啊...那我们就联手好了...啊...等不及想要看看效果了呢...一定精彩极了！呵呵呵呵..."
"那是自然！嘿嘿嘿嘿..."
远远的就可以感觉到，那两个人周围的空气绝对不正常！
"会，会长..."艾莉诺眼神发直地瞪着那两个人，伸手乱抓在一旁的卡维特，"会长！那两个人疯掉了！"
金色眼眸的学生会顶梁柱忙着手中的文件，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边诡异的磁场，然后迅速转头，当作没看见。
"会长！好奸诈！"
"习惯了就好。"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着他处理的问题一大堆，哪里还有空去管那两个活宝啊！
更远的地方，克里斯淡然地将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不禁收紧了十指。
"璃璎...我想赌一把..."
「哦...赢了你想干嘛啊...」慵懒的声线，终于餍足的璃璎于清晨回到了他的身边。
"...我是否不应该做白日梦呢..."仿佛自问般抬头喃喃着，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赢了，我会亲手斩断羁绊，不再有所留恋..."本来就应该如此，我们的人生就应该这样...不是吗...梦啊...不存在反而更好...
「那么输了呢...」依旧是无关紧要的语气，原本就是如此，他们可是超脱了一切，高高在上的生物。
克里斯闭上眼，将身体靠在树干上，深深吸了口气，神色有些迷茫，但当他睁开眼睛时，那双黑耀石般的漆黑瞳孔中闪烁着决意的光芒！
"我，想要去了解一个人。"
是的！如果无法扯断那缠绕彼此的乱丝，那么他会...
「你疯了吗！」璃璎忽然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惊讶、不解以及...愤怒...?
"璃璎？"这不是平常的他，这么奇怪的状况他还第一次碰到。
虚无空间中，璃璎大口喘息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了解一个人...又一个...又是一个！」森寒的笑容笼罩着孩童的面容，克里斯通过意识的沟通，清楚地看到了这样的璃璎。
「疯了！你们都疯了！明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你们为什么还要主动地投入那样的深渊！飒津那小混蛋是！为什么连你也是！我的周围为什么会有你们两个出现！为什么这一万多年来要有你们两个的存在！」
嘶狂地吼叫着，璃璎愤恨地瞪着自己，但是克里斯看到了...璃璎的眼里...有着深刻的痛苦...
"飒津？"听名字的话，那个人也是塞琉西斯一族的吧...
「那小子涅槃重生之后距今才不过两千八百多年，小鬼一只。」似乎冷静了下来，璃璎索性双腿一盘飘到了空中，不悦地撇着嘴，「灵魂重生后的他就是个怪人！一点都没有我族风范！简直可以说是我族的败类！」
克里斯在意识的空间中静默着，聆听着璃璎难得说着自己的事情。
「可是他居然爱上了人类！多么可笑的事情！他居然说他想要去了解一个人！一个人类！」怒火重回，璃璎浑身都在颤抖！「他知道在说什么吗！我们！和人类！我们有我们的准则！可他居然倾心于人类！自找苦吃！活该受罪！」
我们...也是一样啊...被重重束缚的民族，和你们是一样的...
「呵，到最后，槐寿因契约者的缘故杀了那个女人，飒津那小子居然和同族大打出手！这可是禁忌啊！他居然这么做了！仅仅是因为一个人类！」
"璃璎...其实你..."很担心那个人不是吗...只是你还没有发现...你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你已经倾向于他了吗...？你在动摇吗...
默默地注视着愤怒却又忧虑的璃璎，克里斯叹了口气："璃璎，你担心飒津吗？"
「呸呸！去死！给我添了那么多麻烦，鬼才担心他！」不逊地出言，克里斯并不以为意。
果然，对于他，你还是...
璃璎冷冽的目光扫了过来：「而现在，居然连你也跟着一起疯狂吗！乌鲁尔特氏族是什么身份，应该做些什么事，相信不用我来教你吧！」
不可置否地点头，然而..."所以我想赌一次。"克里斯这么说着，脸上露出真挚而淡然的笑意。
璃璎看得连肺都要气炸了！！
「我不管你了！我要离开一阵子！我要回去把这件事情给了结掉！烦死了！为什么我是长老啊！为什么我就要管这种麻烦事啊！」
发小孩子脾气呢...克里斯无奈地苦笑，"去吧，我一个人也没关系..."说这话的时候，克里斯的眉头不禁掠过一丝犹豫与不安。
「不用你说我也要走！我走了啦！」就在这样嘈杂吵闹的氛围中，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克里斯睁开眼，头顶是灿烂的阳光。
有一段时间听不到那样孩子气的任性的声音了呢...
莞尔过后，克里斯的眼神逐渐阴郁。
就让我...赌这一次吧...

第五十三章
从大圣堂回到学院，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情了。
那段混乱的日子，克里斯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了。萨雷纳·提达斯从第二天起就在自己眼前消失无踪，可能是过了一夜他就忘了自己这个曾经差点成为玩物的人，也可能他宽宏大量没来找自己的茬--当然，这一点尤其有待商榷，还有可能是被拉塞尔和西雅联手折磨得没有了人形，更有可能的一点...
他们已经找到了在大圣堂地底的那个遗迹了吗？
回想起那个夜晚，自己在窗外偷听到的那个惊人的消息，克里斯不觉神色严肃。
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去打那方面的主意，要知道，神从来是不站在任何一方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大概也不会吧...所以在大圣堂的那段日子，看着无数虔诚的人们蜂拥前来祭祀他们心目中伟大的神祗，克里斯忽然有种苦笑内疚的意味。
那么现在自己要做的就只有逃避他们的搜索了，除此之外，竟什么都不能做。既不能出面阻止，又不愿束手就擒，他能做的就只有逃。
但是啊...如果这是历史的必经历程，自己就算被卷入也无力制止呢...惟有随波逐流。
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深深吐息一口，迈步融入清早的阳光中。
他将自己作为筹码，即将下注。

甫一推门，嘈杂的声势几乎将他推倒。
"呐呐，拉塞尔你今年也一定会去参赛对不对啊？"一个少女兴奋的声音高盖过头。
"什么‘会不会'啊！人家都已经是内定送选者了好不好！"一旁一个男生带着"你没见识"的轻蔑神情如是说着。
"这样啊...每个学院一共两个名额，那么另一个会是谁的啊？"
"不会是里德吧？去年他不是自动放弃了吗？"
众人正欲调笑，一阵吼声直冲而来！
"你这家伙居然敢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里德抓着座位上的拉塞尔，愤怒地瞪着那张云淡风清的笑脸。
一只手慵懒地搭上拽着自己衣襟的手爪，稍稍一个用力就将那只手拍开，理了理自己的衣装。
"学院里的老头子们这么决定，你以为我愿意啊？"给了对方一个"你好无聊"的眼神，"本来我还在考虑今年要不要去参加咧..."
"啊啊啊！！！不要啊！！！拉塞尔大人您一定要参加啊！！"
"你不参加我们看什么啊？"
"你这家伙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好！！"
周围的人一齐吼了过来，拉塞尔缩了缩脖子苦笑："开玩笑啦，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辜负大家的一片希望啊。"
里德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去年不是没拿冠军吗？1/4就被刷了下来，这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啊？"
"拜托！才1/4好不好啊！这么多院校参加，有这么多人诶！我们的拉塞尔大人可是坚持到了1/4决赛好不好！"
对于周遭激烈地争辩，拉塞尔依旧只是笑得暧昧，并没有回答。眼角忽然越过包裹在周围的人群扫到了推门而入的克里斯，向来是一席朴素的白衣，一头柔软顺滑的黑色长发在背后草草一扎，却更显风情，只是那碍眼的眼镜和遮挡住右眼的刘海实在是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回到学院的几天来，他一直没和自己搭理过一句话。不，从那天后他就明显地躲着自己，还真是让人伤心透顶啊~~只好把这一切归结为他的害羞。
感受到了那种火辣辣的视线，克里斯不悦地扭头一瞪，正对上那戏谑的眼神，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赶紧转头避开！
真是...自己不论在做什么事情上，都要躲个不停...
藏在厚重镜框下的漆黑眼眸顿时一凌！
不过这件事是自己决定的，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却！一定要做个了结！

虽然已经进入了冬季，不过阳光仍旧是暖洋洋的，好舒服...
躺在由枯叶铺垫而成的天然地毯上，拉塞尔愉悦地阂着眼，将金色的脑袋枕在双臂上舒服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东风自然不会少，但是习惯了寒风冰雪的身体早已学会了如何在这种环境下获得好心情。
毫不掩饰自己来意的脚步声踩着清脆的枯叶向自己走来，听声音很容易判断出是女孩子谨慎小心的脚步。
"那个..."甜美却不娇柔造作的嗓音确认似地伏在耳边，轻轻地呼唤着看似睡着的拉塞尔。
爽快地睁开眼，倒反而吓到了毫无防备的小姐。
奥菲莉亚如同受惊的小鹿猛地起身退后了一步，躺在草地间的男人没节操地大笑起来，搞得她脸色微红。
"不好意思，打扰到学长你休息了。"
拉塞尔靠坐在树干上，一手拨弄着额前的碎发，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可以称得上是绝色的容颜，不论在何种场合下都不忘的优雅仪态折射出她曾经的高贵身份，温和含蓄的微笑表现出了她的温柔与乖巧...和她的兄长完全不同的类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