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夜人非常纯净,和灵兽相处和谐,最擅长的是驭兽术。传说每一个云夜人出生的时候都会找到一只和他同时出生的灵兽,作为本命灵兽,相伴一生不离不弃,更为离奇的传言说有些灵兽可化人型,成为云夜人的伴侣。
但真实情况是怎样,外面的人不得而知,所以只有传说。
云夜极南有林,传言异兽晦魄出没其间。晦魄通人性,可与人类通过精神沟通,形似鹿,无翅亦飞。
此林有阴阳两面,阳曰浮生,植被灵兽兴盛,阴为死休,为灵兽埋骨的永夜之地。
这两处林子仿若两尾头衔尾的鱼,相互关联又泾渭分明,林子中心各有一片圆镜似的湖,湖中心有孤岛,孤岛托着一座寺庙,形若圆柱,空无一人,恰如两尾鱼之眼,如果有修道之人自□□下看去,定会掐这大腿惊呼这是灵犀七大古阵之一的双鱼明睛阵。
浮生林寺院大门上有一副石雕对联,上联为“山光水色藏古寺”,而下联空白一片。
死休地那边也有这么一副对联,一个字不差。
当夕阳刚刚卡在浮生林最高的那棵树的顶端时,一阵从死休地那方刮起的冷风会迈过山丘,妖娆地扑进浮生林,仿佛是张牙舞爪的凶兽呼啸而来。
属阳的姜木树就像是守卫,坚守在原地,会用身躯拦住那股阴风。
同时,林子里的飞禽走兽就像是受了谁的指挥,统一地归巢回洞,过分诡异。
在这万物噤声的夜里,一望无边的淡翠色湖边,竟然有一星火光。
动物是不需要起火的,那这必然是人为。
火苗忽明忽暗,似乎有两个人坐在石滩上,影影绰绰。
掉队的几只暗鸦扑棱着翅膀落在石滩旁笔直的姜木树枝上,幽蓝的小眼睛盯着那一团火,眼睛里竟然有些惊奇。
“天还没黑透,这林子就像提前睡了一般,生灵尽数入梦,倒也是不负传言,就是安静了些,连虫都不叫。”
一个人打破沉默,声音低沉,余韵缓缓散在林子里,丝毫不违和,仅仅只有离得最近的一只青羽夜枭睁开了一只眼,又闭上了另一只。
“哼。”另一个人半天没回话,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
“啊,老薛啊,你不觉得这湖特别好么,可以取水,东西却无法沉下去。”先前那个声音丝毫没有尴尬,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继续道。
“那你得感谢这湖水不是传说中鸿毛不浮的弱水,不然走到一半的时候从路上掉下,然后淹死在湖里的感觉肯定也特别好,对吧,姓柏的。”
薛半夏对着柏舒假笑。
两年以前,薛半夏还没有学会那抹经典的薛氏温和笑。
快三十的人了,居然因为想采一朵长在鸟巢旁的三色异域百合而踩空,从山边四仰八叉地栽下。这都算了,关键是他还一手拽住了当时蹲在路边演算阵法的自己,这种愚蠢的非故意的偷袭行为简直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讨着媳妇,原来是因为在某方面少根弦。
少根弦的感觉特别好的柏舒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已经学会了怎样跟冷面嘴硬的薛半夏相处,那就是剖开他的每一句话,挖出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薛半夏刚才的那一句话简单说来其实就是一句关心,这次运气好,下次注意脚下,别再摔了。
“嗯,是我错了,以后我注意着。”柏舒听话地回应,语气诚恳,认错态度良好。
毒嘴薛半夏恰好吃软不吃硬,到嘴的嘲讽愣是被柏舒和缓的语气堵了回去,又哼哼了一声,摸着包扎好的手指就不说话了。
那时没学会绷着脸装成熟的柏舒乐颠颠地往火堆里加柴,同时也为自己新学到的技能沾沾自喜,恨不得立刻找个人分享这种喜悦,可惜,这里除了薛半夏只有那些仿佛来自异世界的动物植物。
当时两人从那光秃秃的山壁滑下的时候,薛半夏只能徒手攀住山壁凸起的岩石,一人承着两人的重量,手指被磨得血迹斑斑。正当他拽住一截粗壮的树枝,松了一口气时,想把柏舒放到树上时,却来了只被柏舒赞为适合烤来吃的山鹰。
一人一鸟滑稽地对视着,薛半夏突然意识到,自己扣住的地方是个鸟窝,而这只傻了吧唧的山鹰一看就是那鸟窝的主人。
薛半夏很纳闷,作为一只威风堂堂的山鹰怎么会在那么矮的小树杈上筑个小鸟巢,装得下你那庞大的身躯么?狡鹰三巢也不该是这种情况吧。
然而这只傻了吧唧的狡鹰并没有给侵入者任何合理的解释,一口啄在了自小被动物嫌弃的薛半夏手上,薛半夏吃痛缩手,连着柏舒继续下落。
顺着山壁一路下跌,山壁离身体越来越远,可惜幸运之神在这个动物天堂并没有眷顾猫嫌狗不理的薛半夏。
无论怎么挣扎,被抓住脚脖子且要躲避鹰袭的薛半夏都没能再一次勾到岩壁。也不知是一刹那还是一弹指,总之时间特别短,短到薛半夏连哀悼自己罔有绝世轻功却遭此横祸的时间都没有。
在看到那碧波荡漾的大湖时,薛半夏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上上下下。
我不会水。
更可怕的是,半个身体都泡进湖里的绝望的薛半夏还没来得及闭眼,就看到柏舒背对着天空从水里浮了起来。随后马上又被那只该死的扁毛畜生一翅膀拍到了湖中间那个奇怪的庙旁边,那里立马出现了一个尘土飞扬大坑,一向坚毅无比的柏舒竟然哼都没哼就晕了过去。
纵使薛半夏在江湖上浪迹了许久,也没见过一翅膀把人挥出十几丈的山鹰,这要是拉到外面,就相当于一个贴身护卫,聊胜于无啊。
那鹰似乎感受到了背后强烈的执念,竟然扭过了头,又和薛半夏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
薛半夏突然想起了刚来云夜时遇到的那个向导说的话。
融入它,自然之神会予神示,违抗它,灾难之神会予惩罚。
落汤薛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淹死的惩罚和被翅膀拍到岸上半生不死的神示,他选择后者。
柏舒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就看到眼神呆滞的薛半夏有一下没一下的擦脸,毫发无损。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一把沙,一把血。
柏舒愤怒地抓起一把沙子扔过去,语气撕心裂肺:“你这小没良心的,柏哥哥我在前面开路,你在后面竟然不与我同甘共苦,居然护住了脸!”
薛半夏条件反射闪开,尔后看到柏舒青红交杂的脸,大笑不止,笑得眼睛里泪光闪闪。
柏舒看着薛半夏难得的笑脸呆了一下,没绷住脸,也笑了起来。
虽然这是一个意外,但意外来得很有价值,至少薛半夏笑了。
两人一致认为这个坑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工挖掘,坑里的石料和沙与周围呈现了完全不同的质地,看上去坚固,实际上是非脆弱,所以两人基本上没有受太大的伤害。
于是好奇心爆棚且无知无畏的两人劈了一棵坚硬似铁的姜木树,做成铁锹状开始刨坑,天黑之前还真的刨到了一个地道。
“明早我们再下去吧,这地道松松垮垮,谁知到会不会垮塌呢。”
柏舒烤着那只被薛半夏一剑毙掉的命数不好的山鹰,姜木树燃烧特有的苍白色火焰抚摸着山鹰金灿灿的皮,油花“啪”地爆开,香气四溢。
薛半夏坐在那小庙门口的石头上,握着一根细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只是随意点头。
柏舒凑过去看,地上歪歪曲曲的线条赫然是一张阴阳林地的粗略地图,当然,柏舒是没看出来。
“这是什么?”对于不懂的东西,柏舒向来勇于提问,不怕指责嘲笑。
细枝在薛半夏手中转了圈,表皮都磨得不在的枝头再次落在了沙地上,随手扒拉了几下,几条曲线更为清晰地展露了出来。
“粗糙了点,但应该看得出来吧,这个大圈是湖,这个小圈是庙。”
薛半夏在庙的位置戳一下,手中用力,似乎要把地戳穿一样。
“湖、寺庙…那这个鱼一样的东西就是这浮生林?旁边这个一模一样的鱼就是死休地?可是我们每次走到死休地就会绕回这儿,从来没有走进死休地百尺以内,你怎么知道死休地也长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