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发生,浮生林里的生灵像是在耻笑柏舒一样发出“桀桀”的嘲笑声。
柏舒一咬牙,朝着那地道飞奔而去。
所有的异象都是从地道上的石头成活兽开始,管他娘的有什么鬼怪,先砍了再说!
碎琼隐隐出现了血光,那是灵剑饮尽千人血后的恶果。
灵剑这些年跟着极端的薛半夏杀了太多人,人和剑都快要支撑不住死亡带来的崩坏,入魔是迟早的事。
他们此行本就是为了寻找让灵剑恢复正常的方法,可是薛半夏已经死去,碎琼是否也要跟随呢?
柏舒用尽全力举起了那柄重剑,挥起的一瞬间感觉手臂都快脱臼,可是他不能放手!
“嗡。”
预想中的金石碰撞声并没有出现,只有碎琼传来的嗡鸣在空气中震荡。
剑没有能碰到石壁。
剑停滞在空中。
那一刻,剑气肆意妄为地喷涌,比这夜更为寒冷,比这夜更为嗜血,从柏舒所站之处往外蔓延开去!
蓦地,暗夜震慑,声色俱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柏舒惊讶地抬头,目光所及之处,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圈在剑柄后方。
“让你拿着它防身,没让你把它当开山斧啊,”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此刻听来竟像是天籁,“嗯?傻了么?老柏。”
柏舒眼一红,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感从心口窜上了后脑,绕了一圈之后挤在眼眶中不再动弹。
老薛…
他还活着。
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或是后怕?
不,那是自己眼见家人横尸,自己濒死,最后被此人救下时都不曾领略过的情感。
名曰,失而复得。
剑被那人轻轻取走,柏舒放下手,用仅剩的半幅袖子擦了擦脸,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失态。
薛半夏深深看了一眼柏舒,拔剑往地上一插,伸手拍了拍柏舒的后背。
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那副决绝的姿态看着还是挺心疼的。
他举起另一只手里提溜着的奇怪动物,示意柏舒抱着。
“我跟这些东西八字不合,你抱好它。诶?你抱着一块石头干什么?怕到抱石头聊以慰藉?怎么还断袖了?”
柏舒立马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有“薛半夏的头颅”,脸一垮,赶紧扔出来,竟然真的是一块圆溜溜的石头!
他的心也如同那块石头一样,绷紧的情绪缓缓落地,刚才真的是一场幻觉?一点先兆都没有,还有那声“接着”,太真实了。
伸手接过小兽,像几个月大的幼犬一样,但是比幼犬的四肢更为修长,身体更像是一只轻盈的小鹿,烂泥裹了一身,两只灰秋秋的前爪还抱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瓦片。
“这是…咳咳…什么东西?”
意识到自己声音沙哑,柏舒强行咳了几声。
“我觉得你也没多老啊,这么快就忘了我说的话?帮我们破阵的小帮手啊。”薛半夏不满地挥手。
“怎么破阵?钻狗洞么?”
柏舒试? 5 页, 湃∠履切∈拮ψ酉碌亩鳎峁缓莺菽恿艘话眩删淮颖У淖耸票涑商嶙藕缶比獾淖耸疲纹拘∈薜抛藕笸炔欢险踉⒊觥班培拧钡暮呱?br /> “是啊,就是钻狗洞!”薛半夏往通道一指,“它带路。”
第12章 浮生一梦
可怜的小兽被柏舒的衣袖包成了粽子不说,还被圈了脖子走一步停一步,只为了等后面两个在地道里必须蹲着才能行走的人类。湛蓝的水灵灵的眼睛里似乎有盖过天的悲怆情绪,可是后面两人一个只关注手里的镜子,一个只关注路线,根本不关注它的情绪,自己明明长得那么可爱!
小兽昂起头,像马一样发出“噗噗”的响鼻声,还冒出了一点水汽。
“它莫非在冷哼表示不满?”柏舒用手肘碰了碰薛半夏,“我是不是又幻觉了?”
“没有,它已经偷瞄我们一路,也冷哼一路了。”薛半夏把玩着手中的镜子。
这镜子就是他从小兽爪子下扒下来的,本来以为是瓦片,擦掉一层泥土之后就露出了非金非石的镜子原身。
镜子背面是一圈圈波浪般漾出去的古朴花纹,构成了一朵奇奇怪怪的花。薛半夏自认为记忆不错,但记忆中确实不存在这种花的图样。
没过多久薛半夏便开始摇头晃脑啧啧称奇,这朵花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只是变化太细小,不容易被人发现。如果一直看着它,慢慢你会怀疑自己手上拿的其实只是一块瓦片或是一块石头,那些花纹就只是些自然的纹路。
“你到哪儿弄这么一只渗人的玩意儿?老虎呢?”柏舒不舒服地牵动嘴角。
“哪里渗人了,这种通人性的东西我见多了。听得懂人话的蠢雕,会整人的锦蛙,相爱相杀的鹿和狐狸什么的。啊,白天那只杂毛鹰也勉强算是吧。”薛半夏带着近乎怀念的温柔语气道,“至于老虎,哼哼,我追出去没一会儿就追上那老虎,手刚刚碰到他的就不见了,然后就逮着了这一只贴在树后面装死的小可爱。”
小可爱抖了一抖,像是很怕薛半夏的样子。
它确实很怕薛半夏。
它虽然没见过人类,但比起柏舒身上的像是大犬一样令人舒心的温度和气味,薛半夏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味道,身体也不够温热,就像那些伏在隐蔽之所的冷血动物,不,或许更像是死休地那边冰冷的看似死了却还活着的植物,不不不,应该…
小兽突然用前爪拍了拍自己的头,有些生气自己见识太少,没办法用见过的东西去形容这个人类,是不是应该离开浮生林去见识更多的东西,这样才能描述出这个人。
“这东西怎么了?”柏舒悄悄问,“生气可以生这么久啊?”
“也许是懊恼自己不够机灵被逮住了吧,也或许是因为气自己不该把我们带离死休地。”薛半夏道。
“死休地?我们不是在浮生林么?”柏舒问。
“我已经想明白了,死休地和浮生林之间的通道并不存在地域上的通道,而是时间,或者说,阳光。”薛半夏道。
“人都是在地上走的,所以出阵也是想方设法从各个方位寻找生门,可如果都这么设定,就没意思了。”
薛半夏一边留意着走过的路,一边继续跟柏舒讲话:“你看,这里的林子白天还闹嚷嚷的,但到了晚上就静谧到像是坟墓,这难道不像是传说中的死休地?”
“我说过,这两个地方按道理应该是阴阳两面,地形上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困在林中的外来人不断经历白天黑夜的变化,那么实际上就是不断从浮生林走到死休地,只是你自己感觉不到罢了。”
“所以,要逃离这个阵,需要一个本身却属于浮生林但现在却和我们一样出现在死休地的生物,它将作为钥匙,破掉时间限制,真正从地理上带我们从夜晚回到浮生林,唉,这些上古大阵就是喜欢搞这种东西,有意思么?大师们真是满藏怪癖啊。”
薛半夏叹了口气。
柏舒和小兽同时晃了晃变成浆糊的脑袋,叹了口气。
上古大阵有没有意思我们不知道,你说的话很没有意思。
沿着弯弯扭扭的地道下去,地道越来越宽敞,很多没见过的生物逐步出现,令人叹为观止,感慨自己眼界太窄不知大千世界之奇妙。
五条尾巴的花豹,两对翅膀的黑鹰,四只角的黄牛,三个头的金环蛇之类的已经是很普通的了。
半透明的小雀正啄食着半透明的小虫,赤红的心脏快速跳动着。
头上长着独角的白色小熊不断冲击着它的父母,父母看起来很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一群拖着翅膀的银鱼在走廊里拱来拱去,鱼竟然是靠飞的?
整个茎叶都发着蓝光的小草,举起叶子像人类挥动双手抽经一般跳着舞。
唯一看起来正常的那朵安静的兰花,突然打了个饱嗝,周围地下三丈都震动了一下,不知道埋着什么庞然巨物。
柏舒觉得这应该是他这一生最长见识的一天了,从前与将来都不会再有这么一天,而将来遇到再奇怪的事情都不会让他震惊。
一路与怀中的小兽互相折腾着,柏舒几次想扔掉它,又觉得这么小一只真是楚楚可怜,不忍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