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杰结满碎冰渣的瞳孔波动了一下,嘴唇却是紧紧地抿着。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是冯小山那小子告诉他的?
“唉,”就在他脑子转个不停的时候,对方忽然凑到他耳畔,叹了一声,“你这个小人做派,也难怪那人不要你。”
他这句话,几乎将他钉死在原地。
“你……”任杰面色骤变,一时间竟然有些发白,钟云从一挑眉,看来自己真是戳到他痛处了。
“我不管你跟他有什么纠葛,你要是不爽他,就去找他麻烦呗。”他表面上轻描淡写,却是句句都在火上浇油,“把火烧到我身上算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要我不要你,也是我的错?”
他这把火烧得果然够旺,任杰受到的刺激显然不小,他一眼扫去,发现对方额角青筋乍现,牙关紧咬,以至于五官都有些扭曲,看来的气的够呛。
钟云从冷冷一笑,转身欲走,那人那张冷沉阴郁的脸上忽然浮出了一点笑意。:“那怎么行?我们确实应该好好打个招呼。”
他明明就坐在那里,也没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就那么盯着他,他的目光就像是冰凌一样,尖锐地扎进他的眼睛里。
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钟云从忽然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慢了下来。
那并非错觉,也非幻觉,而是实打实的——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缓慢地停止流动,心脏也在逐渐停止起搏,他的血管如同结冰的航道,一点点地将他冻结起来。
彻骨的寒意自心脏处,以燎原之势蔓延全身,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走。
这家伙,是想杀了他吗?
而距离他几米之外的室友们,还在热火朝天的吹牛打屁,与他这里命悬一线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云从知道,并不是他们麻木不仁,而是真的对他的痛苦一无所知。
他与他们,根本是分隔两个世界。
听起来好似天方夜谭,可却是千真万确。
钟云从瘫软在床上,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人,对方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眼神漠然轻蔑。
譬他一直好奇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他这第六位室友,是位货真价实的异能者。
他自己也没想到,在这种濒死的时刻,他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他的切身体验告诉他,任杰大概是有控制时间流速的手段,甚至已?0 32 页, 搅俗耪攵阅骋桓瞿勘辏渌怂亢敛皇苡跋斓慕锥巍?br /> 不得不说,这个异能真的很可怕。
不过……
奄奄一息的钟云从蓦然睁大了眼,而斜对面的任杰却是毫无预兆地僵硬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艰难地笑了一下。
在竭尽全力控制时间流速的同时,想来应该是料不到,你自己的异能竟然会成为媒介,反过来让我有机会入侵你的精神世界吧?
人生啊,总是反复无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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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是跟慧笙一起回去的。”孙雅莉一面擦眼泪,一面低声陈述,“她向来体弱,我那天也正好不舒服,不想参加活动,她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去向林老师请假,到时候跟她一起回去。”
苏闲有些意外:“是邹慧笙主动建议你请假的?”
“嗯。”女孩略略颌首,“她说放学之后要去买些笔记本,让我帮忙一起拿。”
苏闲下意识地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而这时候,姜岂言已经出声催促了:“然后呢?”
“所以我们一放学就走了。”孙雅莉继续说,他便也暂时放下了疑惑,专心地聆听,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仍然有些哽咽:“离开学校之后,我们就往云飞路去了。”
云飞路是一条老街,最大的特点是街道两侧种满了榕树,有些年纪很大了,最老的那株,树干需数人合抱。
“为什么走云飞路?”苏闲挑眉,“我听邹慧笙的父母说过,她回家的必经之路是栖霞路。”
“为了买笔记本,最近的一家文具店,就在云飞路附近。”孙雅莉哑着嗓子说,“那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路上的人很少,两边又都是大榕树,我走在树荫下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看。一开始以为只是我疑神疑鬼,可我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情绪又有点崩溃,苏闲与姜岂言对视一眼,而后温声安慰道:“没关系的,继续说,发生什么了?”
“我们走到一棵榕树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的,一下子就走不动道了,眼睛里看不见东西,耳朵里也听不到声音……等我再回过神的时候,慧笙她……就不见了。”
苏姜二人双双眉头紧锁:“什么?你的意思是,她是凭空消失的?”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在“孤岛”,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闲沉默不语,姜岂言却仍有些怀疑:“这……你完全没看到她是怎么消失的?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孙雅莉有些慌乱,但头摇的很坚决:“我没有骗人!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她就是消失了。”
她顿了一下,声音变低了不少:“一开始,我还以为她自己走开了,跟我开玩笑,我就大声叫她的名字,还找了她好久……但还是没找到她。后来知道……”
她的尾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姜岂言嘴角绷紧,缄默良久的苏闲突然出声了:“我问你,你说的那段时间,维持了多久?”
小姑娘楞了一下,苏闲解释了一句:“就是看不到东西,听不见声音,无知无觉的那段时间?”
孙雅莉的脸上满是困惑,她眨了眨眼:“我也……说不清楚,好像很长,可似乎又很短。”
姜岂言张口欲言,苏闲却阻止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那个时候,我正在跟慧笙小声说话,她问我哪里不舒服,我不好意思大声说,就凑到她耳边去……正在说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来了。”孙雅莉细眉紧蹙,鼻翼微皱,“而在我恢复正常之后,我发现自己竟然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说悄悄话的姿势?”
“对。”
“而邹慧笙,却已经不见了。”
女孩显然心有余悸,她点点头:“是这样的。”
姜岂言见苏闲所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具体的还不清楚。”苏闲目沉如水,面色阴晴不定,“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姜岂言倒吸一口冷气,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想说,邹慧笙肯定不是自己走失的,而是被人为带走的。”他微微垂眼,目光莫测,“而掳走她的人,很可能是位……异能者。”
苏闲没再深入这个话题,他转而望向惶惶不安的孙雅莉,目光里别有深意。
那女孩愈发的恐慌起来。
“你为什么要隐瞒邹慧笙消失的事?”
苏闲看出了其中端倪,女孩双手掩面,泪水不断地从下颌处滴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苏闲按着眉心沉声开口:“之后你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家了吗?邹慧笙的父母肯定也来找过你吧?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我怕……”她一开口还是那两个字,她的身躯战栗的很厉害,“我怕他们怪我见死不救……”
“最开始你救不了,那是情有可原。”苏闲闭了闭眼,满脸的疲惫,“可你之后刻意隐瞒,这才是见死不救。”
孙雅莉的呜咽声从指缝里传出来,他想起那些装在塑料袋的尸块,以及至今不知在何处的头颅及内脏,哀其不幸的同时,又怒其不争:“如果你当晚能如实相告的话,也许邹慧笙就不会死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女孩缓缓地松开手,露出了一张满是涕泪的呆滞面孔。
他直勾勾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平静而冷酷地告知:“她被人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苏闲与姜岂言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半掩的房门还隐隐传出女孩绝望的哭泣声。
“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姜岂言看似是谴责,可言语间分明透着戏谑,“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