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宗正则出声:“在这里停车,剩下的路程,我们潜行过去。”
为了最大程度地隐匿行踪,把车藏好之后,他们选择了偏僻的路径,或许都不能称之为路,他们穿过荒无人烟的层层密林,繁茂的树冠遮天蔽目,能见度极低,如果夹在大部队之间,钟云从没什么信心自己能走出去。
尽管有队友的帮扶,但那些肆意丛生的枝杈仍是时不时会刮过裸露的皮肤,满是落叶掩盖下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寸步难行,而这些似曾相识的场景总会把他拉回几个月前他与小桃一行人为了逃避追杀忙不择路闯入山林中的情形。
说起来,那个时候可要凶险的多,身边的同伴要么柔弱无力,要么身受重伤,所有人的命都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吗,压的他喘不过气;而当下,身边有一群强大可靠的同僚,虽然脚下的路崎岖异常,但还是让他放松了许多。
本以为距离目的地不算太远,可在没有代步工具,且路况恶劣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花了一段时间才到达预定的地方。
出了昏暗的树林之后,视野豁然开朗,钟云从深一脚浅一脚地步上相对平坦的路面,看着光秃秃的矿山,长长地吁了口气。
苏闲放慢脚步,等到钟云从跟上来的时候,低低地问了一句:“受伤了?”
“也没有。”他笑笑,“就是被树枝刮了几下。”
苏闲垂眸看了一眼,没作声。
“放心吧,不影响我行动。”钟云从安慰他,“待会儿要是干不过,我肯定是跑的最快的那个。”
他笑的没心没肺的,苏闲先是无奈,无奈完了也跟着笑了:“那也挺好。”
不过钟云从想象中枪林弹雨两方对峙的惊险场面并没有出现,他们刚接近矿区的外围,就蓦然传来轰天巨响,脚下的土地也跟着震动起来,山体上的碎石块冰雹似的往下滚。
治管局一行人猝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动静震的七荤八素,下意识地就四散避开,钟云从也被苏闲拉着跑。
“哎,说不定不是埋伏呢。”他们躲到一丛灌木之后,钟云从堪堪回神,“这里是矿区,有炸药炸矿洞也不稀奇啊。”
苏闲皱眉:“他们采翡翠很少会用炸药,基本都靠人力。”
“正常情况是这样,但问题就在于现在的情况很可能不正常。”钟云从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我怀疑,那帮人在里边偷矿,不管不顾的,直接用炸药。你看,这不就符合他们要去打劫矿山的情报了吧?所以咱们也不用太担心,瞅准时机,冲进去抓他们个人赃俱获!”
苏闲的目光掠过嫩青色的新叶,耳听八方,长久以为积累起来的默契告诉他,治管局的其他人就隐蔽在附近,他瞥了身边人一眼,唇角微弯:“听着是有那么点意思。”
钟云从得意非凡:“是吧?我也觉着我的推理很完美……”
“可惜有个漏洞。”他的自夸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钟云从姿势不服气:“漏洞在哪儿……卧槽又来?!”
他话音未落,地面又是一阵晃动,树叶也哗啦落下不少,洒了他们一头一脸。
苏闲拍去身上的落叶,冷笑起来:“他们是不可能在这里炸矿的。”
钟云从掀了掀眼皮,没吭声,但一个“为什么”的眼神已经递了出去。
“这个场口,是个废矿。”他伸手帮他掸去沾着肩上的一片叶子,“半年前就已经没什么人出入了。”
这个信息倒真是出乎钟云从的意料:“你已经调查过了?”
苏闲挑挑眉:“总不能一点准备都不做吧?”
钟云从忽然有种班门弄斧的赧然,他尴尬地挠着脸正想着说点啥给自己挽尊的时候,却见苏闲摇摇头:“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正常的……既然里头没有矿也没有人了,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兴师动众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钟云从本想接一句“那可能是给我们设的埋伏”,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就算是陷阱,治管局的人都没进去呢,坑谁啊?
总不会是没事玩自爆吧?
太古怪了。
他正兀自琢磨着呢,耳朵忽然捕捉到一记低沉短促的哨声,周边立刻有了动静,苏闲亦是迅速起身:“行动!”
这正是治管局内部的联络信号,钟云从不敢怠慢,急忙跟上。
一行人里,有些脚程快的,已经率先翻过了千疮百孔的山丘,进入矿区深处,目标很明显,因为还没散去的硝烟就是最好的指引。
“宗局,里面死了人,都是被炸死的。”跟在宗正则身后的钟云从听到他步话机里传出的声音,也不算太吃惊,只是好奇,死的是什么人。
“死的是什么人?”看来他和领导的脑回路对上了,宗正则很快提出了与他相同的疑惑,一个字都不差的。
“不清楚,衣着都很普通……呃!”打头阵的那哥儿们回答到一半,猝然失声,最后留下的那声惊呼透着满满的不详。
“宗局?!”身边的下属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对准了宗正则,后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敌暗我明……都给我小心点,继续前进。”
被划伤的腿脚多少还是对翻山越岭有所影响,但钟云从已经能做到彻底无视那点疼痛了。
他的神经崩的很紧,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这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而重点在于,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第157章 逼迫
矿洞塌了大半,死者被掩埋在土石之下,空间限制,硫磺、火硝的刺鼻气味尚未散尽,又黑不隆冬的,整个爆炸现场简直乌烟瘴气。
因着前车之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宗正则没让属下贸然出击,而是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看来对方对他们也颇多顾忌,亦是龟缩不出,想必也是在寻找机会。
就在钟云从以为双方都不动声色准备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打持久战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多了个声音。
尽管光线昏暗,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想知道是谁在叫他,不过很快流反应过来了,那并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来自宗正则的意念。
也就是精神系异能者之间独有的沟通方式。
“云从,该你出马了。”宗正则的话让钟云从惊恐不已,以为领导准备把他推出去做敢死队,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勇气,主要是他没那个本事啊。
“胡思乱想什么呢你?”两边的“脑电波”还连着呢,宗正则很容易就窥探到他的想法,相当的无语,“我是让你用精神力查探一下偷袭者的位置,这地方不算大,你应该能应付。”
钟云从嗓子眼儿吊着的大石总算缓缓落下,原来不是要让他身先士卒,而是要把他当雷达用。
只是……这地方果真是不太方便。
钟云从用手摸索了一番,准备搬开一平方米内所有障碍物,他打算用“五体投地”的姿势,最大程度地增加自己与地面的接触面积,以提高自己的触知力探测的效率。
“你小子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呢?搞这么多动静,生怕对方发现不了你是吧?”他还没来得及动,宗正则的诘问劈头盖脸地甩过来,他有点委屈,忙不迭地把缘由陈述了一遍,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对方的讥讽。
“钟云从,你这样会让我怀疑自己为你花的时间到底值不值得。”钟云从被骂的灰头土脸的,好在一片阴暗,其他人看不出来。
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宗正则又叹了口气:“那次特训主要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挖掘你的精神力……你毁灭我梦境的时候,我办公室的玻璃都被震碎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钟云从很诚实地告诉他:“这个……还真不知道,您老人家也没告诉过我……”
即使在黑暗之中,钟云从还是能感受到来自斜后方的阴冷眼刀,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又听到宗正则气急败坏的声音:“这说明,你的精神力已经可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所以,别再局限在从前的思维里了,你的异能,不能再叫做‘触知力’了。”
钟云从好奇的要命:“那应该叫什么?”
“感知力。”宗正则一字一句地告知他,“就是字面意思,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