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个“字面意思”和他以为的,是一致的吗?
不再需要媒介,或者说,不再需要实体媒介,他的精神力就可以独立开辟出一条路径,将他的意志传达出去。
“是你想的那样,”宗正则再一次准确地洞悉了他的念头,给了肯定的回复,“不过你的水平不是很稳定,还需要锻炼……不过刚刚我给你布置的那个任务,应该不在话下。”
宗正则这番话听着还是挺客气的,还带了点鼓励的味道,但钟云从知道还有没说出来的后话——你特么要是做不到的话就给老子死去吧!
“咳咳。我明白了。”在得知自己从“触”升阶为“感”之后,他自然也放弃了先前的打算,毕竟谁也不想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被石子硌的慌是吧?
就在他屏声敛息、聚精会神,准备织出一张无形的精神网搜捕猎物的时候,宗正则却不肯还他清静:“确定位置和人数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当然,你要是再有野心一点——”
他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钟云从有点窝火却仍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乖乖咬钩:“什么?”
“可以试试,你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制服对手。”
宗正则慢条斯理地传递着信息,以至于钟云从都没法找借口说自己可能接收岔了。
“宗局……”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却云淡风轻地打断了:“行了,我也就是随口一提,不是硬性要求,别太放在心上。毕竟来了这么多人,要是活全让你一个人干了,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说的挺好听,但钟云从总觉着他话里有话。
什么“不是硬性要求”、“别太放在心上”,分明就是反话正说,可信度约等于零。
果然是个虚伪的中年男子。钟云从觉得自己对领导的评价一点是一语中的。
“我明白了。”他丢下这句话之后,宗正则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看样子,还是在等着看他的表现。
钟云从长长地呼了口气,闭上双目,重新集中精神。
其他人在宗正则的授意之下,三三两两的隐藏在黑暗中,个个都进入到了备战模式,一个比一个紧张,大气都不敢出,反倒是真正有所行动的钟云从,在不声不响地进入战斗模式之后,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他花了一点时间,当然,这里说的“一点”是个很笼统的概念,太过专注的后果就是根本分不清时间的流逝。总之,这个坍塌了一半的矿洞,在他以精神力编织起来的那张虚无缥缈的网里微缩成一个精确的立体模型,最后变换为一张一目了然的平面图,于他而言,这方空间里所有的存在都已然尽入彀中。
能动的不能动的,有气儿的没气儿的,蹲着的躺着的,每一样都清清楚楚。
周边潜伏的同僚们,废墟下掩埋的尸体,以及他虎视已久的猎物。
对方一共有五个人,和他们这边一样,埋伏在一堆乱石之后,手上都有武器。而让钟云从最在意的是,他们的藏身之处,几乎都是绝佳的伏击之地。对比起来,对方的位置甚至比他们这边还有更优越一点。
人不算多,但肯定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难怪先前能够把治管局的排头兵干净利落地解决掉。
钟云从多少有些忌惮,真要动起手来,他们这边人多,但对方人的地理位置好,也相当于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
何况,他们的装备不差啊。
他在把这些关键信息一字不落地传给宗正则的头上,心底也是愈发纠结。
就这样被动地等着对方先出手?钟云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先前那个梦境里被教训的太惨烈,以至于他现在对“被动”这个词都有阴影了。
总觉着,这样干等着是不明智的。
那如果不等着的话,该怎么做?
要不然,就像宗正则说的那样,先下手为强?
但想归想,钟云从还是没下定决心,他实在没有多少信心自己能够靠精神力一举制服那五个人。
他平时自恋,但本质不算特别有自信的人,甚至学渣当惯了,很多时候还有点自卑。
平时做出的自恋样,更像是一种保护色。
就在钟云从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意外陡生。
也不知道是哪个毛手毛脚的,竟然在这么剑拔弩张的关头搞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动静,放平时就算了,搁这会儿,简直就跟导火线没有区别。
对方立时就有了反应。
他们要动手了!钟云从的脑子轰然一声,进退两难的顾虑也彻底被抛到了脑后,因为对方手里的枪都已经上膛、瞄准,下一秒就要开枪了。
其实没有谁能保证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够百发百中,但钟云从不想让自己的战友去冒这个风险。
没什么好考虑的,直接上手吧,反正结果也不会更糟,要是幸运一点,说不定能为自己人争取到应对的时间。
他主动断绝了自己的退路,唯有选择前进。
那一刻,他将所有的精神力都倾注到那五人身上,无形无影的精神力,立马从一张无所遁形的网,化为了一股汹涌的洪流。
对方应该不是精神系的异能者,但也不是待宰的羊羔乖乖在那儿等死,也是会反抗的,因此,同时入侵五个人的精神世界并且试图控制他们,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钟云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了。
他恍然意识到了这种看似强大的能力的弊端——一个不留神,这股强大的精神力就会气势汹汹地反噬。
真那样的话,说不定自己就成植物人了。
冷汗一滴一滴落下,他两只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脱力般颤抖起来。
退不了了,冲吧。
他心一横,牙一咬,放缓了攻势,将“洪流”变成了无孔不入的“跗骨之蛆”,硬是不屈不挠地纠缠着对手。
阴森森的矿洞又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里,原本都拿好家伙准备放大招的治安官们临时又收到了来自局长的密令。
“按兵不动。”
尽管都不理解宗正则这么做的理由,但所有人都保持了对他的遵从。
包括苏闲,但他心底的焦虑却是随着时间不断加重,他是离钟云从最近的一个,对他异状,自然也有所察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这个微妙的情形,一定跟钟云从有关系。
他是在牵制对方吗?难怪另一边也没什么动静。
可如果是牵制的话,那目的完全达到了,他为什么还不收手?趁着这个时候,一鼓作气解决对手不好吗?
他迫切地期盼着宗正则发令,但后者始终沉默着。
难道……宗局要让云从一个人对付那些人?
就在他生出这个可怕揣测的时候,矿洞深处倏地传来几声齐刷刷的惨叫,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吧,距离他不远处的人也一头栽倒。
苏闲来不及想太多,立刻过去扶起了钟云从。
“钟!”
钟云从费力睁开眼想看他一眼,可惜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只好遗憾地笑了一下:“告诉宗局那个老王八蛋……下次想逼我出手,别那么阴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时机掐的正好的动静,肯定是宗正则搞出来的!
第158章 叙旧
苏闲忽然有点不敢跟宗正则说话了。
钟云从昏倒的时候,他抱着人一转身就差点跟宗局撞上,那会儿他心里就开始打鼓,心说刚刚某人那句大不敬的话是不是被听到了。
照理说,那么近的距离,几率还是……相当大的。
不过光线太暗,他也看不清上司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对方甚至还出声催促了一句:“你带他出去吧,善后的事不用担心。”
苏闲如蒙大赦,麻溜地把人带走了,心底也不免升起了几分侥幸:也许真没听到呢。
只不过,他这个美好的幻想没能维持多久。
在返程的车上,他大略地察看了一番钟云从的状况,发现他的症状跟上次差不多,想来是精神力损耗过度陷入了沉眠,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只需要休息一阵子就行了。
他的一颗心刚刚放下,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