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云岂能那般窝囊……”张云笑了一下,闭上眼睛。
韩冬至抱着他,他背对着众人,看不到表情,也听不到声音,只见到他肩头微微颤动。
半晌,他将张云尸身放到一边,拿起地上那个瓷瓶,交给梅厌雪:“大哥,既然张云将这药留给你,你就收下吧。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二哥没了,云弟没了,再看着你没了吗?”
梅厌雪叹了口气,将药瓶收着。韩冬至转过身,抱起张云的尸身,下山安葬去了。
薛不霁亲眼见到张云自杀,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憋闷得紧。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奉冥君,挥手道:“你回妖族去吧。”
奉冥君惊讶疑惑,十分不解。
薛不霁背对着他,淡淡道:“我暂时还不想报仇。等到我想的时候,自会去取你性命。”
奉冥君笑了一声,带着妖兵转身离开。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薛不霁道:“别忘了你是妖族的储君。”
奉冥君也走了,这山上只剩下游惊梦、梅厌雪、江海西与薛不霁四人。
就在这时,江海西说道:“游掌门,你为了肩负的责任,是断然不能允许恶鬼被放出来的,对吧?”
游惊梦点点头。
江海西又道:“这世界行将毁灭,更何况我们还要找到北海冰泉,医治边五叔,所以这门,我是一定要开的。”
游惊梦叹气道:“那看来你我是不能善了了。”
江海西笑道:“那倒也不一定。”
他上前两步,看着游惊梦:“游掌门,长勺岛下的地宫,不知你进去过没有?”
游惊梦眼神微动,显然并不知情。
“地宫内有个祭坛,我把手放在祭坛上时,祭坛曾经告诉我,回家的时候到了。”江海西看着游惊梦的眼睛:“它还说,后来,我的祖先终于想出了灭绝恶鬼的法子,只是已经没办法告诉别人了。如果到了几千年以后,这些恶鬼仍在,那就用这个办法。”
“什么办法?”
“血祭。祭坛说,只要有人心甘情愿跳进恶鬼深涧,以血肉活祭,恶鬼可灭。
“当然,血祭也有要求,以身活祭之时,必须默念一段咒语。”江海西回忆了一下,轻声将咒语说了。
游惊梦点点头,笑道:“好,看来这血祭的最好人选,非我莫属了。”
梅厌雪站在一边,看着游惊梦。
江海西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带着薛不霁往山下走。
游惊梦在他身后道:“钥匙,就是长勺岛。锁,就是天机门。好自为之。”
看着江海西与薛不霁消失在山脚,游惊梦转过身,对梅厌雪说:“这么多年,你在北,我在南,虽无生死相隔,但是天南地北,总是不得聚首,今夜终于能再见到你,我还来不及高兴,离别就近在眼前啊。”
梅厌雪将手中那瓷瓶轻轻一抛,掷入深涧,笑道:“谁说分别在即?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游惊梦吃了一惊,眼睁睁看着瓷瓶落入深涧之中,怔怔然半晌,看着梅厌雪,露出一个含泪的笑容。
“不去与你的兄弟们道别吗?”
“不了,免得我又生出许多牵挂来。走吧。”
山风轻轻吹过,吹过了无法放下的肩头重担,吹过了无法释怀的生死血仇,吹过了几千年前的月光,也吹过了再也空无一人的山林。
这只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夜晚。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完结在这里比较好,还有一些没交代的,都放在番外里。看完的妹子收藏一下我的新文呀~点我的作者名,进入专栏,就能看到新文了。
第93章 番外1
万事已了,张云报了大仇,以命偿还风上青,奉冥君带着妖族回了天红城,金瞳也报了仇,谢城主被韩三叔抓了,断了他手筋脚筋,废了武功,往后再不能作乱。而游掌门与梅厌雪,也以身血祭,与恶鬼同归于尽……
且不提薛不霁心中对梅厌雪的眷恋与痛惜,眼下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打开这个世界的结界,回家。
薛不霁与江海西站在长勺岛地宫下,江海西就站在那祭坛之前,薛不霁不敢靠近,只远远地问道:“你知道要如何用这把钥匙么?”
江海西沉声道:“师兄,我与你跌入结界之外时,额头破了,与你回到这世界之内时,脸颊破了,我想,或许我的血就是关键。”
他取出明光,割开手心,将手掌按在祭坛上。霎时间一道雄浑气劲从祭坛内猛然散开,喷薄而出,震得薛不霁衣袖猎猎作响。
江海西猜对了!
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颤动,接着,整个长勺岛也动了!在这难以置信的地动山摇之中,满天星宿清辉遍洒,千百年前远离故土的英魂们在风中纵声长啸!
薛不霁为这壮烈景象激动不已,江海西亦抬起头,从头顶的洞口向上张望,这长勺岛行进速度竟是奇快无比,头顶的星云在飞速后退,而他们身处其中,竟然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长勺岛向着南边飞速前进,而天机门弟子也早已由韩冬至疏散离开,此时天机门空空如也,韩冬至带着人站在西北边的山头上,远远看着那长勺岛由远而进,接着宛如一把利刃,插入了天机门的关窍之内!
他身侧站着的金瞳双目微微颤动,已是难言激动之色。如果这个结界当真能打开,他说不定就能见到爹了!
就在下一秒,那插入了“锁芯”的“钥匙”陡然爆发出一阵极强的光亮,简直将整个天地都照得白光一片,在这光亮之中,所有人给闪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薛不霁与江海西就身处“钥匙”之内,钥匙插入锁芯时,他倒不觉得有异,只是当这天地间都爆发出强光时,他也难以抵抗这等异象,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又做起了梦。
这梦中场景却是如此真实。他还在这长勺岛的地宫之中,身前之人却是风上青与一名年轻男子。薛不霁失神地看着师父,又看看那年轻男子,打量着他白皙的皮肤和微卷的长发,忽然明白过来,激动叫道:“爹!”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这男子抱住,这男子正是当年将他带走的薛禅真。
薛禅真亦反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才知道,原来你们妖族管好吃的叫‘爹’。你这小子,坑苦我了。”
薛不霁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听他这话,又忍俊不禁。他转头看看风上青。风上青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我们要离开了,走之前前来向你道别。”
薛不霁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问道:“师父,你们要去哪儿?”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风上青抽回手,看了薛不霁片刻,表情虽然一如既往地严肃,但那眼神之中已有了几分柔软与眷恋,这是风上青独有的温柔。
“今日离别,是为了他朝再聚。保重。”
风上青转过身,与薛禅真携手并肩,头也不回地离开。
薛不霁上前两步,却也知道,他与风上青早已是天人永隔,无论如何,都是再也追不上的了。
他只能目送着两人离开,眼泪已夺眶而出。
薛不霁被江海西摇醒,睁开眼睛。江海西伸出手指,在他眼尾轻轻按了一下,关切地问道:“梦见什么了?”
“梦见师父了。”薛不霁站起来,与江海西抬头看看天顶,他们不知昏迷了多久,那强光已经散去,天顶是一片蔚蓝,不时有一只海鸟飞过,发出“呕——呕——”的声音。
两人相视一笑。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