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信仰真神,所有人都是真神的子民,大罗天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国都,世人无分你我。
而大罗天,真神许诺,赐给瓦黎擘。
瓦黎擘将是整个世界的皇帝。
他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黎明的曙光。世上诸国,都称王。唯有东方这条巨龙,称皇。
皇帝之位,本是他一辈子不敢想的东西。
可是现在可以了。
夜已深,大赤关的守将刚刚换了班。
唐梁半夜睡不着,在真武大帝的神像周围转了转。真武大帝是他们沧涯军的战神,传说当年□□皇帝北伐之战在奉天河边受阻,一只神龟突然从水里浮了上来,托着□□皇帝过了河,成就了北伐定国之战。
现在奉天河边还立着一块碑——玄武驮圣碑。
大赤关的真武大帝没有设庙,直接建在了广场上。威风凛凛的,很能吓唬住人。
唐梁站在神像面前,有些渺小:“帝君,我这右眼皮跳个不停呢。”
他话音刚落,烽火台上就吹响了号角。
敌袭!
唐梁连神都没来得及愣,一巴掌打在自己嘴上:“我打死你这个乌鸦嘴!”
他忙不迭地往城楼上赶,城外是黑压压的来犯之军。是黑压压的,没有一丁点颜色。
唐梁松了口气,不是修士。还好。
可就在他觉得不足为惧的时候,身后有个什么,轰然倒塌。大地也跟着颤了两下。
斥候来报:“大帅,百姓反了!”
与此同时,关外那群“普通人”忽然变得不普通起来,他们没有丹光,但他们有修为。
他们轻轻一跃,就跃上了城头——沧涯军的优势没有了。
唐梁召出飞剑,将他们都踹了下去。
这时,身后有把剑穿过了他。他难以置信地一回头,看着刚刚换上班的沧涯军:“……两面人?”
唐梁仅仅迟疑了一瞬,咬着牙,反手割下了他的头颅,他这才发现,城墙上大半沧涯军都叛变了。
谢西川飞上城墙,手臂上还流着血。“玉衡卫叛变”几个字被堵在了喉咙口,喊不出来。
沧涯十三卫都有人叛变,更遑论底下的普通士兵呢?
叛变的沧涯军到了四方诸国的队伍里,大赤关的守将互相看了一眼,梦似的,还没反应过来。
唐梁吃了一粒还元丹,暂且止住伤势,问:“还剩多少人?”
谢西川:“不到一半。玉衡被我杀了,北斗卫在平内乱,大帅,恕罪,可能做不到留情了。”
他给北斗卫的命令是杀无赦。
“南斗卫去启动大阵了,不过估计大阵也有问题,此前玉衡去看过——怪我,太相信他。”
唐梁苦笑了一下,心说这沧涯军里,谁不相信谁?刚刚捅他的还是他一个远房表亲呢。
这时,南斗卫走了回来,带回来了山穷水尽——大阵破了。
唐梁站在城头,叛变的沧涯军在四方诸国里打头阵。沧涯剑对准了大赤关。
沧涯剑是卫国之剑。
唐梁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打。
倒了的沧涯大旗被重新举了起来,玄蛇灵龟,多少年没出过鞘了?
唐梁舞起了沧涯大旗,像是拿着一把枪。
唐家祖上是使枪的。
沧涯军建立之初,也是使枪的。
后来仙道之人入沧涯,带来了剑。
盛仙门的数穷剑,九派的天衍九剑,洞玄派的听潮剑,这世间的仙道之剑,都在三清天后,汇成了无往不胜的沧涯利剑。
枪道溶于剑道,唐家好几辈人没有再拿过枪。
唐梁:“真武大帝与我等同在!”
大罗天里。
萧常一碗药没端稳,泼?3 15 页, 恕K醇北咛焐蠛欤钐旌影桌颂咸欤迤屏税兜獭K菇捶⑾职倌甑墓潘恕?br /> 大水冲进了大街小巷,大罗天哭了。
这一场变故来得太突然,浪头将萧常拍得晕头转向。直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绿色的剑光划开了大浪,将大水赶回了奉天河。
萧常喊了一声:“知意?!”
萧知意回头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你先回家,有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萧知意从九派出来,走了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太好玩,决定还是回酔春楼算了。结果还没落地就看见天色突变,大浪滔天,酔春楼早就被冲成了一堆勾栏。
他来到奉天河边,玄武驮圣碑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石墩,再冲两下可能也得作古。他远远看见两个人影,走近了才发现是方逑和雁清在修堤。
绝口处被贴上了数张符箓,防止了缺口的扩大。但大水太过汹涌,方逑以身为墙,放出周身的真气,挡在口子前,一只手还拉着雁清的手臂。
萧知意和他们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知意将真气汇聚一剑,奋力朝大水砍去。
抽刀断水?
不存在的,只一瞬,大水又卷土重来。
萧知意索性收回了飞剑,将真气汇聚于双手,将滔天的大浪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在大浪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因为他的双手如转轮拨弦,又显得从容淡然。
方逑争分夺秒地抢修着大堤,奉天河大堤修成时还没有他们天远派,是个凡堤。前朝时候奉天河经常发大水,后来就修了这个堤,本以为能一直安分下去,可没想到就安分了几百年,还是塌了。
萧知意手中的大水越聚越多,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墙,铺天盖地地把他笼罩在其中,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所吞噬。
人在自然面前,太渺小了。
水墙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萧知意也一点一点地往后退,两股有些打颤,几乎要跪下去。
身后就是大罗天,这滔天的浪可不能打过去。
“好了没有?”
“马上!”
萧知意的师父是上任天衔君,他没参加过入学考试,也没到九派里学过大众课程。他从小就在鹤归山上,玩。
天衔派是每年报考人数最多的一个门派,就因为天衔派的传统是“只要玩不死,就往死里玩”,最是得小崽子的心。
萧知意不到五岁就进了天衔,他师父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要勉强”、“累了吗?累了就歇会儿”这种不求上进的话,再一配上他公子哥儿的习气,齐活了。
他怕苦,怕累,什么都怕,什么都不愿意做。每天跟在师兄身后偷闲就是最大的盼望了。
但他再贪玩好乐,他也没忘记他是九君,他向来有原则,在其位谋其政,所以他拒绝了世子之位,放心大胆地玩。直到封君。
方逑总算在萧知意崩溃前将大堤修好,萧知意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用力将手中的水墙推了回去。他的力道太过强劲,一浪激起一浪,不停地打在方逑刚刚修好的大堤上,看得人胆战心惊。
萧知意两只腿不停地打颤,两只手也脱了力,抖个不停,再久一点,他怕是得成了淹死的精卫。
他勉强抬起手,艰难地冲方逑竖起了大拇指:“牛逼!”
第56章 第五十四章 变局
“主,攻不下来。”
小卷毛到前头看了战况后,回来说。
沧涯军虽然人少,但人家的修为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又身经百战,四方诸国这些东拼西凑起来的野路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后能和对方较量的,也就只剩下了招安来的“两面人”。
“两面人”计划是很多年前就开始的,从罗耶教入境就开始着手了。大罗天的修士修的是仙,可古往今来,真正成仙的就九派的祖师爷一个,内丹道尚且如此,外丹道更是已经被证实了只能止步金丹大道,成仙从一个“理想”变成了“幻想”。
可是哪个人不想成仙?哪个人修行没有付出天大的努力?结果呢?
罗耶教最能打动人的一点,就是他可以让你轻而易举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虔诚的信仰就可以了。
沧涯军年年驻扎大赤关,这边环境也不好,军费还时常被背时的皇帝削减,谁没点心魔?世上哪有那么多人单纯地想要保家卫国?
说到底,沧涯军也是人,人都有欲望。
同袍反目,通常都打得很凶,但又势均力敌。
沧涯军里同吃同喝,谁的套路都一清二楚,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在前线僵持着。
卡耶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这么多念力,有点舍不得。”
他边说着“舍不得”,大手一挥,一道红光升上了天空。
唐梁混乱中见到一束光:“西川!小心!”
谢西川立刻往旁边一退,一团红色的液体落在了他刚刚站的位置,砖砌的城墙顿时被灼出老大一个坑。
坑上还冒着灰色的烟气,单站在旁边,裤管就被烤的火烫,贴着脚杆几乎要刮下一层皮来。这还不够,越来越多的红色液体从星云里流了出来,像一场火雨。
天色被染得通红,期间还流窜着无数黑影,或哭活笑,活像一场炼狱。
谢西川:“操!这是什么?!”
卡耶轻轻地动着手指,满脸都是不舍得,他召开瓦黎擘:“去告诉他们,降者不杀。”
瓦黎擘去了,小卷毛说:“主,不能这么打。”
卡耶伸了个懒腰:“我知道啊。可不这么打,靠那群废物点心怎么攻得进去?我也舍不得这二十万人口的念力。”
他刚伸完懒腰,一道青色的剑光飞了过来,直取他的咽喉。
出乎意料的,卡耶并没有动。
那飞剑刺在他的喉咙上,竟然被弹开了,林歧骂了一声,几天不见,卡耶竟然又强了。
卡耶说:“天衍君,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杀人。”
林歧:“……”
卡耶:“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平共处呢?我可以给你们所有想要的,我还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从今往后战乱都只将存在于过去。天衍君,就算你不想要,大罗天的百姓难道也不想要吗?你凭什么替他们做决定?”
林歧龇了一下嘴:“跟我来这套?那我就告诉你,听好了。本君要做的事,天下人也得给我让道!”
卡耶太可怕,绝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
他的修行就跟没有瓶颈似的,一天高似一天,长此下去,谁还能对付得了他?
还有那翻云覆雨的手段,哪里是人能想象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歧当真要以为是天神降怒了。
天上的星云已经彻底被岩浆所取代,火雨倾盆,城墙上的沧涯军遍布的护体真气也破了口子,有岩浆从口子里漏了进来,砸在他的头上,顷刻间整个头都没了。
攻城的军队已经退了回去,不需要了。他们只用静静地看着城墙被岩浆侵蚀,看着沧涯大旗倒下就好。
“大帅!撤!”
“不能撤!关内五十座城,百万百姓,你想让他们化为焦土吗——去,开城门,就算死,也得拉他们陪葬!”
“是!”
林歧听着外头的喊杀声,心情愈发浮躁。
现在外头每一个沧涯军的丧生,都源于他的没用。他制不住卡耶。
幽峡深涧,望九天之高远;漫长苦痛,置此身之虚危。
他什么时候才能从虚危之地出来?
卡耶卡着他的脖子:“天衍君,做个交易吧。”
林歧:“滚。”
卡耶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说过,我不喜欢杀人。你的念力是我见过的最强的,能抵毗茨列十万人口。做我的信徒?”
林歧移形换影,从卡耶手中逃脱:“做梦!”
正在这时候,另一道剑光逼了过去,卡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萧途挡在林歧的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喂,把你的猪蹄膀拿开。”
偏偏是这句话,不知哪个字触动了卡耶的神经,让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浑身抖如筛糠,肉眼可见地起了鸡皮疙瘩。
他一巴掌带着从未见过的掌风,甩了过来。萧途拿剑挡了一下,没挡住,整个人往后退到了门边。
林歧在他后背上托了一把。
萧途揉了揉手腕,不甚在意地说:“哎哟,发瘟了。”他笑着问,“天衍君,这可咋办?”
卡耶仿佛不认人了,一巴掌差点打到前去顾看他的小卷毛身上。
林歧提着萧途躲过一道掌风,眼见着卡耶越来越狂乱,当机立断从帐子里溜了出去:“你来做什么?”
萧途无辜地看着他:“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啊?”
卡耶几乎拆了整个帐子:“抓住他们!”
林歧和萧途回到大赤关。
沧涯军已经不剩下两个了,天上的火雨也因为卡耶的狂暴削弱了不少,眼见着能稍微喘口气。可是底下的叛贼又攻上来了。
林歧轻轻松松地将他们挡住:“国公爷,趁现在,撤吧。”
一会儿卡耶恢复神智,这漫天岩浆怕是挡不住。他“嘶”了一声,心说这他娘的是把西洋的火山都搬过来了吗?
他还不着边际地想,他要是也会移山填海之术,就把奉天河搬过来,看谁斗得过谁!
唐梁虽然靠着护体真气,还能全胳膊全腿,但人样已经没有了,灰头土脸的到处都是火灰。
他撑着沧涯大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不能撤。火山总会喷完的,就让岩浆留在大赤关吧。”
萧途道:“万一不是火山呢?”
万一喷不完呢?
唐梁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那百姓也得死在我们身后。天衍君,帮我把这个交给欢欢。”
沧涯帅印。
林歧瞥了一眼,没接:“援军呢?”
唐梁:“没有援军。沧涯三军,主力都在这里了,城上的,城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