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锅里红汤翻滚,辣椒生姜时时翻煮出来,好似大红袍滚着金绣球。绕着锅底摆了密密麻麻的猪肉牛肉毛肚鸭肠黄喉肥肠结子,和笋条藕片海带土豆嫩豆腐。贺晋平端坐着,望向喻遥:“为什么连鸳鸯锅都没有?”
“咱们来晚了,其他桌都有,就这桌全红。”喻遥站起来招呼旁边端着酒水走过的服务员,让她上了碗白开水,递到贺晋平面前:“你涮一下再吃吧。”
贺晋平小半辈子没在饮食上受过这种侮辱,轻描淡写地把瓷碗推开:“能有多辣,老子试试。”夹了筷煮卷的五花肉往油碟里凉了凉,塞进了嘴里。喻遥亲眼看到他眼角抽了下,随后快速抽了张纸捂着嘴把东西吐了出来,拿起椰奶一言不发地喝了半晌。
喻遥给他涮了几筷子牛肉,他挑了下眉,没什么表示。
没几下,白开水变成了红汤,只能又换,来来回回搞的两人都有点讪脸,吃到中途就撤了。
贺晋平跟许盈打了个电话说要先走,两人走到酒店大门口,喻遥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去,魏衡一脸隐忍地站在不远处,背后人潮往来熙熙。
喻遥跟他挥了挥手,走了。
去了大学城外美食街的一家大排档,晚上生意火爆。点菜,小龙虾,炒田螺,炒鱿鱼,烤腰子、羊肉、全鱼再加一盘子素菜,半箱啤酒。两个人相对坐下,贺晋平盯着小龙虾里的辣椒直叹气,剥壳吃了一个,辣的双眼迷离,又忍着辣意双手哆嗦继续剥,拆□□包似的。
喻遥就看着他笑,眼里冒出星星,笑的可好看,旁边的女生都拿出手机偷偷摸摸拍照。
秀色可餐,看他一眼,喻遥能喝下半瓶酒。后面小龙虾被贺晋平吃完了,啤酒被喻遥喝完了,其他的东西没怎么动,贺晋平看了下手机,说:“时间不早了。”
喻遥的目光通过美食街的层层棚户好像看到了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零星的灯火闪烁,他真心期望着今天不要结束,明天不要来临。
“再坐一会儿吧。”他低头拿啤酒的时候,悄悄揩了下眼角。今天是难得的一天,他第一次跟贺晋平在外面玩这么久。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再坐一会儿吧。”第三次说这句话的时候,贺晋平冷笑一声,起身把差点要滑椅子下面的他给拽了起来,不由分说往外面走,打了车。
喻遥脑子里一片茫然,太阳穴的胀痛和身体的轻盈完美结合,一路上他都靠在贺晋平肩膀上,但是却没有心智去铭记这种感受,只觉得骨头坚硬。
下车时候差点扑马路牙子上,贺晋平从后面把他拽住了,喻遥回头撞进他怀里。夜色浓稠,行人稀疏,贺晋平的怀抱温暖舒适,衣服布料有好闻的味道,贺晋平看着是直,有时候会用很好闻的男香。他抱着双臂缠上去,头在他肩上揉来揉去,闷声道:“小贺啊,我还挺喜欢你的。”
“哦,谢谢。”贺晋平揽着他肩往外撕,没怎么用力,也比较撕不掉,“你先起开。”
喻遥“嗯~”了一声,撒娇似的表示拒绝,往前一怼,把他撞退了几步。
贺晋平哈哈哈笑了几声:“喻哥头真铁。”
喻遥跟着笑了几声,张开双臂,一副乖巧而任君采撷的模样:“你抱我回去吧。”
“想得美。”贺晋平回答干脆利落,拽他的胳膊,“回去了。”
“我特么喝醉了。”喻遥往地上蹲下去,越仰头越觉得轻飘飘,贺晋平好高啊,“要小哥哥抱抱才能回去。”
“……”贺晋平皱了下眉,“你有毒。”
“抱抱嘛~”声音变得软乎乎甜糯糯,喻遥掐着嗓子也不好受,接着往旁边咳嗽了两声,嘀咕道:“哎呀,操。”
贺晋平揉了下额头,“再不起来就得罪了,喻哥。”
喻遥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你要欺负年仅三岁的我吗?”高大的男人大步走过来,喻遥眼前一黑,手臂被生拽而起,脚尖点地,被他半扶半拖着往小区里疾步走。连声叫了四五次停,贺晋平跟没听见似的,喻遥掐了下他的胳膊:“也稍微怜香惜玉点儿吧?”
“哥,我都叫你哥了,怎么怜香惜玉?”
“你把我当雪儿。”
贺晋平脚步停了一瞬:“为什么?”
喻遥微笑:“我比她好看。”侧脸去看贺晋平,“是不是?”
贺晋平低低地“操”了一声,“酒醒了你会后悔的。”
喻遥抱住了他的手臂,闭上双眼,轻声道:“我真喜欢你。”
无人回应。
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颀长的影子在床边晃动:“喝水吗?”
喻遥盯着他:“不。”
“那你睡。”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沉。
喻遥并不想睡,但是强烈的倦怠感让他几乎睁不开双眼,半眯半醒之间看到贺晋平站在他的书桌旁,放下水杯,拿起了一本图册。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的稍微晚一些~斯密马赛~
下一章应该会开始锁文了,因为要开车了……可以看看我简介上,
谢谢戏衣、Aki君、等待、微夏宝贝、沫茗还有总是忘记账号的评论_(:з」∠)_,哎,还有栗砸、吉尔尼斯放假了吗?、栩忧酱的地雷和苏子夜生的两个手榴弹,昨天好像,,,都很火爆呢,,enmmm?
第27章 你□□吧
[本章节已锁定]
第28章 我想你了
[本章节已锁定]
第29章 全世界谁都比你温柔
半夜喻遥醒过来一次,身边空荡荡,他隔着被子摸索了一阵,下床打开了门。
客厅里黑漆漆的,窗外的灯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折叠的光痕,寂然无声。高大的身影微微垂头坐在沙发上,可能是睡着了,侧脸映出明亮的光弧。喻遥明白了,他不愿意跟自己睡一起。情.欲燃烧的时候理性薄弱,冷静下来做的才是符合本意的行为。喻遥转身回了床上,被子拉到头顶上,闷在燥热的空间里蜷成一团,感到很难过。
起床的时候贺晋平已经先在吃了,喻遥坐过去,身体不太舒服,便端着面包盘子站起来,刀叉声清脆,好一会儿,贺晋平说:“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喻遥嘴里含着一口吐司,慢慢地嚼着,干涩地咽下去,也没回答。
他不是没有自尊心的。
“骗我的事我都不追究了,如果你觉得不能跟这两次抵消,要什么想好了跟我说。”贺晋平放下叉子,端起醇香的咖啡,“这两天我会一直待在这里,你抓紧时间,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喻遥抬头看着构造繁复的天花板,觉得自己的心脏像一块全是疮孔的面包,被人握在手里挤成一小团。他抓了下头发,轻声道:“你先给我找套合身的衣服吧。”
贺晋平盯着桌面,好像情绪无缘无故就爆发了:“你这个人为什么这样。”
喻遥低头放下了餐盘。
“你到底有没有道德?装女人骗男的,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一直撒谎一直撒谎。我真的以为你对我很好——从家里到这边来,你最照顾我,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他攥紧五指,在桌上砸了一拳,“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玩儿我?知道我对雪儿还有感情所以穿女装勾引我,是不是?!”他怔忪了一瞬,“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喻遥拿纸巾擦净了手上的面包屑,大步朝他走过去,捧着他的脸颊覆唇而上,他真心实意说:“我也觉得我很不要脸。”
被猛地推开之后,喻遥停在不远处,双手抓着衣角,急的团团乱转。张开口但很难发出声,他费劲地说:“可我这个人就生成这样了,我爸妈对我也很失望。我在游戏里骗你,就是因为你对我好,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但是凭什么我就不能喜欢你。我是卑劣,不要脸,我这种人,怎么能叫你别走呢。”他喘了一下,“可是我就想尽力而为,就算你要走,我也尽力留过你。你走了以后,我还是想你。你走吧,你走跟我没什么关系,因为我喜欢你本身就是错的。”
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的回忆和思绪都变成利刃,刀刀戳心,每割一条血淋淋的口子,都在昭告他的卑劣和失败。喻遥长叹着气,热泪顺着脸颊直直滚落,“我年纪比你大,一事无成,游戏也打的菜,什么都没有,你喜欢那种梦幻一样的女孩子,她们跟我天差地别,但即使如此我也想喜欢你。你要是稍微喜欢我一下就好了。”
“你脑子绝对有问题。”贺晋平沉默了一会儿,这样说。
喻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居然真的听进去了,是,我脑子还有问题。他趴在沙发上哭了一会儿,抓心挠肺地,听见哐地一声门响,贺晋平砸门而出。
他爬起来,坐在沙发上喘了会儿气,头晕目眩脑仁发麻,几乎不能思考,好半天才稍微恢复了理智,就穿着睡袍,回了自己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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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雨了。
喻遥站在窗口往外眺望,外面灰蒙蒙的,细雨缠着寒风绵绵吹渡。他走到桌子边拿起了装好东西的帆布包,打开门走了出去。撑着伞,沿着固定的路线,出小区时保安跟他打了个招呼,笑问:“喻老师,下雨天还出去上班呢这是?”
喻遥跟他笑了下,站在旁边聊了几句,冒头踏进了雨里。地铁站里人潮汹涌,热气混着寒气,五味杂陈。喻遥收伞,找了个位子坐下,发怔似的望着车窗上的广告牌和霓虹灯。他还是决定去找贺晋平,无论如何也要找他,有时候人能做的努力实在太有限,但是不后悔。
沿着街道走,路边来来往往的人流,喻遥是早觉得的,贺晋平来这里就像一场梦,回去就是梦醒之时。手上沾了些飘进来的雨水,凉丝丝的,他停下脚步,移开伞看了看沉闷厚重的云层,无边无际的铅云中吐出雨丝,像针一样刺在他消瘦的面颊上。
拢上伞,在无数的阴影里前行。
身份证递给前台,她抬头看了下,房卡递过来。喻遥提着袋子去了电梯口,按了楼层之后稍事等待,挤进两个人。
随意地看了一眼,其中一位手搭在扶栏上。那只手骨节分明,修美纤长,沿着手看上去,腕表考究,洁白的袖子从西服袖口漏了小截出来,正装熨帖,领带一丝不苟,衬着张极为俊美周正的脸。那人微微侧目跟另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话,长眉轻蹙,声音清润悦耳:“明明可以先去公司看看再过来。”语气有些责备。
喻遥怔了下,脑子里飞快闪过那张孤寒品香的照片。
旁边的男人五官端正,眉宇间英气逼人,勾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微笑,目光直勾勾落在他身上:“出差时间还长,急什么。”
轻轻嗤笑:“是你总说我不认真。”
声音低了下去:“那是以前。”
喻遥往旁边退了两步,再次打量戴着腕表的男人。他看起来还很年轻,眉目间风采妍丽,气质却凌厉分明。那是跟贺晋平差不多的,没太在社会上洗礼过的气质。
孤寒好像跟贺晋平同龄,也才23岁。
三个人在同一楼层,电梯门打开,喻遥在后面打算跟着出去,前面的步子却停了一下,刚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电梯口的贺晋平。
他应该是打算下去,挑着眉将这边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跟他同龄的人身上。那人先伸手朝他走过去,他也伸手握了下,两个人老朋友似的拍了下肩。
“巧了,你来这边玩儿呢还是?”
“我上班,你呢?”
“我出差,你上班啊?”清润的声音顿时含了点笑,点点头,“就说好久没看见你了,前段时间宋言包了块山修车道,说要借你那车撑场子,不知道跟你说了没。”
客客气气地:“是,反正车库里停着也浪费,已经借了。”
“下次李景韫生日趴一起出来玩儿?”
贺晋平点头:“行。”指了指电梯,“下去有点事,改天再和你聊。”
俩富二代相对笑了下,寒暄完毕,错开各自前行。
喻遥站在旁边没走动,贺晋平就跟没看见他似的,径自进了电梯。
喻遥真没想到他跟孤寒认识——估计只是现实中认识,游戏里一概不知。叹了声气,跟着两人身后走,连订的房间也接近——酒店最昂贵的豪华套房就在这几层,无可厚非。喻遥看那两个人进了同一套房,关门时似乎还迫不及待地推搡了一下,他走过去,门板稍薄,里面动静不小,窸窸窣窣的谈话传出来。
这大白天的……
没想到孤寒也是。
去了隔壁间,喻遥洗了个澡,再次换好了女装。这次是白色长裙,里层是较为紧身的内衬裙,大概到臀.部以下,外面罩了轻薄的白色绣花纱面,将身体的轮廓和长腿线条雾化得若隐若现。喻遥戴上了假发,轻轻捋着鬓边的公主切刘海,对着镜子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他现在面颊消瘦,神情憔悴,形容枯槁,怎么看都是病歪歪的样子,好像被榨干了神采。喻遥想起刚才孤寒那种年轻的风华和光彩,心口就隐隐作痛:也许我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他拿出化妆品化妆,化几分钟歇一下,很疲惫似的。涂口红的时候稍微歪了一下,红脂倾到脸颊上,一张血盆大口。喻遥怔怔地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感到深刻的绝望,哪怕是妓.女也有风情可做卖弄,他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