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阮暮灯对自己动了情、生了欲,即使他并不打算,也无法回应对方的这一份心意,萧潇也从来没生过要同他划清界限,不再有更多纠葛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舍不下。
“没事啊,不哭了……”
萧潇轻轻拍着阮暮灯的肩背,又侧头在自家徒弟的额角亲了一口,低声哄着,“以后还有师傅陪着你呢,不哭了啊……”
第 85 章、九、前尘09
毕竟亲眼看到唯一亲人腐败的遗体这种刺激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因着担心阮暮灯会太过难过, 萧潇一整天都没放人离开过自己身边,吃喝都在一块儿。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 他看着徒弟哭得通红微肿的眼着实可怜, 干脆将人往自己的单人床上一拉一拽, 两人同盖一条薄毯,枕着同一个枕头, 额头蹭着额头地一起睡了。
时值盛夏, 白日的气温超过三十度,但这儿是林木茂盛的山区, 昼夜温差很大, 入夜后明显凉爽许多, 山风吹入屋中,还要盖毛毯保暖。
阮暮灯白日里才经历兄长新丧的大变故,在这等百无聊赖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 脑中回旋不去的就都是他掀开黄符时看到的他哥的脸, 自然根本就没法睡着, 但又顾及萧潇就睡在旁边,他连胡乱翻身都不敢,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和昏黄路灯光照,仔细地端详着自家师傅的睡颜。
他们两本来就睡得极近,呼吸贴着呼吸,阮暮灯只要一伸手就能将人整个圈进怀里。
萧潇睡相不错, 侧身半蜷,两手规规矩矩交叠在胸前,呼吸平稳绵长,睫毛随着眼球的无意识运动而不时微微颤动,两瓣嘴唇张开一条缝,大约是睡得有些热了,和他的脸颊一样,即便在昏暗的照明中,也依然显出三分红润来。
阮暮灯呆愣愣地盯着萧潇的睡颜,就这么一直看到月上中天。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意识彻底松懈下来,将和兄长、亲人有关的无数回忆和彻骨伤痛都暂时抛诸脑后,忘记了这世界上已经再没有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个事实,一心一意只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这个人。
直到眼睛都看得发酸了,他才抬手拽了拽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又凑过头去,嘴唇轻轻在萧潇微张的唇瓣上贴了一下,又偷偷伸出舌尖,将那两瓣红唇舔出一层水光,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和萧潇鼻尖相抵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白意鸣的双胞胎姐姐,以及古先生的两个徒弟,果然如约赶到了。
作为暗搓搓想要追求人家弟弟的周涵周大少,第一次见到白意鸣的姐姐的时候,简直紧张得连说话都会咬到自己的舌头,连一句完整的寒暄都没法不打磕绊地一口气说完。
白意鸣的姐姐名叫白凤雏,光看长相的话,和她弟弟真的长得十分相像。
她穿着一套干练的深灰色长袖运动服,露在外头的皮肤很是白净,是那种真正的黄种人少见的冷白皮肤色,而且体形高挑纤瘦,两颊因为瘦削而微微有些内凹,显得颧骨很高而眼窝很深,眼神深邃锐利,乍看起来,甚至有点儿混血儿的感觉,虽然不是现在流行的蛇精网红脸,却的的确确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
白家姐姐虽然身怀异术,但显然没有读心的能力,也没能一眼就看破这个二十多岁的高大青年对自家弟弟怀着的不纯心思,大大方方地和周涵互通了姓名,然后握了手,礼貌地朝他一笑,打过招呼之后,就急着到一旁找萧潇说话去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白凤雏走进临时辟出的会议室,在支起的折叠桌旁随意找了个空位,在萧潇斜对面坐下,低头看他摊在桌子上,已经画了好些标记的地图。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白山黑水’中的‘白’字降和‘黑’字降,已经破了。”
萧潇朝白凤雏点点头算是招呼,也不多废口舌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
他一边说着,笔尖一边在地图上已经打了叉的两处着重比划了一下,好让白家姐姐能看得清楚。
“我觉得,‘山’和‘水’应该在这儿,还有这儿……”
萧潇的记号笔移动着,又在地图上画了两个圈,划出了个他猜测中的范围,然后看向桌子对面的三人,“不过你们知道,我的寻龙点穴手段实在学得很不怎么样,也只能推测到差不多这个程度了。”
“阿弥陀佛。”
古先生的两个弟子皆为佛门中人,从外貌上看,都是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稳重高僧模样,年纪大一些的那个法号无嗔,年纪略轻些的法号无痴,两人都很少说话,但脸上笑容慈和,眼角和唇角皆因常年带笑,留下了深深的笑纹。
无嗔合掌宣了一声佛号,就不再说话,只是笑着看向坐在旁边的白凤雏。
“行行行,这两处墓我来找。”
作为这群人中相风水点龙穴最在行?9" 娱乐圈之型男天师28" > 上一页 31 页, 囊桓觯准医憬懔⒖叹涂炊宋捺链笫κ酉咧械暮澹坏媒赝嫉沽烁龇较颍坏悖邢秆芯肯翡烊Τ龅牧娇榍颍聊テ讨螅诺懔说阃罚跋衷诰驼饷纯床淮蠛盟担还勒盏匦卫纯矗寄Ω玫娜肥窃谡饬礁龇段Ю铮劣诰咛逡趺础恪一沟们籽廴タ纯床判小!?br /> 说完,她又抬头看向对面的萧潇,“主墓的情况,怎么样了?”
“其实几个月前,我和无嗔、无痴大师才去主墓那片地儿看过,当时还好端端的,什么没事儿都没有。”
萧潇撇了撇嘴,看上去十分无奈。
年初时白家奶奶曾经卜过一卦,得出秦岭天水恐生异变的不祥之兆,于是萧潇等人连忙急匆匆赶来查看这处降墓,但当时并没发现任何异常。可谁料到不过才过了两个多月,便叫连绵的暴雨引出一场山洪和泥石流来。
“主墓那儿已经有人去查看过了,峡谷底部冲开了一道缝儿,先前布下的防御阵法也毁得很彻底了。这会儿还不知道那缝儿到底裂得有多深,就怕不知会不会通到墓里,里头又会不会已经被水给淹了……虽然现在还没出什么乱子,不过等咱们把‘白山黑水’都处理干净之后,还要想法子把那道缝儿给填严实了。”
白凤雏听完萧潇的说明之后,沉着脸色点点头。
不知是她常年学习问卜相术,开了灵感天聪的缘故,还是单纯只是所谓的“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这次的事儿从一开始就都处处透着古怪,尤其是“黑”字降墓赶在这个当口被一群懂得破降之法的土夫子挖开了,似乎总有什么人,能够知晓他们的安排和计划,然后赶在他们前头,提前布置下陷阱,一步步引他们入套一般。
“行吧,赶早不赶晚,我现在就去实地看看。”
白凤雏看了看时间,一把揎过坐在萧潇旁边的自家胞弟的胳膊,“意鸣,走,陪姐一起去。”
以她雷厉风行的爽利性格,与其坐在这简陋的会议室里瞎担心些有的没的,不如赶紧找到剩下的两座伴墓,早些破掉这危险的墓局,也好早些安心。
“我们先去东南方的那片地儿看看,从这边过去,得走四五个小时吧,现在出发,还能赶在天黑前仔细看看。”
白凤雏圈着白意鸣的胳膊,计划着之后的行程。
蹭在边上当了许久壁花摆件的周涵一听未来大姨姐要和白意鸣一起行动,也连忙跟上去,厚着脸皮要“帮忙”。
于是几人简单分配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这场仓促而简陋的临时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白家两姐弟,连带着一个拖油瓶周涵,没等吃午饭就背上干粮饮水,先行出发去找“山”字墓去了。
无嗔和无痴两大师则去给林博士的医疗队打下手,帮他们给无辜躺枪的村民除降和祈福,顺带给留在“黑”字墓里的五具腐尸念咒超度。
“阿阮,你哥的遗体,照林博士的意思,是让人下午就先送下山去……”
萧潇站在自家徒弟旁边,透过窗户,看向房间里草席上用白布盖着的五具人形,还有合掌低头喃喃诵经的两位高僧,轻声对阮暮灯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嗯。”
阮暮灯点点头。
毕竟这山里的村庄条件简陋,现在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尸体根本保存不住,继续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我……等这边的事儿完了,想带哥哥的骨灰回家乡去……”
“好。”
萧潇伸手揽过自家徒弟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到时候我让弎子给你安排个长假,我陪你一块儿回去!”
第 86 章、九、前尘10
午休之后, 便有工作人员领着十多个战战兢兢的青壮村民, 将临时停在卫生所里的几具尸体用裹尸袋包严实里,再放到担架上, 两人一组抬起送离村庄。
阮暮灯放心不下, 一路随着这队诡异的送葬队伍, 把他们送到汽车能通行的盘山道入口,又眼见着几口袋子都妥善安置到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里, 汽车发动, 缓缓驶远,才终于肯回转。
“要逮到你落单的时候, 还真不容易啊!”
趁着阮暮灯跟着抬尸的队伍往村口去的当口, 林博士总算堵住萧潇, 得到了一个关上门只有两个人说话的机会。
“我说,你也太宠你徒弟了吧?亲生儿子也没你们这么腻歪的。”
和萧潇独处的时候,这位美女医生显然收敛了平日在外人面前刻意表现出来的淡漠和公事公办的态度,显出七分朋友间的熟络来, 在说正事前, 还难得地开了句玩笑, “简直跟糖黏豆似的,掰都掰不开。”
“没办法,阿阮毕竟还年轻,经的事情也还不够多,这次……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我这不是怕他太难过嘛……”
萧潇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毕竟以后他就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在他成家立业之前,如果我不多看顾着点,就实在太孤单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投向窗外,不自觉地飘向远方被烟雨笼罩的山林,似乎正透过那片浓郁的苍翠,看向过去某些只存在于旧日中的遥远的回忆。
“行了行了,我不管你要怎么宠徒弟。”
林博士抻了抻白大褂的下摆,在书桌旁的椅子坐下,“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嗯。”
听她这么一说,萧潇也立刻正了脸色,转身朝向扎着马尾的长发美人。
“之前你拜托我调查的事,我已经确认过了。”
林博士说道,“我用搜魂术在阮家大哥和另外四人的遗体上试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五人魂魄残留的痕迹,所以,那应该都是魂魄离体已经超过七七四十九天的陈尸,又或者是有人用术法将三魂七魄彻底从他们的肉身上抽离了。”
“这么说来……”
萧潇指尖在自己下巴上轻轻点了两下,“那几具尸体,的确是用赶尸术弄进古墓里的。特地弄四具尸体进墓里,大概是因为‘黑’字墓里本来就是针对活物生气布下的墓降,用人尸代替活人‘点天灯’破降,便是刻意针对这个降阵的弱点吧。”
林博士点点头,“的确,看来抢先一步下手的那群人,其中不止擅长寻龙点穴的土夫子,而且还有个降术行家,不仅如此,还精通赶尸、炼魂一类的邪术……”
她说着,眉心拧出一个明显的“川”字,“这么厉害的人物,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可不是嘛……”
萧潇眼神一闪,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用只有自己听得清的音量,含含糊糊地答道:“这样的人物,这好几百年来,我也就曾经只见过一个了……”
傍晚时,从白家姐姐白凤雏那儿传回了消息——寻找“山”字墓的任务进展得十分不顺利。
“我们走进你圈出的那范围,罗盘指针就跟疯了一样乱转,根本测不出方向。”
电话中的白凤雏朝着萧潇抱怨道:“这儿恐怕跟‘黑’字降周边一样,也被你师傅布过干扰地气磁场一类的术法,以我的本事,可不敢莽莽撞撞就去折腾它们。”
于是没法儿,萧潇只能亲自跑一趟,替白凤雏看看他家师傅到底给他们留了什么样的麻烦。
然而师傅布置下的干扰阵法的确存在,但拦得住白家姐姐的符桩,却对萧潇毫无效果,一直跟疯了一样指针随机乱转的罗盘一旦到了他手里,立刻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停了下来,分毫不错地指向正确的地磁正南方。
“哎呀,你们那一派的术法,还真是有点神异之处啊。”
白凤雏眼见着萧潇端着罗盘,立刻就将昨日困扰了他们一下午的问题解决了,忍不住眯起眼睛,用一种戏谑而又调侃的眼神将他上下扫了一番,“你师傅怕是早料到你有要来破降的一天,特地给自家徒弟留了个后门吧。”
萧潇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手里服服帖帖的罗盘,想了片刻,转手递给身边的阮暮灯,“阿阮,你也试试看。”
阮暮灯的风水学问只学了点儿皮毛,还离“出师”远得很,平日里看看屋内装潢、庭院修葺啥的还勉强凑合,大约还是比平日里徘徊在道观庙宇附近的那些招摇撞骗的“大师”们强上一截的,但要他寻龙点穴、择地堪舆,就实在是两眼一抹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了,这次他虽然跟在萧潇身边,也不过只是跟个没出学校的小见习生似的,乖乖地只看不说,光瞧着自家师傅和白家姐姐如何行事了。
所以当萧潇忽然把罗盘塞到他手里,让他“试试看”的时候,青年实在是有些懵,完全摸不清他家师傅的用意。
不过阮暮灯从来不会在人前违抗萧潇的吩咐,连问也不问就顺从地接过了罗盘,稳稳地端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