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抓住手扯离,喊:“我可以!你不是说我有天分吗?我知道,娘要被人做成蛊了,但还没成,只要想办法剥离……..”穆少何被人拖着,眼睁睁看着亲娘被抬走,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你要干什么?”
穆元青眼睛睁开又闭上,轻轻吐出: “你要她非人非鬼地活着,你娘必是不愿的。”
穆少何双眼全是爆裂的血丝:“你还没有试,怎么就知道不行?不管结果怎么样,你为什么不愿意抓住这一线生机,啊?”
眼看着娘亲被抬走,穆少何心头的可怖越来越重:“求你,救她!我以后会听你话的,别抛弃娘!”
“你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试过就可以的。”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发了穆少何。穆少何被人关回房间,只有小蛇作伴。
这是穆少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他爹。
可惜没有成功。
第二日,有消息称,穆家夫人因病逝世。
七日后,穆府上下皆着素缟。
穆少何神情冷漠地跪在地上,不看任何一个人。
半个月后,穆少何在穆元青书房发现一本由他写的术法之作,里面写了一种蛊的制作方法,名唤引虫蛊。他把家里的藏书撕烂,找穆元青对峙,只得出那蛊不是他创,对其他,穆元青一口不言。
穆少何仰天大笑:“你怕被外人知晓你无用得要偷窃他人的东西,为了穆家名声,为了你的名誉,甘愿牺牲自己的妻子!”
他推门而去:“令人作呕!”
从此,十年不归。
如今宛如时光回逝,穆少何从假山出来,虽是少年之姿,眼里沉稳如水,叫人心生安稳之感。
穆夫人见到他,放下心,过来牵住他的手:“你别跟你爹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
灯笼的火映照在穆少何的脸上,有阴影在浮动:“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穆夫人牵着他往前院走:“即使不愿理他,也不要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穆少何把手抽出,穆夫人略带苦恼地笑了笑:“真是的。”随他去了。
穆少何知道,要从此阵出去,非要找出阵眼,毁掉才行。
穆夫人提着灯笼回头:“怎么不跟上来啊,你还在生气吗?来,娘煮了你喜欢的甜汤,别气了。”
她勾起嘴角的时候,左脸有个小酒窝,让她看上去有些俏皮,似乎还是一个二八少女,快乐又无忧。
即便是二十五岁的穆少何,不禁也陷入了这个虚假的真实中,他定定地望着她,天上的圆月皎洁动人,光辉洒在花上,影影绰绰,迷乱人眼。
“我们去散散步吧。”
穆少何许久,才说出一句话。
穆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穆少何带着她,往花园的深处走去。
深处无光,唯有萤火点点,清风徐徐。
“破阵之法,在于阵眼。”穆少何道。
穆夫人:“娘不懂这个。”
穆少何停在一丛月季旁,趁她不注意,拿走她腰间的匕首:“我娘总是随身带着一把匕首,我问她原因,她说这是年少时在外的习惯。”
穆夫人看他玩匕首,静静听着。
“她常常和我讲在外游历的故事,讲的时候,眼睛在发光。我问她,为什么要被困在这个地方。”穆少何抬眼望她。
穆夫人:“因为这是她的选择。”
“什么选择?”穆少何如当年那样问。
“所思所选,皆逃不过一个情字。”穆夫人眼睛澄澈。
穆少何再一次听到这个答案,大笑:“所托非人,谈何情?”
穆夫人笑盈盈望着他。
穆少何收起笑容:“他配不上她。”
说着,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匕首插入穆夫人的胸口。
心脏停止跳动。
穆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白雾从她身上泛起,顺着匕首蔓延到穆少何的手。
穆夫人:“你可以想办法让我自杀。”
穆少何:“我没那么多时间。”
穆夫人叹气:”我是由你执念化成的幻影。你杀了我,你便是新的阵眼了。”
“我知道。”
白雾全部笼罩?4" 山鬼异闻录13" > 上一页 16 页, 谀律俸紊砩希孀叛矍澳路蛉说南ВΓ灰换餍槲蕖?br /> 现实的井下,四面八方都是形状各异的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成年男人大小的环形竹节虫、色彩斑斓的尖嘴长耳兽以及浑身披覆人面的黑蛇。这三大蛊物霸占了三个方向,撕咬着属于自己领地的蛊。穆少何站在其中,血龙守在身旁。
高子希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快出来。快啊,岐皇百炼就在它们之中,要被吃掉了。”说着,发出嗬嗬嗬的笑声:“但你找到了,也出不去。”
如今这个阵法,阵眼正是穆少何自己。
一开始的幻象不过是陷阱,高子希在井下布了一个无法进出的阵法,就是要将这里作为穆少何的牢笼。
死亡的牢笼。
难听的声音环绕在这个巨大的炼蛊洞穴里,异常刺耳。四周的蛊物对此不为所动,专心于自己的厮杀。
“你要杀掉自己吗?”
穆少何朝四周扫了一眼:“你如此迫不及待告诉我这一切,说明你这个阵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不然大可让我在这里慢慢耗死。”
高子希被识破,不恼,笑得更恶劣了:“实话告诉你,这个阵只能维持三天。你可以慢慢等,但那个辟血人就不知道能不能等了。”
穆少何神情未变,碰了碰血龙的头,血龙心有灵犀,变小后,闯进蛊群中。
没听到穆少何的应答,高子希继续道:“我在外面,抓到一只千魂鸟,上面绑着一张纸条,你猜上面写的什么?”
穆少何撩开下摆,盘腿坐在一块石头旁边,手上一把小刀旋转着,在石头上有节奏地击打,发出叩叩叩的声音。
“我来给你念念,”高子希的执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放在穆少何身上,面对这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年轻人,除了嫉恨,便什么也不剩下了,他脚下躺着受伤的白雪,干枯的手展开小纸条,面容扭曲道,“嗬嗬嗬,那个辟血人发狂,已经杀了好几个人,如果不在两日内回去救他,一切将无可挽回,国君也会将其诛杀。”
“让你速归哦。”
高子希念完后,心情愉悦,只是可惜见不到穆少何痛苦的表情。
穆少何盯着前方那堆蛊,眉头微拧,突然说:“我师兄呢”
高子希站在井边,从他的这个方向看下去,什么也看不到,依靠一只传音鸟对话。
“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小子,放心,他在和我的宝贝们玩,顾不上你。”
这时,血龙嘴巴衔着一条肥嘟嘟的玉虫子,飞速向穆少何这边过来,穆少何眉头舒展:“那你下来和我玩吧!”
边说,手上的刀同时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的胸口,鲜血喷溅,跳动的心委顿下来。
阵眼消失,阵法失效。
同一时间,高子希背后有一双手狠狠一推,高子希跌进井里,下面的血龙暴涨,飞跃而起,高子希落在半空时,血龙尾巴在他身上一蹬,直冲井口去,头探到井边,将口中的岐皇百炼吐到竹林居士手上,血龙只要再拍一下井边就能上来,但它没有动作,飞速下降,回到井底。
血从穆少何的胸口一直流到脚下。他把匕首抽出来,带出一条肥胖的蛊虫。
心脏恢复跳动,阵法再开。
高子希摔倒地上。
穆少何在假山后见到自己娘亲时,便猜到高子希的计划。于是吞了蛊虫化衣。化衣生性邪恶,最喜欢寄居在人的心脏,像一块布,紧紧地罩住跳动的心,然后不停收缩,直到将心挤裂。穆少何便利用他这一特性,在刺伤心脏的瞬间,化衣缓冲心脏的创伤,使伤口不致命,又能有暂停跳动的短暂时间。
穆少何衣领下,藏着一条米粒大小的蝇,通过它,配合击打声,与外面的竹林居士进行交流。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研究出来,年少时玩的一个小把戏,没想到如今竟用在这里。
穆少何缓缓站起身,慢慢擦掉嘴角的血:“师兄,拜托了。”
竹林居士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愤恨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他不想抛下师弟,回去救那个辟血人。
但如今除了这个,他再没作用。纠结了一会儿,他猛地抱起地上的白雪,踏出洞口前,说:“你别死在下面。”
“那是当然。”穆少何的声音隐隐约约。
距离远了,蝇也没用了。
竹林居士从洞里出来,发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竹林居士冲进雨中。
高子希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痛,久久没回过神来。
穆少何拖着受伤的身体,笑得格外渗人:“怎样和杀母仇人玩呢?”
血龙过来,张开嘴巴,咬住将高子希的脑袋,穆少何二话不说抓住了他的脚。
高子希不明所以:“你……”
血龙往后一扯,高子希的话停在嘴边。一瞬间,血喷如柱,头身分离,将一人一蛇淋得浑身鲜艳。
穆少何冷冷地看着他。
高子希的脸上,咧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穆少何身上的伤虽不致命,但也是重伤,他没办法一点一点折磨高子希,只能速战速决。他蹲下身,从高子希的身上搜出很多术士的东西。
穆少何没找到有用的东西,便靠回大石头边。血龙钻进他的怀里。穆少何摸了摸它的脑袋,手心凉凉的。
“刚刚怎么不走?”
血龙变小,又要盘回他的手腕上。
“十年了,总喜欢待在这里。”
穆少何笑完,陷入思考,只要不与这些蛊发生冲突,坚持三天就可以出去了,这不打紧,重要的是不知道师兄能不能赶得上救梅瑾行。
一想到梅瑾行,穆少何便满心柔软,精神奕奕。
到时候他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总该又要伤心难过了。到时候跟他提点要求,总该不过分的。
穆少何不禁笑出声。
离得远了,他突然看到在高子希尸身不远处,躺着一个竹筒。
他过去捡起来,发现盖子已经被拉开,里边空空如也。
当日高子希借蛊虫假死后,返回自己的房间,带走各种珍贵的东西。
其中,便有他用辟血人的血制作出来、十分珍贵的另一条四绝蛊。
“这条与之前那条可不一样。”
高子希将剩下的这条四绝蛊,放进竹筒里。
“一个失败之作,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高子希对此也十分好奇。可惜他也无从考究了。
高子希诡异的笑还挂在脸上,身上的血已变干。
“死前打开的?”穆少何话刚出口,脑袋忽然昏沉,再次睁眼时,里边全是狂妄之态。
☆、第四十八章:死局(4)
“你是谁?”
那颗光溜溜的脑袋说话时,梅瑾行抓着一个大腿肉。
月光又红又大,好像母鸡生的红心鸡蛋。
梅瑾行很少那么馋,他把上面的肉吃光后,不满足地砸吧嘴,接着把骨头咬碎了,吸食里面的骨髓汁,鲜甜可口。
脑袋没听到他的回答,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
梅瑾行把骨头咬得咔咔作响,含糊不清:“我是谁?”
愣了一下,嘴巴合上,又张开,最后摇头:“我就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梅瑾行脑中有亮光闪过一瞬,很快消失不见,他呆呆地望了望蜿蜒的漆黑街道:“我……”
脑袋笑出声。
炉灶下面的火烧得很旺,锅里的水噗呲噗呲作响,这个人头在里面翻滚着,眼睛烂得只剩一点皮肉,他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也可能是锅子煮水的声音。他刺耳的笑声一直回荡着,钻进梅瑾行的耳朵里,随着锅里的水不断沸腾,笑声越来越低,最后再无声息。
梅瑾行不在意,乐滋滋地吃得满手是油。
他在这座空荡荡的城里闲逛了好几天,也饿了好几天。
第一天他不吃东西,浑身难受得似乎要烧起来,将自己由内到外烤干,他跌跌撞撞到了一座府宅里,吃了一些东西,沉重感没有了,身体也变好了。
他一直没停口,却还是无法消除肚子的空虚感。
梅瑾行把骨头都啃光后,来到炉灶前,探头,发现那个脑袋已经和汤融在一起。用勺子搅一搅,白色的浆液挥散出来,和着热气与香气,令人食指大动。梅瑾行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喝了。
暂时饱腹后,他便沿着街走。
一直走,走到尽头。
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左胸口有伤的男人,血在上面像开了一朵暗色的花。
梅瑾行在他面前停住,发现他比自己高半个头,面容模糊,似乎笼罩着一层黑雾,叫人看不清楚。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脸?”
“我怕被人认出来。”
“这里有人吗?”
“你不是人吗?”
梅瑾行歪头:“我是人吗?”
男人歪头:“你不是吗?”
梅瑾行晃了晃空空的脑袋,不回答这个问题,抓住他的手,又开始馋了,低头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块肉,嚼了嚼,吐出来:“不好吃。”
男人捂住不停流血的伤口:“你怎么可以吃我?”
满嘴是血的梅瑾行不想讨论是人非人这个问题,对他没有了兴趣,绕过他:“我要去找好吃的。”
男人跟了上来:“我也饿。”
梅瑾行很好心,反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那你跟着我吧。”
男人凑上来啃了一下他的脸:“你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