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儿”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但不知为何笑不出来,居高临下地说:“你现在知道真相也没用,从今往后,你就得一直陪着…….”
“穆少何!”章小童发泄似的吼了一嗓子,把“富儿”——也就是脑子坏掉的穆少何震得话都咽下去了。
章小童嘶吼:“总不听我话,让你回山上还在村里转!让你别吃人还要吃!”他越想越难过,起身便往穆少何身上踹,被避开后,章小童怒不可遏,把现在比他矮的穆少何推倒在地,骑到他身上,用拳头往他脸上招呼:“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为什么你总是记不住!别吃人,别杀生!”章小童吼完,似乎把力气都掏干了,俯身,将头磕到穆少何的胸口上,那里再?" 山鬼异闻录2" > 上一页 5 页, 换嵊行脑嗟奶?br /> 穆少何被打的一点都不疼,只是有点迷茫地望着山洞顶。那里上面有一只蜘蛛在织网,把一只小虫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是蜘蛛,谁是小虫,或者两人都是虫子,被命运缠绕,没有出路。
“对不起…..”章小童痛苦得用力扯了扯头发,把脸捂在他的衣服上,虚弱开口,“每次都这样,这次我又来晚了。”
章小童嗓音沙哑,眼神黯淡:“我不知道我能这样多少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救回你,我就想着要留住你……..”
可惜人生难圆满,世世不如意。”
穆少何察觉自己的胸口上有点温热的泪水,他伸手搂住,空洞的胸膛涌起潮水般的窒息感。
他摸了摸章小童的头,短短的头发柔软温顺。
“我骗你的。”穆少何不想看到他这幅样子,实话实说,“我没有吃人。”
章小童不敢相信地喃喃:“你说真的?还是你怕我伤心又来骗我。”
“别再骗我,骗我没好果子吃。”章小童直起身子,直直望向他,眼眸里情绪暗涌,又有无限期望。
穆少何胸口疼,闷闷道:“富儿看到我,吓得摔下山崖了,我下去时就看到他没气了,然后借了他的身体下去找你。”
“我没吃他。”穆少何强调。
猝不及防,有泪落在穆少何脸上,烫得他心头一颤。
章小童泪中含笑,目若星辰,美不胜收。
☆、第二十六章:怪事(7)
章小童寻的这个山洞,外面杂草丛生,青翠的藤蔓从小坡爬下来,舒展着身体,绒毛附面的叶子,细细密密将洞口遮挡,只要不走近来一探究竟,很难从外边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一只小鸡在外面戳戳点点,四处撒欢,被章小童抓进洞口,用几块大石头围成圈,把它困在里边。小鸡在里边转来转去,唧唧叫个不停。
“过了今晚,明天一早,村里人就会来搜山。”章小童拨开枝叶的一角朝外看,在山的尽头,天的边界,太阳正在散发最后的余晖。虽然这是每天都会看到的景象,但今天看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教他恍惚如梦中。
穆少何坐在煤油灯前,嗤笑:“他们还敢来搜山?不知死活……”
章小童再次告诫他不能杀人吃人。
“为什么?”穆少何邪性难除。
章小童回身,走到穆少何面前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盏小小的灯,火光将他们的脸照得影影绰绰。
“因为你不是山鬼,也不能是山鬼,”章小童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是穆少何,荆南第一风水师。”
穆少何低念这两句话,章小童见他眉头细拧,面上迷茫纠结,却又逼迫自己回忆点滴,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一千年前短短的二十六载,时光流逝,历经桑田,早已物是人非,不记得也没关系。”
“只求你平安无事,不要迷失自我。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章小童见他的脑袋圆圆的,伸手在上面抚了抚,短短的头发扎得手心痒痒的。
“那你呢,你是谁。”穆少何不想了,看章小童额边冒汗,几戳头发粘粘在那里,伸手帮他撩上去。
“你叫我小童哥哥呀。”章小童摸了摸光光的额头,感觉那里还有他冰凉的指尖。
“我一直叫你小童哥哥,你就得一直陪着我。”穆少何越过煤油灯,扒在他身上,像只软骨虾。
章小童没回答,只是回手搂住了穆少何,以防他滑下来。
但穆少何不死心,偏要他许下诺言,不堪其扰的章小童伸出三根手指保证:“小童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穆少何满意了,反而紧紧抱着他,就是不撒手。
章小童没推开他,笑盈盈地勾了勾他的鼻子。
章小童会陪着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太阳完全下山了,黑暗侵蚀洞内,外面的微风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煤油灯那忽明忽暗、上下跳动的灯光没能将两个半大的孩子包裹起来。只是紧紧依靠,便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天灰蒙蒙的,山间偶有鸟鸣,章小童说要回村子一趟,穆少何不乐意,还是阴沉着脸陪他去了。两人躲在一大摞柴后面,看见数十个村民聚集在村口,浩浩荡荡上了山。
穆少何不喜欢除章小童外的人类,用尖锐的指甲在柴上刮来刮去:“这群人怎么还敢找我?”
章小童见人群中果然没有那人,牵着穆少何的手离开柴垛,解释:“因为不除掉你,他们担心你把我吃完后会继续回村子,抓人,吃家畜。”
穆少何怕章小童生气,忙道他只吃了村尾的两户人家,后来那些不关他事。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章小童带着穆少何停在一户人家的后院里。院里的家禽窝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特别没精神,四周的杂草被踩地东倒西歪,空气中隐约有淡淡的腥臭味。章小童上前敲门。门开了,周冬草眼神疲惫,望见来人,面上一愣,还来不及作何反应,被章小童身后的穆少何推进屋里,章小童紧跟而入,把门关上。
有穆少何在场,周冬草不敢胡乱动弹,只是惊奇地上下打量章小童。
章小童任由他打量,仗着穆少何在旁,踱步进了几个房间,没见到想找的人,开口道:“前日村内十五户人家的家禽被撕咬成块,杨寡妇曾无意中说过,为什么那人偏偏要找村中间的人家,”章小童没有放弃,继续在屋里四处查看,“我想,因为那人就在村子里。”
周冬草没说话,趁穆少何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灰扬到穆少何面前,同时转身往外逃,还没碰到门,便被身后一股力量掼倒在地,发出痛苦的□□。
周冬草扭头看到一脸邪笑的穆少何,不敢置信。
“昨天你们能捉住他,纯粹因为他脑子不灵光,发病了。”章小童在地上发现一块不同寻常的地方,蹲下去。
穆少何委屈:“小童哥怎么这么说我呢。”
“没事,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章小童安抚,见穆少何开心了,转头继续说:“那人最后到的是村长家,可以按照顺序猜测,靠近村头的杨寡妇家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为什么会挑杨寡妇呢,或许可以想,他是从杨寡妇前边的某个地方来的,比如,某一户人家里。”
章小童说着,在地板上发现一个小圆环,拽住一拉,覆盖在上面的黄土抖落,一块木板被扯了出来,同时,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了。
章小童蹲在洞口旁,伸头往下探,只觉腥臭之气和着阴冷的风迎面扑来,十分邪恶。
周冬草见状,扑上前要阻止章小童下去,被早看他不顺眼的穆少何一脚踢下洞里,章小童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弯腰要下去,忽被穆少何后抱住,一跃而下。
洞不深,落地后往前走几步,便是一个简陋的泥土包围的空间,不大的洞里,一眼能看到那个被锁住的人。
他混身□□,身上鼓鼓囊囊,整个人肿胀了一倍,一个又一个的肉团挤在他的皮肤上,不断翻腾,里面像有活物,隐约能见细长通红的东西在里面挤来碰去。而那人跪在地上,不断撞击着墙壁,同时左右摩擦,似乎想把身上的东西刮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痛苦又癫狂。
章小童走近,穆少何紧跟上去。那人听到脚步声,颤巍巍地抬头,凌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双向外突起的眼睛,眼白占据了几乎整个眼睛,细看还能看到有线般大小的红色虫子在里面游动。
这是周冬草的儿子夏至。
周冬草从地上爬起来,行动缓慢,似乎苍老了十岁,说神志不清,已经认不得人了。
四天前,出门狩猎的周夏至带着一身伤独自回到家中,惊惧不已地对周冬草说,其他人都没了。
周冬草惊愕,不敢相信:“你说谁没了?”
周夏至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不知是伤心还是害怕,结结巴巴道,队伍里所有人都没了。
周冬草来不及细问,赶忙要去通知其他人,周夏至却忽然疯了一样撕咬自己身上可以够到肉,大喊它们在他身体里面!眼眶龟裂,形如恶鬼,不停啃咬自己的肉,然后把肉吐出来还要继续咬,周冬草只能用布条绑住他的嘴巴,免得他把自己的肉咬光了。
周冬草不敢去告诉村里人。
“跟他们说了,夏至只有死路一条,大家会把他当邪物处理掉。”周冬草把章小童他们当做倾诉的对象,憔悴不已。
在他回来的那天夜里,夏至发起高烧,全身开始长疙瘩,疙瘩慢慢变大,成了肉团。即使用刀割下,那里也会重新长出鼓动的肉团,那个肉团还会长出黑色的斑点,格外渗人,。
“以前的老人曾经说过用死人灰能以毒攻毒驱邪,我便去吉山涯挖了许多尸骨回来,磨成粉喂给他喝,结果他发狂了。前日夜里,我没留意,被他跑到外面,咬了十几户人家的鸡和鸭,闹得满城风雨。”
章小童望着不成人样的周夏至,沉吟道:“这不是邪祟上身,而是一种寄生虫。”
周冬草愕然:“寄生虫?”
章小童没有解释,只是让周冬草去烧一大锅热水来。
周冬草不动。
章小童脸上一片风轻云淡,也不催,就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周夏至的凄惨模样。
耳边是周夏至痛苦的□□,周冬草眼睛闭上又睁开,死马当活马医,听一个孩子的话,上去烧热水了。
穆少何问:“不用跟着他吗?”
章小童摇头:“他不敢找人来。”让穆少何把周夏至的嘴巴扳开,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在手腕上划了一刀。
穆少何被手上溢出的鲜红刺痛了眼,按住他,脸上一片风雨欲来的可怖:“你在干什么?”
章小童挣了挣,穆少何不放,低头要舔,章小童忙呼:“别浪费我的血!我得用来驱邪!”
穆少何脸色非常难看,抬起头,但还是抓着他的手不放。
章小童道:“你再不放手,血不流了,等下还得再来一刀。”
穆少何不情不愿松手了,章小童朝周夏至努了努嘴,穆少何板着脸,上前直接把人的下巴卸了,周夏至只能张着嘴巴大口呼气。章小童手腕放在他嘴巴上方,血顺着细细的手腕流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穆少何质问。
章小童认真地看着周夏至把血吞下去了,将手移开,按住自己的手止血:“这是文王庙孕育的邪祟血线子,入体寄生,在人身上吸收养分,过多几日,这些东西就会从他身上的肉团里钻出来,母体暴毙,大量繁殖的邪祟则继续感染其他人。虽然血线子很像寄生虫,但它们不是生物,实际上是由数以万计的蛊虫厮杀后的怨气邪气形成的。”
穆少何看他放血止血动作娴熟,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做了千百回。
周夏至身上躁动的肉团突然安静了。章小童俯身查看,说邪祟已除。
“等下让周冬草把他放进热水里泡,肉瘤就会自动脱落了。”章小童熟门熟路,像个行医已久的大夫。
穆少何迷惑:“你到底是谁呢?”
章小童朝他笑:“现在我就叫章小童。”
☆、第二十七章:不得善终
江袅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老人家阖上眼睛,摇蒲扇的手停下来:“周冬草的事情没过几天,章小童就死了。”
江袅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呛死:“为什么?”
“然后,”老人家慢吞吞道,“大杨村的村民就搬离了这片故土。”
江袅哭笑不得:“我是说,章小童怎么就死了呢?穆少何又怎样了?”
沉默的老人家在江袅的苦苦哀求中,言简意赅: “章小童被村民杀死,穆少何又陷入沉睡。”
没等江袅追问,老人家不知怎么忽然心血来潮,问他:“你能猜到,是谁将藏在山上的章小童抓住么?”
老人家的思维十分跳跃,江袅对此不知是佩服他思维敏捷宝刀未老,还是感慨人老了说话容易颠三倒四。
他认真想了想,选了一人:“周冬草?”
老人摇头。
江袅又猜:“搜山的村民?”
老人又摇头。
江袅:“刘大年?”
老人家沉吟。
江袅兴奋:“我就知道这家伙一直怪怪的不安好心。”
“他在那个晚上,曾经偷偷想去救章小童,可惜去晚了。”
江袅听了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他为什么会去救章小童,他不是很讨厌章小童的吗。”
“谁跟你说刘大年讨厌章小童了?或许也只有章小童认为刘大年讨厌他吧。”
江袅讪讪,不知怎么接话。
老人家问:“你猜不出来是谁吗。”
江袅乖乖认输:“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