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目光也跟着落到那人身上,点点头,认同了祝余的看法。
两人正在观察在场众人,猜测谁手中拥有玉牌,忽然又是一道男音拔尖,将众人的注意尽数吸引住后,又戛然而止,“游清灵那卑贱种——”
在场细细嗡嗡的声音好似按了暂停键,除了风声叶声呼吸声,竟一时无人说话。
咯噔咯噔咯噔,脚步声阵阵,人群朝外边分开,露出其中一名瘦小男子的身形来。他站立着,双眼瞪得老大,七窍流血,跟昨日死去的那人一模一样。
在场散修谨慎的四处张望,目光又落回那瘦小男子身上,同时暗暗提气,等待即将到来的威压。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也几近于无,压抑似海水般蔓延着。
“扑通”一声响,打破了现场的死寂,可是众散修依旧不敢放松。灰尘散去,瘦小男子倒在地面上,似在无声的控诉,又是在嘲笑众人。
等了许久,等得身子发僵,也没见任何异动。现在有些喧乱起来,胆大的试图离开此处,见没任何事,接下来散修们溜得一干二净,祝余与白风也跟着回了洞府之中。
那老猿取人性命,根本无需特意散出威压,所以昨日,他是故意如此做的。“打草惊蛇!”祝余与白风异口同声道。
“那老猿根本没打算藏着掖着。”祝余开口,“他在挑衅。”换句话说,就是那老猿是故意的,他故意如此布疑阵,偏偏又不遮掩。
“不错,他在挑衅。”白风赞同,“他高调挑事,将三大宗门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来。”
“他在保护谁?”祝余低声自语,“还是,他在针对谁?”
“游清灵。游清灵身上必有古怪。”白风叩击着桌面,“那老猿为何针对游清灵,因为游清灵是卑贱种?”
“不,不对。”随即白风否认了,“那格局太小,若是针对游清灵,直接将游清灵灭杀了岂不省事?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也有一个。”祝余也跟着说,他望着白风,笑意吟吟的开口,“白风哥哥,看我猜的与你猜的是不是一样,若是一样,就将昨日的赌注抹去好不好?”
闻言白风乐不可支,“祝余,你几岁了,这么喜欢耍赖。”
“白风哥哥,我今年两岁啦。”祝余故意伪童音萌萌哒道,凑近白风摇着他手臂道,“我不管,我不管,若我与白风哥哥心有灵犀的话,就将赌注抹去好不好?白风哥哥,好不好嘛。”
“行行行。”白风被祝余的厚脸皮给打败了,赶紧求饶,五大三粗的汉子做这等小儿女姿态,真的让人不忍直视。
祝余嘿嘿一笑,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过桌上的果子一抛一抛的,道,“天伦秘境秘境,是由他们口中的卑贱种传承下来的。三大宗门养着游清灵,便是想利用他获得传承,那老猿的目的则是不让游清灵与他宗门一心,甚至,激起游清灵对人族的仇恨。”
白风点头,“那老猿,想让那些修士的打算落空。只是这对老猿有什么好处呢?除非他有解不开的仇恨,宁愿不飞升,也要坏三大宗门或石天宗大事。又或者,他手中也有一个卑贱种,且有极大可能获得传承。”
“那咱们还顺水推舟么?”祝余有些纠结,若继续破坏,就帮了老猿,若就此住手,又怕三大宗门之人得偿所愿,真是左思右想,有些为难。
听了祝余的顾虑,白风摇头笑道,“你呀你,看问题不是这么看的。”
白风知道祝余很聪明,但他比较倾向于自我,想做就做,全凭心意。这样不是不好,只是很多时候只看一时怕是会误事。祝余以前没受过精英教育,宏观格局太小,所以在白风眼中,祝余都是小打小闹,熊孩子一个。
之前白风想着娃娃小吵小闹玩玩乐乐,有他在旁看着不怕祝余吃亏,事情经历多了看问题角度自然会多样化。不过,事情就摆在眼前,白风也不会放弃教育的机会。
此时白风就趁机教育祝余,“你不能只盯着三大宗门跟老猿两方,如此你就是将他俩摆放在同一高度,而将我俩摆在下方位置,这并不利于咱俩看清场面情势。毕竟很多事情,不到同一层面,看到的事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可能想说,我俩隐在暗处,敌在明我在暗,占据了优势,话是如此没错,但这有一个前提,那便是我与敌在同一个层次,或者咱俩是下棋人,敌人是棋子,如此才能置于不败之地。”
这就好比,对方已经着眼天下大事,看向了千秋万代,而你却还在纠结于眼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眼界都不一样,如何能斗?
“你的意思是,咱俩将老猿跟三大宗门当做棋子,咱俩是执棋人。这样咱俩宏观调控,谁要赢了就帮另一方,谁要输了就帮一下?”听了白风的话,祝余迅速转变思维,并对白风露出崇拜的目光,他媳妇儿真聪明,有魄力!
祝余心中涌起自豪感,看,这就是他给自己选择的道侣!
白风失笑,祝余还真敢想,他最多最多,是将宗门修士、老猿、以及他跟白风当做三方势力,共同博弈天伦秘境,祝余却敢直接开口,将此方渡劫修士当棋子,莫非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风并不会泼祝余冷水,“不错,当为执棋人,翻云覆雨尽在掌控之中,如此,咱俩才有出界的机会。”以弱博强,本就须用尽全力,且能想敢想常人不敢想之事,剑走偏锋、路走诡道,如此方能有一线生机。
“不过,老猿跟那宗门之间谁输谁赢与咱俩没多大关系,咱俩的目的是出界,那宗门与老猿,无论这两方做什么,都得为咱俩的目的服务,这才是执棋人。座下棋子,尽为我所用。”白风一扣茶杯,重重拍在茶盘之上,当做棋子落定,生死两分。
祝余听得连忙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俩行那火中取栗之事,先得让那两把火按照我们的心意燃烧,不是引导他们输赢,而是引导他们烧成咱俩希望的模样。”
白风含笑,孺子可教也。
第43章
既然要做执棋人, 那么得对棋内形势了然于心。
白风与祝余的掌握的资料还是太少,既分析不出老猿的目的, 又不明了那宗门之人有何谋算,虽然知晓两方皆剑指天伦传承,但具体操作行事却是一头雾水。
两人商议了一下, 认定前期行事应该蛰伏,大战场应在天伦秘境之中, 因此两人打算此事入虎穴得虎子。因着老猿针对游清灵,两人选择混入的宗门是那石天宗, 只是如何混入,还得从长计议。
石天宗驻地在一件法宝之内, 若是混入其中会被法宝主人察觉到陌生气息, 从而被发现,所以白风与祝余想出的法子是顶替石天宗宗门弟子。本来两人还在愁石天宗弟子不出驻地该如何,结果天佑两人, 机会直接送到了他俩面前。
有修士为子玉铤而走险,诱哄石天宗弟子出驻地,布阵杀之。
残阳余晖倒悬西天, 祝余与白风站在光秃秃的悬崖之上眺望石天宗驻地, 不妨眼尖的瞧见山林掩映间有一修士在林中飞行。那大小不比飞鸟大多少, 像是一个黑影在蓝天织成的布上划过, 透着亮,十分明显。
“从石天宗山飞下来的。”祝余心喜道,这不就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吗, 心想事成啊这事。
两人借助山林掩盖身影,也朝那修士方向飞去。
那修士左绕右绕,见山雾涌动处正站着一人,当即按下飞剑,落到那人前方。这修士生得宽额阔目,国方脸型,很是严肃古板。他望着对面那个小个子,不悦开口,“不说了不联系么,怎么又来联系我?我才在宗门站稳跟脚,你想功亏一篑?”
小个子修士笑道,“嗨,谁知道你是不是发达了想摆脱我。你可别忘了,你这石天宗内门弟子的身份是怎么来。”
严肃古板修士闻言怒气乍凝,又很快按捺下去,“那你想如何?闹大咱俩一块玩完?”缓了缓神,又开口道,“咱俩一块儿长大,将近两千年的情分,我再怎么也不会辜负你的。若当初不是你相貌不对,我也不至于抢你机缘。咱俩早就是一个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放心,你且耐心等等,等我出天伦秘境立马将你接回宗门,让你也舒舒服服过那好日子。”
小个子本来在犹豫,听到后边立马笑了,“就是因着咱俩一块儿长大,所以你什么性子我心知肚明。你也别喂我迷魂水,我被你哄过一次是我无能。闲话休说,我要一块子玉。”
“不行。”严肃修士立马拒绝了,说完之后严肃修士知道自己拒绝的太快太冷硬,心道不好,果见小个子修士怒气上脸,就要发作,忙安抚道,“现在不行,不过,七月十四,我给你拿一块子玉过来。”
他朝前走上两步,面色柔和,“宗门子玉皆有主,现在下手容易查出你我,不妨等到七月十四,七月十五天伦秘境开启,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注意多一人少一人,你觉得呢?”
矮个子修士沉默了会,忽然哈哈大笑,“论巧言利口,我自愧不如多矣。不过,你诸多甜言蜜语,转世之后说吧。”矮个子修士将盾朝前一立,正好挡住刺向他丹田肺腑的霜剑,盾与剑相接之处,华光异彩,显然严肃修士打算一招击毙,而瘦小修士早就有所提防。。
一击不中之后,严肃修士面露狰狞之色,“你个王八羔子,就知道你是个祸害,你早就算计好是不是?就知道你当初提出这等李代桃僵之事没安好心!”
矮个子修士闻言也怒,“若非你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我又何必做这等小人之事?你做得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初五。”
“哈哈,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严肃修士有些荒谬,“分明是你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 我一冒名散修,为防他人起疑,耗费了多少心力,结果你一个劲在后边扯我后腿不说,竟一再得寸进尺,这些我皆看在往日情分上忍了,可是现在,你胃口未免太大,如此就别怪我不能容你。”
“我还得感谢你不成?”矮个子讥讽道,避过严肃修士的一击,身后山石迸裂,纷纷当空落了下来。
严肃修士见状,攻击愈发急促,矮个子修士此时却勾起嘴角嘲讽一笑,往后一退,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严肃修士攻击一空,他握剑当横,戒备的望着四周。
严肃修士在阵中不察,祝余与白风在高处将此处发展瞧得一清二楚。那矮个子修士所立之地本就设有阵法,只是未免严肃修士察觉,那阵法是以人为阵,潜伏四周,那方峰顶并无阵法痕迹。而矮个子修士以身为饵,诱那严肃修士进入人阵中来,无路是之前的盾挡,还是之后的躲避路线,都是有心机有计划的,直至矮个子修士踏入阵基之上,其他三人与此同时纷纷将灵气灌入脚下,四方灵气勾勒成阵,相互交缠互相贯通,由此阵成。
四名修士脚踏禹步,一一站在四方锁灵大阵阵基之上,一人手持一见法宝,正对居中的石天宗修士。
祝余与白风本来只想捞着一个石天宗弟子身份,不料却知此私密之事。而之后的发展又有些看不懂,那矮个子修士若是心馋严肃修士的石天宗身份,不应伙同那严肃修士在寻个石天宗弟子冒充么?杀了那严肃修士,他又不能继续冒充,他做这等杀鸡取卵之事有何利处。
若说两人翻脸,怒而生怨报复,可明明之前便已打算好除掉那严肃修士,那矮个子修士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晃神之间,严肃修士便被那四人制服,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只留有最后一口气。
矮个子修士此时朝四人中的一名劲瘦青年行礼开口,“当年行此诡计之时,属下担心这厮出尔反尔,故章鸣魂魄一直由奴拘囿,使魂灯明亮如常。一旦这厮有拆桥心思,属下便碾碎这魂魄。因着此,这厮方与奴多年相安无事。这是章鸣魂魄,大人入石天宗后,万万小心。。”
劲瘦青年收好魂灯,朝矮个子修士开口,“你很有诚意,主上那儿我会替你美言。”
“多谢大人。”
矮个子修士闻言欢天喜地,心道这条大腿妥了。
其他两人朝矮个子修士露出个欣羡又嫉妒的眼神,不过这次任务多亏这矮个子修士,他俩也不敢抢功,更何况劲瘦青年在眼前,两人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不过以后就难说了,且容他张狂,那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皆知对方打算,不由得垂首低眉,露出个寡淡的笑。
劲瘦青年忽而变成一团肉色的丸子,无七窍,无四肢五骸,他朝前蠕动着,将躺在地上的严肃青年裹入丸子之中,跟松脂吞昆虫形成琥珀似的将人吞入松脂之中。
松脂不断拉成变化,拉出了四肢五骸,拉出了面貌七窍,丸子变成了严肃青年模样。
“你们且去。”严肃青年踩在剑上,朝三人微颔首,便朝石天宗方向飞去。
冒牌顶替冒牌,还挺有趣的,祝余望向白风,白风点头,祝余便知这事有很大操作空间,当即喜滋滋的在前边等着这严肃青年。
冒牌货还是做了一番工作的,见‘华清如’在前边行走,下了飞剑,朝华清如抱手道,“华师兄。”
‘华清如’挑剔的上下扫视冒牌货,面上却带着笑,“原来是章师弟。章师弟这是外出才回?”
冒牌货点头,“华师兄不也是。”
‘华清如’摇头叹息道,“我只是伤心浩阳宗花师兄的陨落,想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被我遗漏了。外边并不安全,越到天伦秘境开启越乱,章师弟一人外出,实在太不妥当。章师弟也别怪师兄我多嘴,实在是那群散修没法没天惯了。”
“多谢师兄提醒,师弟醒得。”冒牌货端着张严肃脸,说的话很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