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一旸偷用禁药,不服从警方,公然袭警,判无期徒刑。”
方和转头看着江樾,见后者紧锁眉头,仿佛疑惑于这样的决断,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们这次外出没有许可,林川就算负工伤也难逃其咎,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明白吗?”
江樾紧盯着方和,缓缓点头,方和言下之意非常明了,这件案子他不允许深入调查,方和权力大过天,只要他这么说,法院就会这么判。无论是什么结果,他只需要一锤定音。可这样的违和感让江樾感到不适,他仿佛第一天认识方和,也第一天认识B市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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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健身房内传来机械不断舒展碰撞的声音,健身者双手拉着器械,几组几组地无间断做着训练,他全身肌肉紧绷,等做完最后一组,终于是不堪重负般呼出一口气,他默默按住发痛的左臂,虽没有伤到动脉,但肌肉还是损伤了不少,随便活动下便牵扯着疼。
江樾侧身拿过运动水壶,淡盐水迅速缓解了喉咙处的干燥感,他看着镜墙中的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冷峻的脸庞,只是心中的疑惑始终挥之不去。
方和直接干涉这件案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而直接派发下来的文件,摆明了就是让自己对乐一旸进行催眠,那难免会知道张力死亡的原因,方和明知自己可能触到张力一案的真相一隅,为何又匆匆拦下进一步调查,直接做此定论呢?
江樾起身走到休息室,从兜中摸出一根烟,只夹在双指间,十年前,张之云带自己成为刑警,当时自己阅历甚浅,做事鲁莽不计后果,是方和出面帮他平息了几件,张之云死后,也是他允许自己再回真案组,江樾不愿从奇怪的方向揣测方和,只是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笃笃笃。”一阵敲打玻璃门的声音响起,江樾回身去看,只见黄毛推门而入。
“就猜你在这,有人找你。”
江樾不明所以地投去疑惑的视线,黄毛便解释道:“人在办公室等你了,赶紧去。”说罢从江樾手中夺下那根烟,兀自点上,说:“这根烟我就替你消受了,你别一身烟味过去,影响不好。”
江樾无可奈何地笑笑,也不知是什么来客,这年头还有人探望警犬,真是稀奇。
赵艺见到眼前身披深色警服的挺拔男子时,不由得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而颤了颤,只听林川之前提到过自己有位不好接近的同事,如今见到真人,还真是名副其实。
“江先生您好,我叫赵艺,是小川的朋友。”赵艺连忙起身与江樾握手问好,江樾很快回握了握,然后示意赵艺快坐下,开口道:“你有身孕?”
赵艺惊诧地点头,她本就身材瘦,如今又穿着一身宽松连衣裙,基本上很难让人察觉自己怀孕,便问道:“你怎么知道?”
江樾浅浅笑了笑,说:“你从站起到坐下,都在无意间护着肚里的孩子。”
赵艺一听,对此人忽然刮目相看,她说:“早就听小川说你是个很有学识的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哦?”林川还这么说过我?江樾对此等褒奖露出难以掩盖的笑容,末了,他便开口问道:“赵小姐找我有事吗?”
赵艺立马回过神,说:“啊对,小川之前发我一封邮件,里面有一些谱子,他让我看看第三张曲谱,我看了下,是大提琴谱,谱子很有名,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的第二组曲,不过我是修习乐理的,大提琴所知不多,但是我有认识的人精通这个,本想打电话给小川让他随我去拜访,结果打不通他的手机,他之前说可以找一位叫‘江樾’的先生,我就找来了。”
江樾凝神听着,心中意外万分,没想到林川居然对此事这么上心,他对赵艺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林警官现在不方便出入,你说的那位艺术家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拜会了。”
“啊?小川他怎么了?”赵艺听闻立马关心道。
“他……”江樾沉吟片刻,面上蒙上一层自责,“因为我的疏忽,害他在出任务时受了伤。”他抬眼看了看赵艺,又低下头去:“抱歉。”
赵艺顿了顿,又关切地问道:“他没什么大碍吧?”
“脱离危险了,不过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赵艺听闻便点点头,她拿起放在面前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后道:“没事就好,小川跟我说过,这件事找你也是可以的。”
江樾挑了挑眉,又听赵艺说:“小川不常找?" 嗅觉5" > 上一页 8 页, 税锩Γ砸帐跻膊皇欠浅8行巳ぃ蚁胨獯握椅野锩Γ喟胧呛湍忝堑墓ぷ饔泄兀乙膊缓枚辔剩还热凰颊饷此盗耍沂撬暮糜眩欢ㄊ且锏降椎摹!?br /> 果然学艺术的人多半敏锐,江樾兀自想道,于是他回道:“非常感谢你,正如你所说,这个乐谱确实与我们之前所查的一桩案子有关,只是我不能擅自离开警局,所以还是只能等林警官康复后才能与他一同拜访。”
赵艺垂头思考了会,又喃喃道:“可是他要回去了哎……”
江樾看她犹豫了些许,问道:“不方便吗?”
“不,我让他来警局吧,江先生,不知道你们是否有类似探访名额之类的东西……借我一天可以吗?”
江樾思考了会,点头道:“好,你什么时候需要,直接打内线联络我就好。”说罢江樾便拿过一掌便签,写下一串号码递给赵艺。
赵艺赶忙接过,将便签夹进卡包中,她迟疑片刻,对江樾说:“小川……我能去看看他吗?”
江樾看了看腕表,现在离下班还有段时间,赵艺还来得及在大门关闭前离开,于是点头道:“我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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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的人面如白纸,纹丝不动地面躺在病床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使他看上去更加瘦弱,他紧阖双眼,浓密的睫毛在脸庞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的黑发柔软地搭于脸颊旁,更加反衬了脸色之白。往日活跃英气的面庞此刻被氧气面罩遮起大半,一旁的监测仪发出“滴滴”的声响,屏幕上还在不断跳动着数字,心电图无间断地起伏;制氧机中还在不断输出氧气;他苍白无力的左手指上夹着夹子,输液管不断朝体内输送着营养液和药液。
“小川……”赵艺站在病床旁,看着与昔日完全不同的林川,轻轻地呼唤道。
江樾看着赵艺担忧非常的表情,正要出声安慰,只听赵艺道:“江先生,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江樾立马应道:“嗯。”
“帮我们照顾好小川。”赵艺看向江樾,郑重其事地说道:“请你,拉住他。”
江樾与她对视,亦郑重地点点头。
探望过后,江樾将赵艺送至总局大楼门口,夕阳的余晖已将天边染成橙红,秋风飒爽,却也吹得人打了个冷颤,江樾见状,立马跑去买了一罐热咖啡递给赵艺。
赵艺道着谢接过,随后看了看江樾,她微笑着说:“听小川说你不好相处,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江樾愣了愣,赵艺见他这个反应,轻轻笑了笑后告别:“我先回去了,之后我们再联络。”
江樾同样报以微笑告别,末了,他转过身,点燃一根烟。他点开腕表,找到自己浏览过无数次的文件,陷入缄默。
学霸个屁,他掐灭未燃尽的香烟,朝住院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就没有存稿啦,更新时间大概每日下午六点以后,平常时间都是写文加摸鱼2333
这一章算是一个过渡,所以字数少了一些,望各位包涵!
谢谢支持,鞠躬!
第15章 博弈二
“江樾先生是吗,您好,我叫顾容生,赵艺的大学同学。”
江樾与自我介绍着的年轻男子握了握手,男子留着半长的浅栗色头发,后脑勺草草扎起一撮,眼神十分明亮,穿着打扮都散发着艺术家的气息,与他们终日忙于案件的直男有着天壤之别。
待互相寒暄完毕,二人便在休息室坐下,服务机器人立马呈上几杯热茶,顾容生抬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便听江樾开门见山道:“顾先生,之前发给你的那份曲谱,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顾容生听闻,将茶杯放下,淡淡笑了笑说:“叫我小顾就可以了。确实有所不同,第二组曲很少有人演奏,出名的都是第一和第六组曲,如果没有谱,我也不一定能发现其中端倪。”
他拿出平板,点开那份曲谱,密密麻麻如同蝌蚪般的音符爬在面前,江樾不由得头疼,只听顾容生边指着曲谱边说道:“这个小节到这个小节,音符是没有错的,但是错改了一个重音符,你看这个F,应该标在第二个音节,但是你给的这份谱,标在第三个音符上了,那么这一整节的节奏就不对了,甚至影响到下一小节的节奏。”
江樾似懂非懂地听着他阐述,又凑近去看了看顾容生指出的音节,奈何在他眼里全是黑色豆芽菜,只得作罢,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顾容生似乎是看出他并不通音律,不紧不慢地点开一份音频文件,轻车熟路的快进到这个小节所在的位置,悠扬的大提琴旋律便从平板中传来,过了一会,顾容生便按下暂停。
“请记住这个曲调,现在我要按你给的这份谱拉。”说罢,顾容生便将放在身后的大提琴箱拿过,放到地上打开,一架优质云杉木大提琴便呈现在二人面前。顾容生拿起大提琴,摆好姿势,稍微看了看平板上的曲谱,右手捏弓微微拂过琴弦,音符随之而出。
江樾凝神听着,果然如顾容生所言,旋律与先前听的原版有很大区别,只是重音的改变,竟就将这几节的节奏摇身大变。
待最后一个音节拉完,顾容生习惯性的甩弓,而后轻轻转了转手腕,对江樾说道:“听出区别了吗?”
江樾抱着手沉思,闻声便点点头,看来与他的猜想无异,催眠可以通过音律节奏进行的话,那么这份曲谱就是三年前的要点所在,而除了指挥以外,熟知这份谱子的人,只有那位大提琴独奏家,只是当时他演奏完便回了意大利,当时并未对他进行审问。
看来这是一条漏网之鱼啊,江樾心想,他向顾容生道了谢,顾容生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又说道:“我多嘴一句,这份谱子你是从哪得来的?”
江樾回道:“三年前一场音乐会中,就是用的这份谱子。”
顾容生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说:“有大提琴独奏的音乐会不是很多,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说罢他便掏出手机,随便按了两下,搜索引擎上便出现一位音乐家的个人履历。
“周言,大提琴家,在意大利深造,三年前好像来过B市。”
江樾看了看屏幕上出现的男人,皱纹已爬满脸颊,深刻地描绘着岁月的痕迹,当时的音乐会并没有详细写上每个演奏者的性命,所以江樾也不能断定这位周言,是不是三年前演奏的人。
“你好像对他比较了解?”江樾对顾容生问道,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在意一个旁人的来去,更别提是三年前的事,除非二人早已熟识。
“嗯,还好吧。”顾容生收回手机,按下锁屏后对江樾笑了笑说:“以前我在意大利求学的时候,曾在他门下学习过一段时间。”
江樾思考片刻,抬起茶杯,啜了一口便道:“我听闻你过久要回意大利去,会见到这位周先生吗?”
顾容生略加思索后说:“应该会见到的,我这次去意大利也不太久,只是拿个证书,过久要与周老师一同回国,你是想见一见他?”
江樾点头肯定,二人便交换了联系方式。顾容生正欲背起大提琴离去,江樾便抢先帮忙背起,顾容生略微怔了怔,便跟着江樾走出了休息室。
待走到办公室,赵艺已在此等候,与魏岚不断闲聊着,魏岚不是会与陌生人聊天的性格,江樾诧异地挑了挑眉,但并无过多表示,带着顾容生走进办公室。
魏岚发现二人的到来,立马侧身打了打招呼,赵艺也随之转过头来,她微笑着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谢谢你们的帮助,非常有用。”江樾淡淡的笑着说,“等过段时间,可能还要再麻烦小顾。”
顾容生连忙摆摆手,赵艺满意地点点头,与魏岚道过别之后便跟着二人走向一楼大厅。江樾边走边看腕表,已经到了林川复检的时间,赵艺看出他的担忧,便说道:“我刚才去看过小川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各项参数都挺稳定的,可能明天就能醒过来了。”
江樾低沉地嗯了一声,又不好意思道:“最近真是麻烦你了,等林川康复,我一定和他一起请你吃顿饭。”
赵艺开怀地笑了笑,点头应道:“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啦。”
顾容生与赵艺走出了总局大门,冰冷的机械音不断在耳旁响起,他回头看了看,江樾正焦急地往里走去,英俊的男子侧脸难掩担忧神情。
“容生,怎么了?忘记东西了?”赵艺见顾容生回头看着,不由得发声问道。
“没有。”顾容生收回视线,抓紧了大提琴箱的肩带,“我们走吧。”他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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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和坐在病床旁,手握一张年旧的老照片,色彩已经开始褪色,边角因为经常看阅的原因微微向上卷起,照片上两名青年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得无比开怀。
他注视着躺卧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子,将近一周未进油盐的轮廓显得骨骼更加分明,鹅黄色的灯光暖暖地投下,照在他轻薄的眼皮上,使他的面庞显得尤为恬静。
“有时候看着,还真挺像的。”他轻轻笑了笑,在安静的病房内兀自喃喃。
半晌,他站起身,在心率监测仪的“滴滴”声中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