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手脚被缚,血液流失,罗秋映的这话的可信度可能要高上半分。
罗秋映也不介意陆离的语气,转而又说:“希望你在费洛西斯的眼里还有一点地位,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罗秋映没有说下去。
“我倒是希望他没把我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这句话倒真的是陆离的真心话。
陆离瘫坐在地上,虚弱地问:“喂,你忙不忙,不忙的话陪我聊聊天如何?就聊五毛钱的。”
罗秋映看了眼腕上时间,说:“一刻钟。”
“足够了。”
罗秋映敞开着门,散了散屋内的暑气,在陆离面前席地而坐。
“费云扬,噢,你们说的那个费洛西斯,他很厉害?”
反正陆之枫他们只把自己当成无辜被牵连的可怜人类,自己干脆就装作懵懵懂懂的血族贵公子,当个好奇宝宝好了。
“据说是二代血族中血统能力最强的。”
“二代?那一代呢?”
“一代,他叫圣特离,是一位热爱正义与和平的圣人,不过,可惜,陨落了。”
陆离:……
没想到他的声誉还挺高,不过你确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没有偷偷骂他蠢?
陆离扯扯嘴角,又问:“你们怎么知道费洛西斯的能力很强?你们跟他交过手?”
“自然是交过手的,他在我们的大本营呆了二十年。”
“做什么?”
“替我们试药,试武/器。”
陆离诧异:“他不是血族吗?竟然自愿做这些,那不是算背叛了血族?”
“来是不是自愿的我不知道,不过试药是自愿的。”陆离听见罗秋映这样说道,“不过他大概真的是被人忽悠来的。我至今仍旧记得他与我主见面的场景,我那时候还很小,在我主身边当侍童……”
罗秋映开始缓缓道来。
费洛西斯见到血族猎人领主的第一句话是问:“有人说,你入了轮回道却仍旧记得自己的前世,那你可知如何追寻一个人的转世?”
领主回答:“要有容纳灵魂的容器,以此做媒介才有可能成功追溯。”
费洛西斯说:“我有,他留给了我一件魂器。可是大千世界,三百年过去,毫无痕迹可循。”
领主问:“冒昧问一句,阁下要寻的可是圣特离?”
费洛西斯沉默。
领主又道:“如果是他,那么,你放弃吧,你找不到的。”
费洛西斯闻言握紧了拳头。
“像他那样的神,轮回之前必然对自己的下一世有所感悟。如果他没有告诉你,那就说明他不想让你找到他。”
费洛西斯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脸上表情渐渐趋于麻木。
那是罗秋映第一次觉得血族其实也没有多么强大,至少,他们也有无可奈何的事,也有只能妥协的时候。
“该答的我都答了,那么,阁下知道我们的规矩……”
血族闯猎人的大本营,自然不可能全须全尾地出去。
“他把所有的试炼场都闯了一遍,那些试炼场也就是我们的实验室,”罗秋映看了陆离一眼,顿了顿,继续说,“作恶的血族被我们抓住关在那里,接受惩罚和改造。我印象最深的是……”
“圣剑……”陆离喃喃道。
罗秋映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道:“是,圣十字剑。这祖先留下来的圣剑,我们从不敢乱用,因为那是迄今为止对付血族最有力的武器了,可惜世上只有一把,想找出再铸一把的原材料都没有。圣剑无锋无刃,但是对血族造成的伤痕永不可磨灭,我们很早的时候拿过血族死囚试剑,见过那些人……据他们所说,被圣剑剑尖触碰过的地方,血液会有沸腾蒸干之感……后来我们就不轻易拿圣剑做试验了,一来,圣剑万一有损,我们担当不起,二来,那样的惩罚,我们也看不过去,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让血族能够干脆利落地死去,或者彻底脱离种族,而不是虐待他们……”
“费洛西斯他……”
“他主动要求试剑,试的是……心脏。”罗秋映陷入了回忆,“那是他呆在我们大本营的第二十年了,他在我们的实验室轮过一轮,却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伤害,只要休息几天,所有的伤口都会愈合。最后,他去找我主,要求试剑。”
“那一次的执行者是我。”
陆离低着头,嘴唇轻轻地颤抖,但他没有打断罗秋映的话。
“宽剑入心的时候,我听到了冷水浇在热铁上发出的‘滋滋’声,我吓得几乎握不住剑。他握住我的手,将剑往他的心口又送了几分,那一刻我看见了他的眼睛……他是真的想死,他在……求死……”
“最强的血族竟然毫无求生欲/望,血族,真的是神被钦点恩赐的种族吗?”
罗秋映喘了两口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说:“如果你再见到他,请记得告诉他,我们已经有了让他解脱的办法。”
一刻钟早已经过去,可是谁也没有提这茬。
罗秋映站起身,拂了拂衣摆,走了。
陆离仍旧低着头,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地面,直到玻璃房的影子直直朝向东边,直到夜幕笼罩了整个天地,直到星子也消失在天上、地上的影子再度出现,陆离始终没有再抬起来过。
费云扬敲碎了玻璃房,蹲在陆离面前,颤抖地抚上他面庞的时候,陆离才终于抬起头来。
他抬起头,眼中是一片空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再也没了焦距。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算太虐吧……
这里特地问过医生,大悲?7" 光怪陆离0 ">首页 19 页, 笙苍斐傻哪圆垦艹鲅肥祷嵋鸫瓷诵匝勖ぁ?br /> 第78章 回家
相同的血液能产生共鸣也许是真的,费云扬呆在银月族的一天两天,尚且有些新奇感,三天四天,思念陆离愈发难熬,五天六天,心中不安焦躁犹如蚂蚁误入油锅,七天八天…离离为什么还不回来。
九天,他披着黑布在洞口坐了一天,汗流进眼里,火辣辣地疼。
他仿佛听到他的离离在哀鸣。
他有些紧张,拉开兜住头的帽子,竖起耳朵倾听。阳光毫不留情地嘲讽着他的脆弱,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燃烧的蜡烛,快要融光了。
第十天,太阳刚从东边山头露了脸,费云扬就扔掉了黑布,钻进了出去的山洞。
呐,离离你看,我没有食言,我真的等了你十天哦。
现在,我要出去找你了。
费云扬敏锐地发现,出入银月族的洞穴中多了一点东西。
那是陆离离开前特意留下的绳子。他的离离可真是未雨绸缪,也许是为了下次便利,也许是预测了费云扬会来找他。
费云扬攀着固定的绳子,省力不少,比平常要少花了一半的时间。
费云扬刚落到地面,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拼命响了起来,催命似的。
费云扬心跳突然慢了一拍。
他掏手机的动作有些僵硬缓慢,甚至有些抗拒。
短信提示音还在响,费云扬心里默数,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提示音响到第八十下,终于停了。
费云扬的手机信号断了九天,如今信号进来,共收到了八十条短信。
而费云扬的这个私人手机号平常可能一周都没有一条短信。
费云扬抬起手,紧了紧手心的手机,按开屏幕。
他滑动屏幕上按列表显示的只字片语,近一半短信来自贺无忧,另一半来自卡帕尔,间或还有几条是陌生的号码,但是短信内容无比关系到几个词:
陆离,陆之枫,被抓…
“砰——”
手机砸进厚厚的雪层中,溅起一阵雪花。
天地间静了片刻,费云扬眼瞳剧烈收缩,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灵魂终于归位。他惊慌失措地跪在雪地里,从雪中挖出手机,颤抖着回拨了一个号。
等待的提示音像隔了个世纪般漫长,电话那头有人接通,声音急切。
然后,费云扬感觉眼前黑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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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无忧和卡帕尔靠着张彻这条线将陆离的情况了解得十分详尽,包括陆离中了失血的药剂,包括陆离在玻璃房中埋头静坐了一天。
“大人!那位陆离大人他,情况很不好!”张彻跑进贺无忧的别墅。
“怎么回事?说清楚。”卡帕尔沉声道。
“我站在外面,他好像看不见我了!我朝他挥手,做动作,他全都看不见!”张彻惊恐地说。
贺无忧一听,顿时有些急,卡帕尔更是沉默不语,气氛一时十分凝滞。
卡帕尔手机铃声打破了整个房间的沉默,让所有人都心神一凛。
卡帕尔只扫了一眼屏幕,赶紧接了起来。
“费,你去了哪里?!”
“长亲他…”
“好像盲了…”
…
天地间静得只剩下电流和风声,费云扬闭了闭眼,握着手机的手上青筋凸起。
良久,他低声说:“我知道了。”
所有人都在等费云扬的出现,可是他的出现,有时候并不如某些人内心所期待。
至少陆之枫就是,他布下的捕捉费云扬的天罗地网一件也没有奏效。
费云扬视落在他身上的伤害如无物,径直闯进了关押陆离的玻璃房。
漫天的玻璃碎屑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费云扬收起伤痕累累的拳头,冲进去将坐在地上的人护进自己怀里。
陆离闻到熟悉的味道,感受熟悉的体温,迷茫地抬起头。
“离离。”碎玻璃尘埃落定,陆之枫和罗秋映闻讯赶来,被成堆的玻璃碎渣挡在远处。
“离离。”费云扬在衣服上擦净手上血迹,托起陆离的下巴,指尖在他脸上摩挲。
“真是,等你等得心都老了。”费云扬无奈地说。
陆离眨了眨无神的眼,漂亮的眸子晶莹剔透,却没有焦距。
费云扬另一只手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汨汨直流,语气却极尽温柔。
“我带你回家。”
离离,我来带你回家。他将陆离打横抱起来,紧紧搂在怀中。
过了很久很久,陆离才反应过来。
他瑟缩地将头埋在费云扬胸口,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费云扬听到了他小声的呜咽。
正如他还在银月族时听到的那种哀鸣,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费云扬低下头,在他头顶发心落下温柔一吻:“离离,我在这里,别怕。”
陆离缓缓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喉咙里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
“费…”
离开的步伐被拦住,费云扬冷冷抬头,盯着罗秋映。
“好久不见。”罗秋映笑着和费云扬打招呼,好像他们真的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故交。
他瞥见费云扬怀里的陆离,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两天前他离开的时候陆离还是正常的。
“他中了失血剂,如果没有药,活不过这个月。”罗秋映直接道。
费云扬周身的气息凌乱狂暴。
“你想要什么?”
“血族族谱。”
“我去拿给你。”
罗秋映满意地点点头。
“解药。”费云扬冷声说。
“到时候给你。”罗秋映笑说。
费云扬顿了顿,又说:“他的眼睛…”
罗秋映诧异,他这才注意到陆离失神的眼眸。
“他的眼睛怎么了?”
“费…”陆离小声说,“我没事…”
费云扬吻了吻他的发心:“好。”
罗秋映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
费云扬回到贺无忧的别墅,将陆离放到床上。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嗯?”费云扬轻声问。
“真的没事。”陆离心中充满了愧疚,为费云扬曾经所受的一切,为现在自己又给他带来的不安。强烈的愧疚压得他奄奄一息。
“看来需要一点小小的惩罚,离离才肯实话实说?”费云扬解开他的衣襟,附身上去。
陆离微微张着嘴失神,突然感觉口中淅淅沥沥落入腥甜的液体。
他惊慌地瞪大了眼。
“不——”那种恐慌和哀恸又涌上心头,陆离发疯般地挣扎。
“不要!!”
费云扬被陆离的反应吓了一跳,原本只是想喂他一点自己的血液,给他补充一点力量,谁料他的反应如此强烈。这是…这究竟是怎么了?离离到底遭受了些什么?
想到血族猎人会对一个血族的所作所为,费云扬周身的气息动荡得更厉害了。
第79章 解药
陆离的状态很差,费云扬从没见过这么虚弱的血族。德拉克遭反噬最凄惨落魄的时候大概也没这么弱。
他凑近陆离的侧颈,看见他惨白的皮肤下,血管几近干涸,费云扬手指颤了颤,心中恐慌不已。
看着陆离陷入昏睡,费云扬在他床边坐了很久,内心天人交战。他一点也不想放下这样的陆离去找卡帕尔,又心急地想早点拿到解药。
终于,他也知道就这样枯坐着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只好留恋地吻了吻陆离的额头,带上门出去了。
“那本书在我这里。”听见费云扬复述罗秋映的要求,卡帕尔面色凝重地说。
“给我。”费云扬沉声道。
“怎么,你以为我会不给你?”卡帕尔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在带锁的夹层中拿出一本书,正是陆离从陆家带出来、后又交给他的《结庐夜话》。
他说:“本来就是长亲给我的。那时候他应该刚知道我们是血族。”
费云扬接过书翻了翻,道:“就是个普通故事。”
“其中几页有血族系谱,只有血族能看见。”卡帕尔翻到夹杂着姓名的那页,费云扬看到自己的名字下面有两个分支,第一个名字是空白,第二个,则是陆离。
他直接忽视了第一个空白,看见陆离划分在自己之下,心中又甜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