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六十六夜 调虎离山
水声阵阵,一路寻去,的确是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只是这不是什么河流,而是灵魂之渊,那千丝万缕在其中漂浮游离的,隐约可见几个朦胧的人影,那方才以为是流水的哗哗声,实则则是他们奔流而去的哀叹,或平静,或凄厉。
熔夜怔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不似紧随而至的凌煦、燎风、克罗和银月那般震惊,反倒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不知是对这片土地,还是对这条灵魂之渊。
可眼前的景象更是证实了那在神魔大陆和人间大陆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流传的说法,虚灵幻境是随有灵魂的归处,是生死交替的转折点,原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俯下身,请抚着河流边的黄沙,并不似沙尘的粗糙,反倒是有些腻滑的沾手,眉头深锁,冥冥中觉得,这个地方他来过,还不知一次。
“果然如六殿下所料,不过这人好像少了很多。”倏地,一声似笑非笑调侃十足的声音打破众人错愕的宁静。
众人应声回头,来人不是当日跟随霄去半月居大闹一场的千叶和君牙又是谁?
只是缺少了明,亦或者叫他祈也并无不可,目光下意识的去寻找这个人,熔夜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君牙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渐大,十足的鄙夷嘲讽和居高临下的不耻。
“啧啧,不愧是七殿下,即便是情人在侧,也不忘惦记一下曾经的相好,还真是情深意重啊。”情深意重四个字被君牙一字一顿的说的极狠,意有所指的羞辱不言而喻,“不枉祈对你也这么心心念念牵肠挂肚。”
看清来人,凌煦、燎风、克罗和银月皆是身体一僵,一副蓄势待发的警惕模样,若是放在从前定然不必,此等喽啰何须他们亲自动手,可今非昔比知己却不知彼,这虚灵幻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各自心里又都没底,凌煦本能的侧身一步挡在熔夜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魔尊殿下别急啊,”君牙好笑的看着凌煦本能的将熔夜护在身后的举动,“虽说你是新欢,可也不能不让人家旧爱好好的见一面不是。”
说着一扬手,空气中突然泛起一丝涟漪,仿佛空间的扭曲,只是刹那,便多出一人奄奄一息的跌跪在众人面前,满脸的血痕,衣衫林乱,从裂开的缝隙间可以看到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深褐色的长发被君牙毫不客气的扯在手里,那人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丝毫痛觉一般,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是在对君牙的不屑还是对自己的自嘲,唇边鲜血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低落灰黄的尘埃。
而这仿佛凭空出现的男人不是祈又是谁?!
熔夜下意识的皱眉,他弄不清楚霄这是演的哪出。
“七殿下还真是薄情啊,竟表现的这么冷淡,亏祈为你受了这么多苦,好歹关心两句哭上一声也是好的啊。”明明一副看笑话的嘴脸,还非要硬是挤出几分同情怜悯来。
“七殿下还不知道吧,这家伙跟我们回到虚灵幻境不久就反了,幸好六殿下早就对他这种吃里扒外的人留了一手,看着人家精心准备的戏码再上演一出垂死挣扎也挺有意思的,你都不知道这小子当时有多拼命,连我都不禁为他动容了。”
说着,倏地大力的一扯祈的头发一阵晃动,而祈却连眉角都没动一下,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可那从浮肿的早已睁不开的眼缝中隐约可见的目光,是那样的平淡如水波澜不惊,静静的定格在熔夜身上。
“七殿下想知道为什么么?”笑的猥琐,君牙看着熔夜的眼神满是轻佻,□□意味十足,“这小子食髓知味了,说实话,我也觉得挺不错的,你作为一个男人真是可惜了。”
羞辱至极的言语生生刺痛这熔夜的心,那是他最不愿回想起的过往,同时被三人□□的痛苦,疯狂的叫嚣,却还得看着自己爱的人抱别的人,那是的心思灰败即便是此刻也无法尽数抹尽平复,只能尽量当做不存在,只能尽量告诉自己不去想,不去提,想着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它能不那么深刻,能不那么痛,能真的被时间的场合冲刷殆尽。
可不待熔夜看清,只觉眼前蓝影一闪,君牙身形猛的一抖,身子被高高举起,凌煦面无表情的一手握着他的颈项,唇角一扬,五指猛的刺入皮肉,撕扯,顿时漫天血肉横飞,动作既快又狠,根本不容人有喘息的时间。
一击即中的凌煦的怒容不消反增,英眉紧敛:“幻形之术。”
五步开外,几缕轻烟般的波纹飘渺,迅速凝聚成形,只是此刻的君牙哪里还有方才的冷静自持,脚步不稳的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息,因疼痛而紧皱的眉眼,颈上更是五道皮开肉绽的血壑,鲜血狂涌,即便是用手捂着,也一股股的从指缝间奔涌而出,若不是躲的及时,恐怕就不止是这点儿皮肉伤,而正的是那血肉模糊的烂肉了。
而静静看着一切的千叶仿佛丝毫没有想要插上一脚的欲望,只是冷眼看着,顺道接过束缚祈的工作。
“六殿下是顾念着旧情不愿意动你,别得寸进尺才是,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魔尊么,你以为一切还都是你能掌控的么,可笑!”
君牙目眦尽裂,捂着伤口的手掌处闪耀着暗紫的光芒,仿佛时间倒流般明明溢出的血猛的被吸了回去,脸上口也肉眼可击的迅速愈合,不留一星半点的瑕疵。
哪里还有当日在半月居时的顾及和畏缩,身形一闪刀光剑影的更不惧与凌煦硬拼,众人见状皆是一怔,对此皆是始料未及,可千叶却仿佛并不意外,没有人上去帮忙,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交手自己便只能旁观。
一是提防着不知在打什么盘算的千叶,二是他们身为王者的自尊觉不允许被救助,那是对他们最大的羞辱和耻笑,即便真的处于下风,也宁愿战死沙场而不是勉强捡回一条命的苟延残喘!
淡蓝和深紫的光芒在空中交汇,凌煦的魔气迅速的激荡开来,给周围都是不小的压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可君牙竟和这样的凌煦打了个不分上下,甚至那得意的神色反倒看起来有些游刃有余。
两人的身形皆是极快,即便是同样的顶级高手却也只能依稀捕捉到冲击的那一刹那定格的残影,刀剑碰撞声,魔法在空中迅速的炸裂,气息威慑碰撞,强劲的风中都蕴含着一个个还未来得及炸裂的魔法粒子,即便只是在一旁观战,都得一个个张开屏障以免殃及池鱼。
“不要……不要和他……交手……硬碰硬,不行……”伤痕累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块儿好肉的祈跌坐在地上存在感几乎为零,而此刻却突然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吐出这么一句。
闻言,熔夜一惊,顾不上其他,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反手便从身边最近的燎风腰间抽出软剑,长剑出鞘,如灵蛇般柔韧,寒光逼人,冷气四溢,脚部发力,旋身猛的一跃而起,剑势顺着身体急速舒展,冠以千钧之力猛的挥去,将胶着的两人猛的分开。
君牙没有想到熔夜会来这么一出,为避其锋芒而身形踉跄一窒,凌煦也被突然冲到战局中的熔夜吓了一跳,急忙收住攻势以免历史重演。
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谁都没有料到一直悄无声息冷眼旁观的千叶却突然松开了祈,轻身一跃,寒光倾泻而出直逼踉跄不稳的君牙,自背后一剑穿心,君牙甚至连错愕的时间都没有变断了气,身体失了力道软软的自半空中坠下,扬起一地尘埃。
看着突如其来的剧变,众人皆是怔愣的措手不及,燎风、克罗和银月更是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惊讶的睁着眼看着瞬间发生的骤变。
居高临下的一扫众人,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祈,最后将目光落在熔夜身上,“他就留给你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至于他,”轻描淡写的一扫瘫软在地上目光涣散早已失去焦距的千叶,“就当我还你四千年前的知遇之恩吧。”
转身,却在临走时留下一句:“你们还是尽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也面也找不到你们想找的人。”
猜不透千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谁都不知道霄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这当着他们面的阵前倒戈窝里斗,若说是演戏,也太逼真了些,可若说不是,又找不到理由。
熔夜和凌煦双双缓缓落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祈,熔夜唇瓣微启,艰涩古老的预言在唇齿间飞速的流出,双手结印,浅碧色的圆形法阵猛的自熔夜脚下张开,将身后的凌煦和面前的祈一起笼罩了进去。
第159章 第六十七夜 上古神祗
明显感觉到力量恢复和伤口愈合的凌煦一愕,轻声呢喃:“夜……”
熔夜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着手里结印,口中的咒语也是一刻不断,但凌煦不明白的是,爱人帮自己恢复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有那个人?!况且熔夜的身体哪里承受的住!
一步上前一把扯开熔夜迅速结印的双手,脚下的阵法瞬间消失,看着熔夜略显苍白的连,凌煦厉声道:“你不要命了么!”
熔夜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自打来这虚灵幻境的那一刻起明显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舒畅,仿佛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瞬间粉碎一般,所以此刻虽然动用高级光系回复阵法却也只是略觉疲惫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一样,熔夜微笑的看进凌煦担忧的眼眸,示意自己没事儿,转身走向祈。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祈此刻虽然看起来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可以没有大碍的行动和说话。
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低眉敛目,时光仿佛再次回到了四千年前,那个熔夜还是战神“霄”,而他还是那个首席天使团第六队之首的时候。
“七殿下。”祈的声音沙哑低沉,隐约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手下从不留背叛之人。”熔夜站在祈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恭敬跪在眼前的祈,那个四千年前自己最得力的部下,四千年后自己唯一亲近的哥哥,同时也是那日深深羞辱自己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明!
“属下知道。”祈轻叹,其中的苦涩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知晓。
背叛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挣扎过,也踟蹰过,可是对那人的忠诚高于一切,只是有谁能料到,自己拘泥的不过是一个名号,没有发现其中真正的猫腻,世人皆弄错了六天使和七天使,即便是这个曾经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的自己,何尝不是这万千世人中的一个?
“属下自知罪该万死,可苟延残喘至今只想告诉殿下一个消息。”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因为他自认不配。
“霄他并不在虚灵幻境,至少现在不在,至于去了那儿,属下也不知道,自从霄怀疑属下以后,便没有再向属下透露任何行踪和意向了,且刚才的那个人,是君牙也不是君牙,那种力量是霄才拥有的,他为什么会拥有属下不知。”
闻言,众人不禁相视,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才衡量其中到底有几分可信。
“还有,”不知道亦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待自己,祈继续道,“前面有人在等你。”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本就摸不清楚祈的来意、对他的话更是半信半疑,他又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句,怎能让人不起疑心。
“你们究竟在盘算着什么?要是识相,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凌煦一把擒住祈的脖颈,将脱离的祈整个提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不信,可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我也不知道,但他直让我穿一句话,说是七殿下最清楚,只要将这句话传到就好。”
颈间巨大的足以捏碎颈骨的力道让祈呼吸困难,面色发青:“他还说他知道你们磁性的目的是为了救七殿下,而唯一能就七殿下的人就是他。”
无论真假,这一句的确踩到了凌煦的死穴,只为这一句话,即便是刀山火海他都不惜一切的愿意一闯,顿时哪里还有方才的气焰,手上的力道也小了不少,只是依旧面色不甘,幽蓝的眸子仿佛能喷出火来。
熔夜、凌煦、燎风、克罗和银月一行人刺来的目的无非就是两个,一是找到能让熔夜的身体承受得住力量不至于奔溃的方法,二是找到霄,一举擒获或者消灭。
而对于祈的话,熔夜的话回答只是冷静的九个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知道,这话对凌煦的影响有多大,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也定孤注一掷的一搏,可也正因知道,所以才怕他因此盲了心智,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儿,进了人家布好的圈套。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霄不在虚灵幻境。”燎风皱着眉开腔,却不料问的竟是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自从那日我在半月居阻了六殿下那一剑后,六殿下虽然当时没有什么异样,可回来之后就对我有所防范了,事事也都避着我,直到那日——”
气息不稳,祈突然剧烈的咳嗽,苍白的面容硬是被咳出了几分红润来:“不过千叶说的不错,六殿下的确不在,这些天这里的运作都是君牙和千叶来管着的,不过以我的猜测。”
祈快速的瞥了眼凌煦,继续道:“为保能够万无一失的得到魔尊,六殿下应该是应该是去神魔大陆准备筹码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一凛,随即是后怕,一切都应证了熳月的所言,若不是事先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思姑且一试,此刻或许真是欲哭无泪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做去神魔大陆了,什么叫做去准备筹码了,他到底要干什么!”众人一惊之后都是松了一口气,而燎风却一反常态的紧张,一把擒住祈衣襟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青白,灿金的眼瞳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