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易郞!”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一身红衣窜进易墨的怀里,他抬起头,两眼泪光闪烁,“易郞,我终于找到你了。”
令无性皱眉,正想开口,却见易墨眼神黯淡地怀抱住了怀中的人。他心中一动,微微叹气,便眼瞎口哑了。
易墨一言不发,凉云盛便奇怪起来,他用手探探易墨的额头,不禁露出担忧之色,话里满是恳切:“你怎么了?”说罢,又笑笑地用唇点了点易墨的脸颊,眉也沾染上了笑意:“没事,幸好我们在一起了。”
他把下巴搁在易墨的肩上,往易墨的耳里送热气,压低的声音别具一番滋味:“易墨……”
“嗯。”易墨终于回了一声。
凉云盛窃喜,瞳孔却攸地紧缩:“易、易墨?”他从易墨的怀里跌出来,胸口一个大洞透着冰冷的风。
易墨视如草芥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温度。
太假了。光一颗喜爱我的心,就不像他了。
“凉云盛”尖叫着,凄厉的叫声撕破人的耳膜,他捂着空荡荡的胸膛,整个脸扭曲成一处漩涡,整个身体石块般碎成沙砾,卷成一股青烟,飘得无影无踪。
易墨不禁自嘲起来,明知是假象一颗死皮赖脸的心还要动情。
他收敛了一番神色,对着早就知道是什么的令无性说了一句废话3" 赎罪_sinto0 ">首页 5 页, :
“幻境。”
凉云盛感到很纳闷。
你说一个人被绑两次就算是稀奇事儿了,却没想到第三次这么快就接踵而至了。他都快怀疑绑架这事是不是看上他了。
不过,更令凉云盛纳闷的是,为什么人人绑个架都要黑灯瞎火的一片里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给他智慧的凝视啊。全昆凌域的绑匪都是脑子被屎糊住了,通干净后连成一个通道了吗?
凉云盛觉着以自己的能把什么天道体,引魔体统统比下去“万幸体”,被绑架的机遇肯定是以风吹翠草的摧枯拉朽之势疯狂增长,不禁为无趣的后半生担忧,连绑架都没有个新奇的方式,他还贪什么乐呢。
坐在椅子上的人看见各种以动容表情表现出来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的某人,感觉自己以前的日子的白过了。怎么从没有见过像凉云盛这种脑子一晃都能听到大海的声音的人呢?
他觉得是时候该表现一下存在感了,便轻哼了一声。
凉云盛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身为阶下囚的处境,便蹚着一片漆黑观察起眼前的人来。
那人挂着红色的披风,慵懒地躺在椅上,噙着狂妄的笑,目光如炬,狼爪一般锋利,不怀好意地直冲凉云盛。
喏,又钓到一个猥琐大叔。
凉云盛故技重施,双眸闪亮亮的,似发光的宝石,笑得肆无忌惮:“你看起来很喜欢我的身体。”
薛亦鸫的目光在凉云盛身上搜刮了几遍,最终定在了他的小腹处,嗤笑道:“恐怕没人会拒绝你的身体。”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凉云盛说起假话来毫不含糊。
两人双双对视了几眼,薛亦鸫眸子里的兴趣几乎要淹没凉云盛了。他竟看不透眼前这个浪子。
凉云盛对着他又笑了笑,撒娇般地说:“你看起来好可怕,怕不是现在就想把我吃了吧。”
突然“轰隆”一声,偌大的黑暗透进强烈的亮光,眩得凉云盛睁不开眼,强大的气流从他的身边暴躁地闯过,墙壁顷刻间崩塌,碎屑溅了他一身。
“吃谁?”熟悉的声音缓得犹如淙淙流水,却是滑溜溜的毒蛇吐着信子向凉云盛冲来。
“易郞。”凉云盛把两个大眼睛压成好看的弧度,来显示对于易墨的到来有多欢心雀跃。
易墨晃个身形就来到凉云盛的身边,伸手将凉云盛搂在怀里,深深地看着这个一个时辰没有相见的人。
凉云盛又冲他挤了挤眉眼,把自己身上的碎尘屑恶趣味地偷偷擦在易墨的身上,然后又冲薛亦鸫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我老公来了,你动不了我了。
易墨被凉云盛的小动作弄得既无奈又想笑。他一刻不停地盯着凉云盛,好像硬是要把方才分离时刻没看到的份都补回来,眼皮都不抬地说:“目的。”
他大可以和薛亦鸫干一架,然后轻而易举地把凉云盛带走,可凉云盛被绑双手上的毒绳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薛亦鸫很喜欢聪明的人,和聪明的人谈生意可以省下不少说话的力气。他笑得近乎张狂,嘴上说的话又溜了弯。他眨眨眼,慢悠悠地说了句:
“你猜?”
易墨的青筋有暴起之势。
“令公子,这边请。”
易墨寻老婆去了,而令无性却没这个运气。
他站在牢房面前,见刘东竹弯着腰奉行着对客之道。
但令无性虽面露担忧之色,脚步却极为轻快地踏进了一方牢狱,他大声地喊道:“哎呀,我竟被抓了。”
然后,他的目光在不大的破旧牢房里溜了一圈,最后定在某个脸色铁青的人身上,莞尔一笑:“真巧,沈公子也在这间牢房。”
“看来……”他几步掠到沈云的身旁,丝毫不给沈云反应的时间就紧挨着沈云僵硬的身体坐下,“这都是命运。对吧?”
沈云对着他干巴巴地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和令无性拉开了一条河的距离,两眼满是怨恨地看着他。
令无性礼貌地一笑,看着蹬鼻子上脸的沈云,不免觉得煞是可爱。他有些艰难地呼吸,把心底的躁动硬压下来,轻轻地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云把两个眉头拧巴成一块,似乎在思考这个衣冠禽兽话的意思。他的伤?不是早就……
他心中警铃大作,如临大敌,往事像重锤一般像他狠狠砸来,他的魂魄好像顿时七零八散了一般,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沈云颤抖着双唇,脸色发白地问令无性:“你、你……”
“嗯。”令无性轻轻地应,心里的疼痛却沉痛无比,“我回来了。”
“公子不妨站起来说话。”易墨眼里闪过戾气,表现出他现在很不爽的心情。
把凉云盛作为生意中的商品可不是他想要的。
薛亦鸫看了看自己披着薄裘的双腿,兀自无奈地笑起来。有时谈生意的人太聪明也不好,净会戳人痛楚。连开凉云盛玩笑的心情都给搅没了。
“我要沈云的血。”
凉云盛显然是没见到自己的绝佳身体被沈云这个狐狸精比了下去,不明不白。
“这可是个能滋养灵兽的好东西。”薛亦鸫善心大发给可怜兮兮的凉云盛抛个提示。
凉云盛用他锈逗了大半生的脑袋瓜子仔细思索起来,搜肠刮肚突然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试探地问:“沈云是镇山兽?”
薛亦鸫便打了个响指:“恭喜脑子没病。”
镇山兽,由灵山孕育而出,守护整座山脉。它喜欢闪亮的珠光宝石,血液可滋养山中灵兽甚至使灵兽重新淬炼,死而复生,相反若是镇山兽离开本山过久则会遭到灵山的反噬。
这么巧的事他们会遇到?
凉云盛敛下笑意,目光灼灼地看了看易墨。
他、究竟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风景任务二——忠诚小仆人×暴躁狼主人
☆、姓沈的人
“沈公子,主人说请您分给我们一点您的血液。”刘东竹毕恭毕敬地说。若是没有隔着一方牢狱的栏杆倒更是有礼。说罢,他又瞥一眼令无性,道:“若是沈公子能慷慨解囊,令公子现在便能走。”
好了,这下便是有礼的“报李投桃”了。
沈云稳住心神,怔怔地思索起刘东竹的话来,半晌,他放肆地大笑起来,他瞠目欲裂,仿佛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穷极一生也弄不懂。他用一根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令无性,大声地质问道:“他?他是我的谁?你认为我甘愿为他把血给你们?”
令无性的笑容一滞,但一瞬间又恢复过来,他委屈的放开了眼眉:“别这样说嘛,好歹我也救了你两次,也算半把个救命恩人了吧。”
沈云嗤之以鼻。
刘东竹敲敲牢门,发出响亮的声音,带着钢铁的腐烂香味。他说:“您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哦,这下是不留情面了。
沈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似乎五年的光阴荏苒并未在这位笑如春风的男子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他还是如那年那样削瘦挺拔,跟他曾经无数次想的那样有一双细细的眼,笑得温柔又薄情,分毫不差。眼前的身影似乎与那年重合,那人挥开洁白的衣袖,把他揽在怀里,柔声对他说:“没事了。”
沈云的心猛地一抽,然后蚂蚁蚀骨般细丝拉扯般地疼。他的一生是既短暂又漫长的。五年前他诞生于这座翠竹山的一处洞穴里,成为浑身是宝的镇山兽。幼年的他,遇见了一只狼,紧接着另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来救他了,白衣无垢,翩若惊鸿。
后面的事,他不敢再想。他只是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笑容里满是凉意。他的声音与一炷香的时间分毫不差:“我给。”
令无性眼神黯淡了下来,柔和的笑容却不变,仿佛就算是山河颠倒也不会忘记灿烂的笑。他轻舔唇瓣,口中满是难以下咽的苦味。
所有的灵兽都有个习惯。好的认为极好,坏的认为极坏。爱憎分明。记仇又小气得很。
沈云果然是万分可爱啊。
令无性浅浅地呼吸着,声音却高亢又洪亮,一口笑腔,让人不禁也心情愉悦。他说:
“分我一点。”
沈云的心,终于凉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灵兽幼小的时候拥有一口软糯米一样的声音,能让人的心里想吃了糖一样拧巴拧巴地黏在一起,甜到骨子里。
令无性用手在冰冷的岩地上摸索了半天,这才摸到一坨柔软的身体,蜷缩成一块团子。
他的嘴唇轻颤,心里的疲惫与苦痛仿佛都被这一方暖呼呼的小东西给抚平了,笑意流露在嘴边:“山的外面。”
“令无性”姓沈,是青山宗的大师兄,因字辈第一,所以顺理成章地有了名字——沈一。沈一有个师傅,马长脸,山羊胡,为人刻薄,不苟言笑,看谁都不顺眼,平时就捞着一个烟斗,对着哪个不幸犯了错的徒弟语重心长地教育。就算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他嘴里,也是可以撑一炷香的。而这个师傅,有个习惯,收徒弟只收孤儿,还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个坏苗子的。这个坏苗子,不是指修炼方面,恰恰相反,在灵根和身体素质的挑选上,师傅做得天衣无缝,而这个坏苗子指的是心理上的,修炼上极易误入歧途,一个不慎,就坠入魔道。而偏偏师傅就不怕,硬是依着这个规矩来选徒,想来恐怕这师傅心理上可能也有缺陷。
沈一一共有七个师弟,个个性格迥异,爱好非凡,颇让人感叹“无奇不有”。其中令沈一印象最深的,是三徒弟。
三徒弟也姓沈,依照师傅取名的天赋异禀,所以按照他的辈分,他就叫沈三。沈三是一个吊儿郎当,一肚子轱辘话的人。他从没有有过正经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恃才而骄,有个机会就石头找缝一样地讥讽你。因此,他也实在算不上讨人喜欢,师门中没几个人能和他和谐相处,就连师傅也常常被他气得直抓山羊胡。而他偏生有股倔气,颇有种“越挫越勇”的架势,大大小小的惩罚没少挨,就是叫没掉几块肉就又会卷土重来。他一脸逍遥自在,满腔“身在师门心不在”的境界,师傅倒是越看他越不顺眼。
青山宗是着手于灵兽的名宗,其主要事务就是抓捕发狂的灵兽,驯养灵兽等一系列以灵兽为基础的修炼。而沈一之所以作为大师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进入师门的,更是因为他杰出的驯兽能力。因此,他作为大师兄,虽生性随和,为人懒散,也担起了那么点责任的意思,平时不论站着坐着都挺着腰杆,强打正经,做事认真,孝敬师傅,关爱徒弟,好歹有了些大师兄的样子。
一次,师傅费了一番功夫捕捉到一只发狂的高阶灵兽,而这个三师弟好死不死偏生把它给放跑了。师傅当时就气得火冒三丈,胡子不挠了,也不骂人了,二话不说就是一顿鞭笞,然后把他关进了静思所里让他受折磨三个月。这下,是真的掉了不只几块肉了,可谓是“伤人八百,自损三千”。而恰好这又赶上了及冠的时候。无独有偶,八个徒弟中年长的三个都是同一年生的。所以这时候,擦边的三师弟受罚的事就和及冠的事就撞上了。师傅于是派沈一这个去教导沈三,让他改邪归正,且有种“你做不到就不要回来了”的意思。
沈一在去静思所时,觉得这师傅交给他的担子实在是巨大。首先,他原本就是假正经不说,沈三更是正经不到哪去,他排第二,沈一也不敢称前十的那种。其次,沈一心知肚明,他又不是和尚,恐怕“感化”人的功夫还差点火候。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人却先见到了。
沈一被困在一个用来装灵兽的牢笼里,笼子狭窄得只够容下他一个躯干,手和腿都从笼子里伸了出来。笼子是悬空的,他便被吊在上面。沈一只能抬起头来和他对话:“三师弟,我来看你了。”这话他路上琢磨了半天,才选了一个得体有礼,不失大师兄风度的问候。
沈三嗤笑一声。他叼着一根草茎,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头发散乱,活像一个疯婆子。但他的腿随着韵律摆动,整个笼子摇晃就像是他的秋千,他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之前甚至还哼着欢快的小调,就跟他只是来这里玩一样轻松,甚至还有点“小人得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