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把提着的水放在楼梯口,还没开口,将卿又开门了。他把门开的很小很小,只露出小半张脸,面无表情地对小二哥道:“多谢了,水就放在这,我会过来提。”
小二哥歪着头才能勉强看清他的小半张脸:“可是公子啊,洗澡用的水要提好几趟,让我来帮忙吧,您好歹也是客官,我咋好让你一个人做呢,要不然掌柜的看到了,还以为我偷懒哩。”
将卿门关的更小了:“不用,他说你我会解释。”
小二哥道:“好吧。”莫名其妙走了几步,他又撤回来,很疑惑地看着将卿开得只剩一条缝的门,耿直道:“公子,我咋觉得你有啥不想让我看到呢。”
将卿沉默了好久,才勉强道:“没有。”
小二哥狐疑:“真的没有?”
将卿道:“没有。”
虽然还是不信,但小二哥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他一走,将卿把门用力一关,关好后背对着某只坐在浴桶里的狐狸冷静了一会。他像是还不放心什么,从内部将门锁死,这才转过来。
桶里的狐狸还在抬头看他。
将卿与他对视一阵,闭目深深吸一口气这才认命地提着水浑身僵硬地走过去。
做足了心里准备,往桶里一看,心情顿时点复杂。
说不出到底是欣喜还是失望。
九千岁穿着呢。
虽然只是一点,但终究还是穿着的。
他穿着,将卿也不再不好意思。对他道:“我要倒水了,你出来。”
九千岁依言从桶里爬了出来。
这一桶是冷水,将卿又把外面的热水提进来一起倒入,这才交代道:“乖乖在这等我,我下去提水很快上来。”
小狐狸点点头。
等他再次提着两桶水上来一看,九千岁又坐到桶里去了,依旧抬着头露出尖圆的耳朵和小脸看着他。
将卿两手都提着水,只能用脚关上门。再次对他道:“你先出来,我要加水了。”
九千岁还是很乖,桶里一阵水声,他拖着湿哒哒的白色尾巴艰难地抬脚爬出来。
这家客栈的浴桶很大,大到足以让将卿一起坐进去也没问题。
九千岁快要爬出来,这次将卿一抬眼,一口血差喷吐出来!
这只狐狸…这只狐狸明明在他方才出门时还穿着衣裳,怎么这会等他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
将卿手里的水都差点拿不住,一把放桶下红着脸转过去。平生第一次结巴了:“你,你……你还是,还是进去吧。”
九千岁一只脚都碰到地了,听他这样一说,回头望了一眼,又莫名其妙地爬进去。
将卿很不明白他的衣裳怎么一下就没了,心跳得砰砰作响,面红耳赤地问道:“你的,你的衣裳呢。”
桶里的狐狸理直气壮:“脱了。”
将卿道:“怎么就脱了。”
九千岁乖乖坐着,大尾巴一下一下地打着水花,狐疑道:“你洗澡不脱衣裳啊。”
将卿无话可说。
似是水不怎么热了,九千岁坐在桶里嚷嚷道:“不热了,快点倒水来呀,等水来了,我们一起洗呀!”
将卿脸上的红一点点爬上他雪白的耳垂:“不必了。等你洗完,我再洗。”
九千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用脚狠狠踹了一脚浴桶,甩了一些水花过去:“那怎么行!你明明发过誓的!”
他气得都快要跳起来:“你明明说,今后咱们有糖葫芦一起吃,有山洞一起睡,有洗澡的浴桶一起挤的!现在就有洗澡的浴桶,你居然不过来跟我一起挤!”
他大声控诉:“我要向仙帝告你!你这条蛇言而无信,说好的一起挤,你居然不挤了!”
九千岁越说越生气,毫无预兆地一下从浴桶中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今天遇到些事所以更的有些晚了,因此明天的更新至少四千字~
最后说一下,此文未经允许,不能转载哦~
☆、情动(四)
许久之后。
“再往左边一点, 嗯……再向左边一点。对对对, 就是这里, 稍微用点力很舒服的!”
浴桶内,九千岁乖乖地坐着, 裸露出的双肩被水蒸得微红, 在他身后将卿脱去外衣, 卷起袖子任劳任怨地帮他洗澡。
大概狐狸的天性总是极具挑逗的,将卿帮他洗着满头泡沫时, 浴桶里的小狐狸幽幽抬起一只手, 伸到他的眼前:“看!这是我的手!”
将卿双手轻轻在泡沫中握住他的耳朵, 看了一眼, 道:“嗯。”
小狐狸又把一条腿高高搭到浴桶边,拍一拍:“瞧, 这是我的腿!”
将卿手上的动作一滞:“嗯……”
小狐狸低头看一看自己, 一把拉起自己泡在水里的大尾巴给将卿介绍:“呐!这是我的尾巴!”
将卿瞧着那湿哒哒的尾巴沉默很久。
九千岁很热情,逮着尾巴摇一摇, 对它道:“来,跟天天问个好。”
将卿面色很复杂:“……”
尾巴只是他身上的一部分,又哪里说得出话?可九千岁醉了,他就觉得自己的尾巴会说话, 使劲摇了一阵后, 他把尾巴凑在耳朵边听了一阵,半响后对将卿道:“它太害羞了。”
说完,扯着尾巴靠近将卿:“要不, 你跟它问好吧。”
将卿满手泡沫地望了那条尾巴很久,最终才慢慢道:“……你好。”
九千岁心满意足把尾巴放回去了。
放回尾巴,他难得老实一会。将卿帮他把头洗好,舀了些热水开始冲洗,九千岁吐着不小心吃到的水,边吐边道:“我要洗好了,天天你快点脱了进来吧。”
说完想想又补充道:“我给你搓澡啊。”
这个问题将卿方才已和他沟通了无数次,本以为先找个借口帮他洗,洗完了酒劲达到最高的顶点怎么也该倒了。哪知这只狐狸的记忆和精力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见他不动,九千岁回头道:“快点进来啊,我帮你搓澡。”
事态现在很严重,因为将卿实在想不出还能怎样拒绝。从前仙帝曾说,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不要试图跟醉酒的人讲道理。
将卿无奈,头疼地长叹一声,还是放弃挣扎老实脱衣。
不过但愿今天的一切,这只狐狸明天千万不要记得。
他脱了衣裳,抬脚跨入浴桶中。九千岁从另一头跑过来,在他还没坐下时,一把拉住他结实小腹下的寝裤欲往下拽。将卿手疾眼快一把按住那只小手,另一只手提起被拽下一点的裤子低声道:“不可以。”
九千岁的手还扯着他的裤子,眨眼道:“你不脱吗?”
将卿音色还算平稳,更加小心地护好裤子:“不脱。”
九千岁看起来很困扰,他很想不通:“可你看了我的。”
将卿想也不想,立即反驳:“我没有。”
九千岁很坚持:“就是看了。”
将卿道:“没有。”
此语一出,小狐狸生气了,收回揪着他裤头的手在水中气鼓鼓地道:“不公平,我对你坦诚相待,你居然不跟我坦诚相待。”
将卿道:“公平。因为你想,我不曾看你,你如果看了我,岂不是对我不公平。”
九千岁觉得有点道理:“那你,可以看回来啊。”
将卿闷了片刻,默默坐到浴桶中:“罢了,不用那么麻烦。开始吧。”
他闷闷坐在水里,九千岁注意立即转移,拿起将卿方才给他洗澡的皂角往他身上胡乱抹了抹。
将卿肤色不如九千岁白暂,身材与其相比也更显阳刚。
九千岁不知在想什么,给他乱擦着皂角,擦着擦着突然笑了一声。
将卿心中莫名一颤,正准备抬头看面前的狐狸。
他怀中骤然一重。
“……”
将卿还有大半的发未湿,坐在浴桶中抱着一丝不|挂,一动不动的九千岁望天一会,重重发出一声叹息。
倒的,太是时候了。
只不过倒的位置,太不对了。
一夜无眠。
九千岁第二日醒时,下意识地抬手往身边一摸,空的。
这些日子将卿几乎和他同睡一个屋,同盖一床被,虽然他醒的几乎都比他早得多,但为了不影响到他,将卿从不在他睡着时下床,通常都是看他醒了才慢慢起来穿衣裳。
哪知今日……九千岁一下坐起来,才发现白色的床帐外,有一抹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正正坐在桌边,仿佛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将卿这是怎么了?他心中疑惑,悄悄地掀开一道缝看过去。好家伙,原来在思考人生……不,蛇生呢。
床帐外,屋里已经有些麻麻亮,将卿开着一扇窗户静静坐在桌边,翘首望着一节树枝愣愣出神。平日的他是冷漠的,是温柔的,也是寡言的,可现在这如“小媳妇”般愣愣出神的将卿,九千岁还真没见过。
为什么说他像“小媳妇”,九千岁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把这三个字套在他身上了,可他这样坐着,又是那种神情,怎么看都是一副被恶棍欺负了的“良家少女”,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小可怜……
九千岁猜不出他的心思,在他眼中,将卿这条蛇一直都是特别的存在。怎么说呢,别的蛇要么妖孽祸水,要么乖巧怕人,要么凶恶难惹……像他这样沉默寡言的不是没有,可人家都是表面冷,内心也冷,但将卿不一样,他外表虽冷,但内心却温柔得不像话,暗戳戳想的东西更是不少。
几番思量之下,天渐渐亮起来,当晨光缓缓将屋内照亮的那一瞬,将卿突然回过头。
九千岁被他逮个正着,尴尬地笑了一下:“啊,你起得真早,我,我才刚醒呢……”话未说完,看清将卿的神情,他心中咯噔一声:坏了!他这种表情,莫非是昨日我醉了,对他做了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震惊片刻,他舔舔嘴唇,把床帐大大掀开一半,很小心很小心地问道:“那个,昨天我醉了之后……”
将卿愈发沉默,神情也微有改变。
看着他的变化,九千岁觉得这事儿怕是十有八九。
要不然好端端的将卿怎么就这样了?
在心中狠狠补脑一番神明强迫可怜小蛇的场面,九千岁立即在床上直起身子,用手重重拍了拍胸口,严肃道:“抱歉,我没想过人界的酒那么烈,也没想过我醉了之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总之,我会负责的,你要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岁:想不到一朝醉酒,醒来后我就多了个小媳妇。
☆、情动(五)
既然答应要对他负责, 九千岁当机立断放弃柔软温馨的小窝, 往将卿怀里摸了钱袋飞一般地刮到集市上买吃的。
按理说将卿是仙人, 他是神明,如果不是特别想吃什么东西, 一样不吃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做为一只做错了事的狐狸, 九千岁总要做点什么是不是?
殷勤地为他买来早饭, 又殷勤地喂到他嘴边,九千岁献媚道:“来, 你来咬一口。”
将卿慢吞吞地看了眼他, 似乎有些无语:“不用, 我……”
九千岁连忙打断:“你不用说了!昨晚的事我已经知道大半, 你既然不愿提,那咱们就不提!”
将卿还想辩解:“我……”
九千岁道:“不说了, 我懂我懂!”
将卿意味不明地深深望他一眼, 张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吃的。瞧他慢嚼细咽地样子,九千岁无话找话体贴道:“慢点吃, 多嚼嚼,要是噎到这里有茶水。”
将卿原本咀嚼的动作立马停下,默默地看着他。
九千岁了然:“好吧好吧,我不说话了, 你吃你吃。”
将卿有些欲言又止, 叹了一口气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个人坐到一边默默地吃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九千岁蛮欣慰。怎么说以前看小人书里人家都说大部分人遇到这样的状况,通常都没什么食欲, 甚至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阴影。将卿不愧是将卿,这心里承受能力果然要比一般人要强得多,方才他还担心,要是将卿从此之后就不理他怎么办,现在看来这种事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欣慰之余他还有些惋惜,自己是狐神,看了那么多关于感情的小人书对这类事也了解一些,昨夜完全是一时兴起想要喝几杯,哪知这人界的酒和仙界的酒完全不一样。曾经他和仙帝对酒,那酒甜甜的香香的,喝了一杯再来一杯也没事,但昨夜喝的那几杯又辣又难喝,要不是将卿在自己又夸下海口,他肯定碰一口后再不会喝了,至于现在只能说喝酒误事啊。
将卿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从没想过自己醉酒后居然会对他做这种事,昨晚的事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今天起来,先看看将卿的表情和异常的举动,再看看自己身上重新换过的衣裳,最后瞧一眼明显用过的浴桶,九千岁就几乎能把昨夜发生的一切全全补脑一遍。
怎么说,将卿虽然很好,九千岁也知道仙侣是个什么意思,且他对性别也不是很在意,但兄弟突然变娘子,这着实有些惊悚啊……
惊悚归惊悚,这事既然是他闯下的,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担起来!
就是不知……他敢担当,将卿愿不愿意…还是说他想娶个女子什么的……
看着他的背影九千岁陷入深思。
不知是不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吃东西的将卿身子一顿,慢慢转过来。
九千岁露牙一笑:“是不是我影响你了,要不然我先出去?” 他表面笑,心中则轻轻叹息,这都是什么事?
将卿噎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干干道:“不用。”
九千岁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试探他一下,笑道:“要不然,我们今天早点回小洞天吧。”
将卿似乎对这里真的有阴影,点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