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长。
虽然他的也长,可和阚泽这种天生的不同,他的长,是自己硬生生求出来的。
毕竟没成精前,腿短这俩字就一直是心病。成精时,为他输送修为的蛟龙问他对人形有什么要求,司景想了好一会儿,就扔给了他仨字,“腿长点。”
结果蛟龙死命地把他的腿往长里扯,整个场景活像是厨师在伸长了手臂拉面。现在想想,司景没能长成仙鹤那样比例,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起码现在还在人类的优越范围之内,没有给他扯出两米的腿。
司景盯着阚泽,仍然在计算长度。没想到男人也正好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司景立马后退了一步,摆过头。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阚泽又不知道那只猫是他,他心虚个锤子?
司大佬于是重新扭回头,理直气壮地看回去。
披着马甲呢,有什么好怕的!
有本事咱们比比腿长!
最后一组嘉宾也入场了。所有人在台上站了站,为底下的媒体记者提供合影。阚泽不知是何时挤了过来,目光看着镜头,嘴唇却微微动了动,与他说话。
“冷不冷?”
是真冷。
手都有些哆嗦。
司景却不肯落了面子,硬撑着抬眼皮,“不冷。”
说完就打了个寒颤。
阚泽低声笑了笑,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里滑了过来,轻而易举落进了司景的西装口袋里。很小、不怎么显眼的一块,司景甚至没察觉到那是什么,便感受到了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度。
像是有谁在那里点了一把火。他的血液重新被暖热了,说不出的舒服,立马把手也伸进口袋里,牢牢地将那块东西握住。
“这什么?”
阚泽唇角勾了勾,却避而不答,只是道:“你拿着。”
室外拍摄环节结束后,便可以入场了。
袁方逆着散开的人群跑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披上及脚踝的羽绒服,心疼的不行。
“冻坏了吧?”
司景任由他猛搓自己掌心,说:“还好。”
的确是还好,手都是热乎的,甚至比袁方自己的还要热。
袁方把手松开,又有点儿不明白。
“你刚刚还冷呢,这一会儿就热了?”他嘟囔两句,却也来不及深究,忙喊化妆师过来准备补妆,“待会儿进室内坐着就暖和了,这回,阚先生他们是准备冲奖的,咱们就是来看个热闹。看看,也就行了,你别紧张。”
虽然说人气高,流量也大,可司景到底出道没几年。拍的作品不算多,磨炼演技的机会也不多,更何况之前的公司小,争取的资源有限,前期全是抗日神剧里活不过一集的小兵角色。到现在能圈粉千万,靠的全是司景自己的人格魅力,还有脸。
这种国内顶级的电影节,司景只能拿个提名,想要现在就拿奖,难度的确有些大。
毕竟在银幕上,他还算是个新人。
但阚泽不同。一部《惊堂木》好评无数,各路影评人把他夸出了花,极有可能便是今晚最大赢家。
人流陆陆续续往已经划分好了的场地进,椅子背面贴了名字,一行行摆的整整齐齐。司景看见了熟悉的人,招呼:“陆导。”
他身畔坐的导演,便是与他上一次合作的陆唯。陆唯年纪不小了,往电影界里扑腾了二三十年,却还只拿过一些小奖。但因为拍摄风格独特,个人色彩极重,也算是当今影坛的一届新锐人物。
陆唯对司景印象很好,合作也相当愉快,因此再见面,拍着对方肩膀问:“最近去拍综艺了?”
司景说:“是。”
“综艺收视率很好啊,”陆唯说,“恭喜恭喜。”
他们简单闲谈两句,便将目光移回台上。灯光骤暗,只有主持人所站的一小块地方被照亮了。
大大小小的奖项依次颁布,满屏星光璀璨。出乎意料,司景也凭借着一个男四的角色拿了个最受欢迎男配角,也不算空手而归。
最后的压轴戏是最佳男演员。
影后被一位已近五十的戏骨夺得,剩下的人心中都暗暗猜测这一届影帝究竟会花落谁家。镜头在几位候选人之间闪了又闪,最终一个定格,定格在了一张熟悉的脸上。
阚泽这会儿却没看镜头,正扭过头,穿过人群,望着什么。
“这一届最佳男演员是——”
满场屏息。
“阚泽!恭喜!”
铺天盖地的掌声里,阚泽终于回过神,从司景那一端收回了目光。大屏幕开始播放《惊堂木》片段,片段里的阚泽穿着旧式样的西装,头发向后梳去,露出饱满的额头,风度翩翩,温文儒雅。
紧接着,他抬起了乌黑的枪管。
砰——
那修长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撕裂空气,向着对面的人直直射去。司景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忽然有些砰砰动。
像是揣进了只拆家的哈士奇。
那个晚上莫名又奇异的悸动又来了,砰,砰——
司景捂住胸膛。
那颗子弹好像迷了路,一头扎进了他心里。
第33章 第三十三只小猫咪
阚泽的手抚着枪管,眼睛里头的光像是头忍耐而克制的猎豹。这幅模样对于司景而言是陌生的,他与阚泽合作并不多,户外综艺里,大家都是散着刘海、卫衣休闲裤运动鞋,怎么轻松随意怎么来,何曾见过对方穿的这样正经全套的模样。
这发型很适合男人。脸部轮廓清晰而鲜明,下颌的弧线也干净利落,衬衣向上翻卷两折,松松露出一小截臂膀,他扶着马车夫的手,从车上跃下来,就像是个正儿八经从民国公馆里走出来的少爷。
也难怪粉丝如此之多。
司景动了动腿,不知道为何有些焦躁不安。方才那枚子弹好像仍然嵌在他心里,让他的耳根都一阵阵发热。
这是什么感觉?
司景并紧了腿,心想,是时候把垃圾箱里的猫片再翻出来回顾回顾了。
肯定是太久没那啥,不然怎么会不分场合不分人选,就乱发情!
阚泽又不是小母猫!
可说归说,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跟着阚泽,看着他迈开长腿,踩着红地毯上了台。他今日的装扮与电影中的也有几分相似,熟稔地和主持人开了两句玩笑,随即才开始做感谢致辞。
熟悉阚泽的人都知道,这人说这种领奖词都是一个套路。
谢过导演谢工作人员,谢过工作人员谢粉丝,最后表示自己会继续加油。今天主持人也许也想挖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因此又追问了句,“或者还有什么愿望,或即将达成的目标?也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
阚泽手指扣在话筒上,若有所思。他的眼睛忽的抬起来,隔着中间的人群望了眼,司景诡异地觉得他就在看自己的方向,下意识侧过头,躲了躲。
“——愿望?”
“对,”主持人说,“愿望。”
阚泽唇角的笑意深了些。
“我希望自己能把家里的猫养熟。希望他自由、健康、仍然如现在般随心所欲。”
主持人一愣,养猫?
她有些不明白这和电影节有什么关系,但阚泽既然说了,自然也不好直接下他面子。主持人笑着打圆场,“这恐怕是全天下铲屎官共同的愿望了。阚泽家养的猫是什么品种?给我们大家介绍一下?”
阚泽略一沉思,“品种是小可爱。”
“……”
“最可爱的那种小可爱。”
“……”
这特么是个什么鬼品种,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主持人调侃了两句,并没再向下深究,小可爱司景坐在台下,脸却莫名其妙有些红。
这特么不是在说他吧?
司大佬心想。
毕竟他哪里可爱了,他——他可是这么霸气又威武的猫啊,猫中大佬圈中一霸!
——
晚会结束后例行是晚宴。陆导一路与司景闲聊,又想起一事,“你春天仍然不拍戏?”
司景答:“不拍。”
“这真是可惜了,”陆导说,遮掩不住脸上的遗憾,“我最近看到了好几个挺不错的本子,上回咱们合作也愉快,本想趁着今年春天,和你再好好合作这一回,顺便看看你的进步的——这大好的时候,你怎么偏偏要去休假?”
司景笑了笑,说:“谢谢陆导好意。”
这便是心意已决了。
陆导也不好再说,只无言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走去另一边应酬。司景独自在冷鲜盘边上挑三文鱼沙拉吃,吃到一半,看见了白宏礼正从另一个门走来,衣冠楚楚,冲着他彬彬有礼地一点头。
司景:“哪儿来的?”
白宏礼说:“被叫来观礼。”
他在司景身旁的位置上坐了,当着众人面并没喊他恩人,只是低声道:“陈采采也来了。”
司景点点头。他已经看到了陈采采,女孩的容色看起来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这会儿正站在几个娱乐公司高层身边,端着酒杯说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在上一次跟踪过陈采采后,司景再没能找到过那天那个宅子。
后来的时间,他又往那里寻了好几次,可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我把这事交给狐狸了,”司景说,指的是妖怪酒馆里的狐狸精,“他会帮忙打听打听,盯着。”
白宏礼晃了晃手中琥珀色的香槟,盯着看了一会儿。里头有汩汩的气泡冒上来,司景忽然问:“相亲怎么样?”
白影帝手一抖,神色骤变。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角的笑都僵了,“相亲?”
司大佬:“不是说有娃娃亲?”
“没有!”白宏礼竭力否认,把这一段抹的干干净净,“没有……不存在的,你听错了。”
什么相亲,从来都没有过。
他僵硬地起身,同手同脚地走了。司景眯起眼,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敏感地从里头嗅出了八卦的味道。
这是掰了?
“也不算掰了,”年前最后一次综艺拍摄时,白影帝一边勤勤恳恳地捏猫腿一边道,很是羞耻,“就是,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短腿猫把腿伸的更开,舒服的喉咙里溢出的都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哪儿不一样?
十几年没见了,肯定多少都得有点变化。也不是小妖了,现在都成年了,要是还和当年一样,那才是要出事。
白影帝捏着猫腿,抿了半天嘴,还是说了。
“他……”
“他变了个性别。”
“咚”,短腿猫咕噜噜从他腿上滚了下去。白宏礼一惊,赶忙伸手把它抱起来,司景睁着橄榄青的猫眼,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变了个什么?
“性别,”白影帝说,心内也的确想找个人讲一讲,“他们那个种族……”
他把这种族的特性全说了。白宏礼没什么朋友,工作里合得来的也都是人类,像这种事,除了父母,竟然无人可说。可父母到底与平辈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好不容易有人肯听,他也顾不得是不是天敌,把自己的顾虑毫无遮掩说了个干净。末了询问:“恩人觉得怎么样?”
司景喵了声,同情地拍拍大胖鲤鱼的腿。
苦了你了。
这可是生物界的一朵奇葩啊。
大胖鲤鱼愁的头都要掉,蔫头蔫脑继续给他捶腿,把猫毛揉出了一阵阵波浪,揉得像朵花。
综艺每三期都有个不同的主题,这一次的主题是“我们的朋友”,关注的是流浪猫狗。司景格外招流浪猫喜欢,前几个游戏都完成的相当顺利,他让往东流浪猫不敢往西,他让往南流浪猫不敢往北。他往那儿一蹲,哪怕手里头什么都不拿,也有猫自动找上门,拼了命地围着他转圈。
场工相当羡慕,望着自己手中的鱼干:“司哥和白影帝可真受欢迎。”
白宏礼心惊胆战把气息收的干干净净,可还是有猫狐疑地过来,晃晃胡须,探脑袋闻闻他。他近乎惊慌失措望着这满地打转的主子,瞧这架势,其实更想直接变出鱼尾巴一头扎进水里逃走。
听见场工的话时,不由得更委屈。
他一点也不想受这种欢迎啊!
白影帝僵硬地试图驱赶,“去,去。”
猫闻着这个不受控制散发出河鲜味儿的两脚兽,不仅没走,反而冲他亮出了牙,拱起脊背,做出了个捕食者常做的威胁动作。
嘤!
大胖鲤鱼瞬间不敢赶了,任由自己被猫包围,不知所措。
阚泽这个千年老妖和白宏礼这种混血不同,收敛气息的功力显然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虽然在猫群里,却也没怎么被缠上。他跨步走出来,瞧着司景蹲下身一个个耐心同它们说话的模样,眼睛中带上了笑。
导演举着喇叭念前言,“大家都知道,流浪猫在春天发情,很容易生出更多的猫。没有人养,也没有人照顾,它们即使生下来,活的时间往往也不长。”
“……”
司景陡然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对!”导演说,“把它们送到救助站之前,我们往往还有很重要的一步,在春天来临之前,为这些猫们实施绝育——”
“……”
啥?
啥??
司景的腿活像是长在了地上,这会儿动都动不了了。他幽幽抬眼看着,节目组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普及绝育的必要性,“这有助于它们性情不那么暴躁,并且避免受到发情期影响,还能增长它们的寿命……”
一言以蔽之,绝育势在必行。
司景咽了口唾沫,又低头瞪着地上的猫。他的同类这会儿还没察觉到自己即将沦为太监,尾巴缠绕来缠绕去,仍然在喵呜喵呜冲他叫。尾巴下头的两个小球饱满地晃晃荡荡,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离其它部位远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