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醉其中,却忽的听见后头又传来了另一种呼吸声。猫薄荷转过叶子,被二黑一巴掌拍了个正着——
“!”
分盆叶子都被打歪了,手忙脚乱提起自己的根,跳下床,撒根就跑。后头的德国黑背对着它穷追不舍,像是把它当成了刚刚买回来的玩具,冲着它频频挥动爪子,打地鼠一样在地上跳跃着拍,差点儿把小小的花骨朵给拍下来。
分盆费劲儿地在地毯上迈动着根,慌忙拿两片叶子护着。
这个不能拍!
二黑反而越拍越起劲儿,瞄准了那个小小的粉紫色花苞,又高高扬起爪子。
睡梦中的阚泽忽然一哆嗦,也醒了,一向淡定从容的脸色此刻看起来也不大好看。
他手下意识向下护了护,压低声音,不吵醒睡的正香的猫崽子,“二黑!”
语气里带着些惊怒的味道。
二黑蹿过来,就听自己的主人沉声嘱咐:“二黑……别追。”
你的主人快被你这一爪子给拍废了。
终身幸福都快被拍没了。
趁着两句话的功夫,分盆飞快地把自己埋回去,这下不敢再偷看了,捧着自己好不容易结出来的小花苞一个劲儿地抖,把它藏在了叶子底下。二黑跃跃欲试,还想上前玩,被阚泽指挥着去了另一边睡。
到底还是不放心,下床把狗带出了卧室,这才好。
等出去后,阚泽立马去了趟洗手间,解开衣服,检查了下他的水龙头。
还好,没破。
……
他想,是时候再给二黑剪剪爪子了。
起床后的司景一眼就瞧见自己的宝贝猫薄荷的花没了。
他瞪圆眼,上前翻叶子,“我花呢,我花呢?”
阚泽眼中带着笑意,分盆羞答答,不着痕迹地移开了一片嫩绿的叶子。司景发现了被保护的好好的花苞,观察了会儿,更生气。
“这花怎么歪了?”
这话阚泽就听不下去了,咳了声,“没歪。”
明明笔直笔直的。
“歪了!”司景坚定地同他辩驳,拉他过来看,“你看,这边上的两片花瓣都快掉下来了——这怎么回事?”
猫大佬老大不高兴。
谁动了他的宝贝草?
阚泽说:“兴许只是要开花了。”
司景将信将疑,“可我怎么觉得,这花苞比之前要小了呢?”
开花难道不应该变大么?
这话一出,阚泽和阳台上的猫薄荷草都是一震。对上他求知的双眼,只好苦笑。
“的确是要开花,”阚泽把手放在他脑袋上,低声哄,“就这两天……小花不要急,再等等。”
司景只好又按下性子等。
他心里早已经描绘出了一幅美好蓝图,猫薄荷开了花,再授个粉,传个种,分个盆,就能种出更多的猫薄荷——猫薄荷生猫薄荷,然后又生猫薄荷,如此一来,他只在秋天种下了一盆,却能在春天收获一片了!
说不定还能在猫薄荷海里打滚,想想都让猫觉得腿软。
嘻嘻。
司景又等了两天,在一个春日的夜晚,他终于被阚泽喊醒了。
“小花,”阚泽轻声说,“来看看,要开花了。”
猫崽子猛地一激灵。
他睁开眼,果然看见阳台上碧绿的草叶里,那朵粉紫的小花抖了抖,慢慢张开了花瓣;一片,两片,三片……
紧接着白光大盛,又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眼前。
一个一模一样的阚泽拿起床头的衣服往身上披了,随即弯起丹凤眼,冲着他笑了笑。笑得相当好看,身上的气味也很熟悉,好闻的不行。
“……”
司景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转动着目光,确认了一下。
一个。
两、两个。
……啊。
我是不是眼瞎了?
我特么到底种出来了个啥???
第42章 第四十二只小猫咪
猫崽子的表情如遭雷劈。他原本便大的眼睛这会儿瞪得更大了,让人想起俩挂着的铜铃。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又伸长手臂,将被子盖过头顶。
阚泽哭笑不得,凑近了点,这才听清楚这孩子喃喃嘟囔的是什么。
“我一定是还没睡醒,还没睡醒……”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两个阚泽?
这也太荒唐了。
阚泽抱着双臂,并不提醒他,由着他缩在被窝里头自我催眠了好一会儿。等催眠催的差不多了,司景慢慢掀开被子,把眼皮也微微抬起来,又朝着床边定睛一看——
床边还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在站着,身上的气味都相当好闻。两个加起来,这杀伤力愈发翻了倍,不是做加法,更像是直接变成了平方,他呼吸着,感觉像是从鼻腔内进入了一团炽热的、燃烧着的火。这火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点燃了,司景只能将被子再拉下来些,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有些太过真实。
他时常做梦,梦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他梦见过鱼干垒成的房子,也梦见过当年浴血的战场,可梦见俩人形六神……
这还是头一回。
更别说是他的宝贝猫薄荷变出来的人形六神了,这可有点太扯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也的确畅想过有两个人形六神一起给自己吸,难道真在梦里头体现出来了?
还是说自己潜意识里,还挺向往这件事?
司大佬觉得有些羞耻。
他掐了把自己的胳膊,想把自己掐醒过来。结果不仅没醒,反而被自己稍稍尖锐的指甲掐的倒吸了一口气,疼。
“伤着了?”
阚泽眉头一蹙,把他被掐的那条手臂拉出来,瞧着上头留下的小小的月牙形的印子,有些心疼,“怎么对自己也下这么狠的手?”
司景晕乎乎看他,微微张开嘴,表情茫然。
见鬼了,这梦怎么还不醒?
分盆也凑上来,同样心疼地看着那块肉,“有印子,都白了。”
“……”
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都开口说话了,他为什么还没醒??!
猫崽子又试探着伸手,拽了拽头发丝里头立着的耳朵。
他掐了掐浅粉色的耳朵边缘,有痛感。
再看,俩人还在他面前站着,谁也没消失。
……
司景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嘴一点点张大了。
……啊。
这特么是梦吗?
这特么一定是梦吧!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中间的一个阚泽眉头一挑,眼中笑意愈发深浓。
“不是梦。”
司大佬又惊又疑地瞪着他。
“是小花把我种出来的,”男人俯下身,把他揽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毛耳朵,语气亲昵,“小花养了我,我就是小花的草了。”
司景仍然木木的,模样像是在怀疑猫生,呆滞的气息扑面而来,瞧着这俩人,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等到反应过来,立马吭哧一下咬住了男人小臂内侧,气呼呼的。
这不科学!退货,退货!
阚泽笑的更好看。眼睛弯着,丹凤眼里头像是含着一江水。
“一旦种出,概不退换的。”
“……”
我真是日了二哈了。
——
强买强卖的猫薄荷草施施然在对面沙发上坐成了一排。司景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了好几个来回,狐疑地打量着。
当真是一模一样。从眉到眼,到下巴的轮廓,都寻不出什么不同。
两个猫薄荷任由他打量,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
半晌后,司景眉梢一扬。
他问:“你有个双胞胎兄弟?”
两个阚泽齐刷刷摇头。
司景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问:“你造了个仿真机器人?”
两个阚泽又齐刷刷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景怒瞪着。
这特么的说不通啊!
他焦躁的毛尾巴都快打结了,在原地转过来转过去,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俩人,像是能盯出朵花儿来。被这样灼烫的目光盯着,两个猫薄荷都有些隐隐地不好意思,袖子里的俩嫩芽搓过来搓过去,叶子都快被揉搓烂了,说了实话。
“我就是猫薄荷精。”
司景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你是个啥?
阚泽镇静地把话补充完了,“猫薄荷精。”
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司景脸上的神色崩盘。就像是颜料盘被打翻了,这会儿各种各样的颜色交汇着融杂在他脸上,司景努力把这句话理解了半天,满满都是不相信。
“少哄我,我明明查过,这千年来都没有猫薄荷成精的!……艹,什么东西一直在碰我?”
他崩溃地扭过头,在地上看见了条细细的枝叶,正卷着他赤着的小腿向上爬。许是注意到了他的注视,那两片嫩叶抖了抖,猛地把碧绿碧绿的叶片紧紧贴合在一起了,像是万般不好意思。
主盆倒是面不改色,卷起袖口,“是我。”
“……”猫崽子的头皮开始发麻,被根猫薄荷一下下蹭着,心情异常复杂。
主盆解释:“我想让你穿上鞋。”
说完,他当机立断,用了些修为,那根根茎猛地把司景拦腰一卷,硬生生拖的离地面远了点——紧接着,另两根根茎也从男人的袖子里探出来,飞快地去卧室里拎出了两只毛拖鞋,给司景套上了。
猫中一霸被重新放在地上,踩在暖暖的毛拖鞋里,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苍了天了。
这都是什么鬼?
可与此同时,他的脸也不禁更红了。阚泽把枝叶收回去,司景站在原地,身上都仿佛长了草,躁动不安。
……这味道。
他心里好像也被猫抓过,隐约有点想要亲亲。
倘若只有一个,司景兴许就直接上了;可这数量不对,他实在下不了嘴。
这仍是个春日的夜。对猫而言,这样的夜晚本就相当难熬,这会儿外头叫春的野猫声依旧清晰可闻,一嗓子接着一嗓子,就像是刻意要刺激他似的。司景本来就有点站不住,听见这动静,闻着这香气,愈发腿软,一个晃荡,倒差点儿摔倒在地毯上。
两条根茎忙冒出来,稳稳接住了他。有一个阚泽拉他起来,忧心地问:“没事吧?”
另一个也问:“摔到没?”
“离我远点!”
司景脸愈发红了,眼睛也汪了一滩水,匆忙把男人的手臂推开了,吼道,站稳身后立马后退了好几步,咽了口唾沫,“你们——你们两个都离我远点!”
吸是可能的,但一下子吸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逼我,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刺激的事情!
他蹿回房,立马将门反锁上,独自在里头一个劲儿地喘气。
俩!
有俩!!
画重点,那不仅是猫薄荷,而且是猫薄荷“们”。
真是要了猫命了。这就好比两管子药放在瘾君子面前,要想让他忍着不拿起来吸一吸,那简直就是千难万难,用尽了浑身的自制力才勉强做得到。司景如今闻到的味道比一个阚泽时更加浓烈,就像从九块九包邮版进化到了旗舰店版,那差别,根本不是单纯的乘上二就能说的尽的。起码也得是平方,不,是立方!
说真的,他能忍着从那个充满诱惑的世界退出来,全靠的是他出彩的自制力。
可是小蘑菇还是冒出了头。
司景幽幽盯了好一会儿,瞧着它鼓头鼓脑蹿出来,终究还是忍不住,稍稍把手放上去了些。他鼻息粗重,稍微一用力,倒差点儿把这会儿刚长出来的小蘑菇连根拔起来,痛的自己都一哆嗦。
门外的男人在敲门,声音不急不忙。
“小花,小花?”
司景瞪圆了眼,恶声恶气。
“干嘛?”
阚泽斯文礼貌道:“我想进来。”
司景这会儿还没完工呢,怎么可能放他进来,警惕道:“你进来干什么?”
“睡觉。”
“……”
“这就一个卧室,”男人在外头说,“而我的床在里头。”
“……”
司景手忙脚乱把蘑菇塞回去,用力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这房间的主人给放回来了。他裹紧衣襟,与俩阚泽擦肩而过,就要往外走,“我回我屋睡。”
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我是真的害怕自己想要图谋不轨。
非常想被图谋不轨的阚泽们很遗憾,“为什么?”
这可是大好的春夜呢。
司景差点儿张嘴咬他们。
不然呢!
留下来等着被你们撸掉一层毛吗!
还是把你们叶子都吸掉?
猫大佬这会儿思维清楚的很,他没在册子上查到阚泽,说明阚泽很有可能是个千年老妖;一个千年的妖,就靠自己那点儿修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更别说对方还有俩,还都是这种草系,叶子嗖嗖的就跟玩儿似的,以一敌二,更没有胜算了。这要是自己真的上嘴吸了,最后妥妥倒霉的还是自己。
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再在这儿待下去,一定会出点事。
他还不想体会什么叫怒放的生命。
阚泽也不拦他,只暗戳戳把身上的气味禁锢又放开了些。
……
操了。
司景走出去的步伐顿时变得更加艰难,走一步回两次头,眼巴巴的。刚才还没来得及解决的蘑菇又蹭蹭钻出来,雨后春笋般冒出头了。
这气味怎么更浓了?
他忍不住用余光看男人,男人就靠在墙上,眼睛眨也不眨,凝视着他。另一个阚泽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真正的阚泽望着他,嘴角噙着笑。
“小花。”
他说。
“我就是那盆猫薄荷,你还想要养我吗?”
——
阚泽的心中,其实并没有底。
他已经千年了,对于自己的心思,自然摸的一清二楚。他心悦司景,想陪着这崽子,想时刻看见他亮晶晶的眼,摸他毛茸茸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