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静候段大师大驾光临。”方俊暗自得意地瞥一眼言医生,又把观音像搬回那辆没送出去的豪车上,扬长而去。
留下言亦君和段回川两人隔着大捧玫瑰花对视,前者率先打破了沉默:“想不到方少爷的口味也这么特别。”
“咳。”段回川忽然觉得自己怀里抱了个烫手山芋,急忙换了个话题,“你真的是来带我去品酒的吗?”
“当然。只是段老板业务繁忙,不知何时有空赏光?”
段回川矜持地笑了笑:“别的主顾自然是需要预约的,不过既然是言医生的邀约,我当然是随时都有空。”
言亦君莞尔一笑,虽是因一点莫名的不快即兴而起的提议,如今竟也隐隐期待起来。
他回到车边亲自为他拉开副驾,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上车吧。”
言亦君载着段回川驱车赶往他的私人酒庄。
那是一栋半山别墅,远离了市区的喧嚣和烦扰,满目的绿意青葱,将夏日烈阳落下的碎光冰镇成一杯绿茶,一路吹着山风饮下。
别墅的后花园被改建成一半种植园,一排排的木篱笆攀着密密麻麻的枝条,枝叶繁密,有红润可人的果子从枝条上垂下。
段回川叫不出名字,只依稀闻到风里送来的果香,如醇酒般醉人。
这栋别墅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黑瓦红砖爬满了爬山虎,翠绿叶子在风中微微摇曳。
阳光透过树影洒下斑驳细碎的光斑,调皮地跳跃在言亦君眉宇之间,段回川的视线不经意地触及那张笑意恬静的脸,只觉得他的睫毛仿佛长的过分,让人忍不住有种丈量的冲动。
言亦君领着段回川沿着青草茵茵的小径,穿过栈桥般的葡萄藤架,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花园中,整座安静的宅邸仿佛从沉睡中苏醒,渐渐有了生气。
小路的尽头,一个管家模样的三十岁许男人站在大门口,将二人迎进别墅。
与言亦君家中古香古色的装修风格不同,这里仿佛是一栋中世纪的城堡,靠墙耸立的持剑雕塑,像是随时会复活过来的骑士。
段回川走马观花一样参观过酒窖和酿酒池,最后两人在花园中坐定。
管家面色冷峻,性格沉默但有求必应。
他不声不响地推着餐车过来,熟练的为两人摆好酒具和早茶点心,便恭敬的退下。
言亦君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红酒,紫红色的酒水在杯中打着旋,酸甜的香气馥郁扑鼻。
“来尝尝,用最新的秘方酿制的果酒。”
段回川略微抿了一口,酸涩里带着些许甘甜,只觉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言亦君酿的酒也不知用了什么果子做原料,仿佛总能戳中他的味蕾,饮了一口12" 无所不能事务所0 ">首页 14 页, 还想喝第二口,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喝下小半杯了。
“味道怎么样?”言亦君轻轻摇晃着酒杯,只闻不饮,目光含笑望着对面男人。
段回川咂咂嘴,舌尖舔去嘴角一点湿意:“比上次的更好喝。”
言亦君不出所料般笑了:“你喜欢就好。”
直到眼角描了一抹醉红,段回川恋恋不舍的把酒杯放下,问:“你今天叫我来,应该不单单只为了品酒吧。究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免费为你服务一次。”
段回川凑上来神秘兮兮地笑:“尽管说,不用不好意思!什么麻烦我都能为你摆平!”
作者有话要说:
言:是这样的,我晚上睡觉时被窝有点凉……
段:是电热毯短路了吗?我帮你通电!
言:……
第32章 吻
言亦君迎上那双蒙了一层醉意的眼,颇为惊讶地扬了扬眉,素知这家伙视财如命的品性,今日竟肯为自己打白工,想到此节,言亦君不免感到一丝啼笑皆非,心里又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毫无防备地挠了一下,腾起一缕不可言说的冲动,想去抚摸那双明亮温暖的眼。
言亦君没有放任自己太过外露心绪,他垂下眼帘,斟酌了一下说辞:“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实不相瞒,前段时间,有人送我一面镜子,说是一件宝物,可我总觉得镜子有些古怪,仿佛里面有什么人在看着我。”
“哦?”段回川眨了眨因思考而清醒了几分的眼,“还有这样的事,带我去看看。”
言亦君点点头,把他带到二楼的卧室。
段回川仔细打量这间宽敞明亮的房间,简约的陈设和一丝不苟的布局,果然是言亦君喜欢的风格。
落地窗边的墙角斜靠着一面落地镜,看上去不过是一面普通的试衣镜,椭圆形的镜身两侧被古典的铜色花纹环抱,便是作为一样装饰,也别具一格。
乍看之下并无诡异之处。
段回川曲着指骨轻叩镜面,一道薄薄的光晕涟漪般缓缓绽放,他凑上前去,看见镜子里映照出自己放大的脸,每根汗毛都纤毫毕现。
“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寻常四个字还未出口,一阵剧烈的晕眩感骤然袭来!
那感觉既非醉酒后的头晕目眩,也不是大脑遭受重创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而是近乎爆炸的信息量浪潮一样猛烈冲刷之下,大脑无力处理无力接收,而致短暂宕机。
一时之间,段回川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沉浮在一片蔚蓝的天空和流转的云雾里,刚猛的罡风在耳边呼啸来去,它们甚至可以轻易的撕碎化形的小妖,但吹拂过他身侧的时候,轻柔地如同情人的爱抚,一丁点痕迹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
他看见了无边的山川大泽,在千万碎星浮岛间自在翱翔,诸天万界都任他潇洒来去,整个世界都被他踩在脚下,广袤无垠的大地在他俯视之下缩成一块块拼图,点缀在无边海域里。
这是哪里?他又是谁?
段回川浑噩地落在其中一片洲陆,他是被浓郁的果香吸引而来的,鲜红润泽的果子一串串的挂满了漫山遍野,饱满欲滴,无声地诱惑着他去品尝一口。
这些不知名的果树生长的茂盛而高大,他却轻而易举地摘下一大串,一口吞进了嘴里,香甜微酸的滋味充斥了味蕾,是让人上瘾般的美味,段回川横卧在漫山果树之间,心满意足地嗅着果香,一串又一串,怎么也享用不尽……
此时此刻,酒庄别墅二楼卧室。
桌上的木质果篮里盛着一串紫红色的鲜果,上面还沾着新鲜的露珠。
言亦君拥抱着晕得东倒西歪的家伙,坐在床边,段回川不知看见了什么,紧皱的眉宇时而舒展又时而轻颤。
言亦君看一眼不住颤动的铜花镜,不过短短几息,镜面上隐隐已有裂痕。
他轻轻叹口气,心中暗道,里头储存的这点灵机对段回川而言恐怕还不够他塞牙缝的,诸般外物的哺养皆是杯水车薪,想要彻底解开封印,还是唯有依靠戒指的力量……
怀里的段回川忽的挣扎起来,似有苏醒的迹象,言亦君微微一惊,抬手朝着桌面张开五指,紫红色的鲜果被某种无形的牵引落入他手中。
他剥下一颗喂到段回川嘴边,后者宛如一只嗅到奶香的奶猫,眼都没睁,就张开嘴嗷呜一口吞掉,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吮吸着他沾了汁水的手指。
言亦君看到他的反应忍俊不禁,兴致盎然地接连喂了好几颗。
看来即便是换了一幅人类的皮囊,还是抵抗不了琥珀朱果的诱惑。
“有这么好吃吗?”言亦君低头尝了一口,溢出的酒红色汁液顺着指缝蜿蜒滑落。
琥珀朱果培育不易,对气血肉身有极大的好处,口感于他而言过于酸涩了,除了香味浓郁之外,貌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许是朱果的香气诱惑力太大,段回川尚未从灵境世界彻底清醒,身体的本能已经循着熟悉的酸甜味道摸索上来,他伸出舌尖蹭过言亦君指缝,最后毫不客气地叼走他吃剩的半颗果子,囫囵吞下,然而这并不能满足口腹之欲,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渴望。
段回川迷迷瞪瞪攀在言亦君身上,如同攀登一棵高耸入云果树,他要摘取树冠上那颗最饱满最美味最鲜亮的果子,而后卧在云巅,慢慢体会这至高无上的快乐。
被措手不及压倒在地好一通亲吻的言亦君,隐隐感受到这具身躯传来异样的热度,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过量食用琥珀朱果,好像是会刺激发情期的……
言亦君被迫抬起下巴,迁就段回川全凭本能毫无章法的吻姿,纤细的脖子仰成一道献祭般的弧度,人体最脆弱的喉结完全暴露出来,被段回川叼住。
锋利的牙齿沿着青色的血管脉络,一寸寸划过,如同在品尝这世界上最精致的珍馐。
全身的气血在琥珀朱果的刺激下疯狂翻涌,段回川呼吸沉重,精韧的肌肉微微隆起,流畅的线条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言亦君紧紧抱着他,即使隔着衬衫,也能轻易地感受到手掌下藏着的,有着怎样强横的爆发力,拥抱他,如同拥抱着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他躺在地上顺从地承受着亲吻,无意识地揪着段回川的衣服,也不知是要推拒,亦或是想抱得更紧些。
纠缠的气息彼此攀附着难分难解,粗暴而又温存地挤占每一寸空间,言亦君腾出一只手梳进男人发间,呼吸犬牙交错,额角抵住额角,鼻尖厮磨着鬓发。
分明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机,分明知道放任的后果或许叫人难以承受,分明可以轻易地推开……
言亦君闭上眼,以飞蛾扑火的姿态迎接这个过分灼热的吻。
——可他都不想。
此时此刻,他只想溺毙在这场久违的拥抱里,以慰藉漫长无边的想念和追寻。
“轰隆——”不知何时汇聚而来的乌云在高空中狠狠迸撞在一起,轰然的雷鸣似要把天空炸开一个窟窿!
那声势太过浩大,本就摇摇欲坠的铜花镜终于应声而碎!
段回川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个正着,浮岛洲陆被劈得粉碎,山川大泽亦褪去了颜色,满山的朱果巨树皆化作尘埃。
他骤然从云端跌落,被漆黑的深水吞没,最后跌到一处温暖柔软的所在,一颗心才总算落到实处。
他浑身的燥热在看清被自己压在下面的言亦君时,仿佛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什么邪火都熄灭了。
段回川僵硬地坐直身体,一时间尴尬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咳……那个……我没把你怎么着吧?”
冷不丁看见对方脖子上几个新鲜的草莓印,段回川一脸生无可恋,顿时有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感觉。
“能让我先起来吗?”言亦君与他错开对视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眼底深沉的情念,“刚才你被那面镜子所惑,所以才……一点小意外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他慢条斯理地拢了拢扯皱的领口,抚平袖口的折痕,再看向对方时仍是一贯的温和宽容。
那从容淡定的姿态,相较于段回川的坐如针毡,他反倒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仿佛适才发生的那个不合时宜的拥吻,只是段回川一个人的臆想,一场莫名其妙的春梦。
段回川望着对方脸上一派无事发生的平静,忽的窜上些许无端的恼火——被轻薄的人又不是你,人家都不当一回事,你矫情些什么?又在意些什么?
至始至终,纠结于这些小暧昧的只有你一个人罢了!自作多情!
段回川暗暗唾弃自己胡思乱想,并未注意到言亦君拾掇零碎的镜片时,微微掐入掌心的指尖。
“镜子已碎,无论有什么妖邪藏于其中,想必也已经无处可依了吧。”
段回川这才想起这个罪魁祸首,他强迫自己遗忘掉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顺着对方的话题以化解眼下的尴尬:“这玩意,确实有些古怪,我也说不上来,刚才似乎在镜中看见了一切莫名其妙的画面。但是仔细去回忆,却又记不太清了。”
见他露出思索的表情,言亦君没有打扰,只是细细将碎片都收拾妥当,段回川伸手过去,张开五指,细细感知,确认其中已经毫无灵机,只是一堆普通的碎玻璃罢了。
“真是奇怪……”段回川脑中依稀闪过一些朦胧的片段,只觉似曾相识,仿佛那个陌生的镜中世界,他曾去过。
“这镜子邪门的紧,反正也碎了,还是扔了吧。”
段回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了来帮人家解决麻烦,结果倒是把镜子给弄碎了——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不知道该赔多少钱呢。
窗外再次滚过一阵闷雷,继而落下滂沱大雨,天色被晦暗的雨幕遮得暗无天日。
段回川看了看暗淡的天色,隐隐觉得身体又莫名地热了起来。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难耐的烦躁感,提出告辞。
言亦君大约知他不便,没有多做挽留:“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别忘了刚才都喝酒了。”段回川有些为难,准备叫白简来接,又怕这小子迷路。
说起来,刚才迷迷糊糊的,似乎闻到熟悉的酒味,可以自己的酒量,当不至于才喝一杯就醉后乱那啥吧。
言亦君体贴地提议:“那我叫管家送你,这里是市郊,位置不好找。”
他把段回川送到门口,吩咐管家取车。
阴沉沉的大雨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开着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在酒庄门口不知停了多久,其人三翻四次试图拜访,但都被严格遵循主人命令的管家拒之门外,没有被放入酒庄。
不知出于什么来意,竟一直等在门口不曾离去。
段回川扫了一眼便没有在意,与言亦君挥手作别便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