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业到连烧到一半的激情都能说掐就掐掉。
“咳咳。”段回川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支吾着,“那里面有我一定要拿到的东西。”
“哦?”言亦君尾音微微上扬,垂下的眸光闪动,从这句话里隐约有几分猜想。
段回川叹了口气,从他身上爬起来,端起茶几上的凉茶,仰头猛灌下好几大口,依然觉得杯水车薪,半点也没有缓解喉头的干渴。
突然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身上的热源骤然离去,空落落地觉得发凉。言亦君被撩得不上不下的,也有几分难受,他勉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浊念,关切道:“你要去做什么?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放心吧,这世上能威胁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段回川轻松地笑了笑,目光里尽是强大的自信,不过他可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是去人家坟头偷鸡摸狗,光是想想,就要毛骨悚然了。
言亦君没有再继续追问,沉默再三,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千万小心。”
段回川没有从大门离开,而是径自来到阳台。
今晚月色极佳,淡淡的银辉从流散的云层倾泻而出,皎皎照落,月光下的一切如同披霜淬雪,湖泊深处绿树成荫,似有萤火似的微光闪烁。
晚风吹拂着段回川凌乱的碎发,言亦君站在他身后,微讶地挑了挑眉:“你要从这里走?”
段回川微微侧过脸,月色下的笑容有种宁静的温柔:“这儿方便。我走了——”
未尽的话音轻轻飘散在风里,言亦君只觉眼前一花,像是一道喑弱的电弧划破夜色,一个大活人转眼间就消失在跟前,连影子也蒸发得无影无踪!
言亦君却没有太过惊讶,而是望着空荡的夜空怔怔出神,半晌,终是流露出一声叹息,半是怀念,半是忧愁。
——看来又一颗祝祷石要重见天日了。
离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
言亦君缓缓抚上颈边的吻痕,那片皮肤仿佛还残存着那人灼热的体温,他还没有好好享受拥抱心爱之人的感觉,就被现实毫不留情地一把拉了回来。
客厅里的手机不适时宜地打扰了他的思考。
言亦君关上落地窗,翻开屏幕上传来的简讯——
执鞭人:有异族在窥视段先生的行踪。
言亦君脸色一沉,眉宇深刻地皱成几道沟壑,异族?看来纵使他千防万防,“那边”来的人还是盯上了段回川。
这次究竟是冲着祝祷石和圣戒来的?还是冲着段回川本人?
时已深夜,酒店和疗养院中间的人工湖边,半个人影也无。
初秋的晚风徐徐拂皱了安静的湖面,湖中央盛着一抹苍白的月色,在荡开的波澜中,碎成一片片细碎跳跃的银光。
三条粗而长的影子飞快地从湖面下掠过,它们摇摆着尾巴,无声无息游得极快,细密漆黑的鳞片被月光打出一片金属般冰冷森寒的光泽,形似水蛇又非蛇,仿佛某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蛟。
湖里的其他水生物察觉到这两个气息恐怖的庞然大物,吓得纷纷避让,躲入湖水深处。
它们与漆夜黑水完美的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头部露出水面的两只古怪短角,几乎无法分辨水中莫名到来的不速之客。
三条蛟趁着夜色爬上岸,用鹰一样的爪子盘绕在树梢上,完全隐匿自身的气息,他们别的本事或许不足,但是在追踪和隐匿上却是一把好手。
“禹大人。”其中一条竟然开口说人话,声音沙哑,像是风中簌簌的枯叶,“那家事务所的老板,好像不是普通人类。”
“废话。”禹冷冷地置下两个字,抬头远远仰望着酒店上层言亦君的房间,“他刚才就是从那个房间消失的,速度快得连我都没看清。”
这三条蛟,赫然便是当?7" 无所不能事务所0 ">首页 19 页, 沾有碛赖钠莆堇铮殉鍪挛袼掌囊旖缋纯汀?br /> “他是谁?会是巫族人吗?”手下疑惑地问。
禹咧开嘴角,露出长而猩红的舌头:“要跟上去看看才知道,乌鸦如果死在他手上,或许他身上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些巫族人真是废物,也不知道长殿下派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
手下想了想,提议道:“据乌鸦提供的线报说,现世的巫族后裔有个隐蔽的组织,叫彼岸,我们要不要接触一下他们的首领,许诺些好处,让他们替我们卖命?这些人是土著,总比我们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
禹脸色一变,怒声道:“蠢货,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的人都已经折了好几个在他们手上了!彼岸的人对我们敌意甚大,现在为止,连他们掌权者是谁都不知道,你上哪里去接触?!”
手下讪讪地低下头,小声辩解:“不都是巫族罪人吗?难道这些人不想洗刷罪人的身份?”
禹冷笑一声,恨声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这些人还幻想着死掉的巫王复活呢。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抢夺圣戒,大闹我族祭典,害得圣戒遗落,还有那位小殿下……”
手下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聆听昔年隐秘旧闻,禹却闭了口,不再言语。
另一个习惯于保持沉默的下属默默指了指那间房间的阳台——竟然又出来一个人!
言亦君给执鞭人发去新的指示,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对段回川放心不下,重新折返回那人离开的阳台。
他的天赋巫力,并不像乌鸦和风野,前者是咒巫,巫力多为诅咒之力,乌鸦做任务时,常通过给自己施展某种咒术,得以短暂的化形为鸦雀或者阴影,借此多次成功逃避追杀。
乌鸦是从“那边”的世界横渡而来,替长皇子当急先锋的。
而后者则是几十年前逃难到现世的巫族后裔,这类人大多是隐姓埋名的巫族和人类通婚诞下的孩子,天赋血脉不强,只是杂巫,彼岸大部分底层成员由他们组成。
杂巫几乎比普通人类强不了多少,大多需要通过巫药觉醒血脉里暗藏的力量,风野就是其中之一,通过巫药获得了短暂的风系巫力。
而控制着巫药的言亦君,自然就能控制这些人,他们所有力量的来源都要仰仗言亦君的赐予,再加上执鞭人噩梦般的银鞭。
群族、信仰、力量、规则、和奖惩交织打造,这样才能把这个庞大的地下组织,牢牢掌握在手心,彻底贯彻言亦君的意志。
言亦君的天赋乃是医巫,准确来说,是医、咒双天赋,即使是在曾经强盛的巫族中,也是百年难遇的罕见奇才。
可惜,他出生在一个最坏的时代,巫族叛乱获罪,从强盛渐渐走向衰落,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人也过着隐姓埋名的流放生涯。
言亦君的天赋,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应有的荣光,反而成了他的罪过。
他静静伫立在夜风之中,无数杂乱的念头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过短短一瞬,他从漫长而惨痛的半生回忆里挣脱而出,微皱了皱眉——已经许久不曾被那些不堪的过去所侵扰了。
是因为现在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患得患失了吗?
言亦君缓缓闭上眼,将那些附骨之疽般的纷乱情绪从脑海里抽离,以最凌厉锋锐的姿态再度睁开。
他环顾四周,大致判断出段回川离去的方向,整个人忽的化作一道淡得看不清的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黑夜里,追之而去……
第40章 龙族
月至中天,明朗阔亮的光流过婆娑的树影,被摇曳的树叶裁得细碎斑驳,露水沾湿了花草,经月色一润,莹亮欲滴,
蜿蜒的山路沉浸在月光下,在段回川的视野里,隐约延伸至朦胧的远方。
夜晚的山中,起了缥缈的雾,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树林中穿行的速度,他重新来到段家祠堂附近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大部分值守的保安已经睡下了,留守值班的,大多也没多少警惕性,说穿了,这里毕竟只是个坟头。也就是在段家老爷子带人来祭祖时,众人还机警些,若是换做平日里,打打麻将斗斗地主,都是常事,甚至干脆跑去山下快活快活,也心照不宣。
段回川整个人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吹进祖祠高耸的青砖围墙里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白天进来参观时,他已经把整个布局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一步多余的路也没有绕,径自往供奉祖宗牌位的正堂摸去。
这座三进三出的庞大宅院,静悄悄地伫立在月色下,只有安保室依稀亮着灯,不一会儿,唯一的一盏也熄灭了,大约是值班的保安去偷懒了。
这更方便了段回川干些坏事。
有明亮的银月替他掌灯,段回川摸到正堂,门上的电子锁形同虚设,缓缓推开门,他像只灵巧的猫儿般钻了进去。
甫一入内,他立刻感受到了脖子上挂的戒指,兴奋地震颤发亮起来。
段家这间正堂跟方家的,在布局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这里的阴气莫名的浓重,而方家则相反。
他冷眼扫过供桌上一字排开的牌位,用料是奢侈的金丝楠木,金色的字迹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上面每一个名字,都像是在对他无情地嘲弄。
如果这世上当真有所谓先祖庇佑的话,为什么偏偏就把他排除在外呢?
屋里黑灯瞎火的,段回川摸出一截迷你手电筒,从牌位到桌椅,一寸寸仔细寻找,就连桌上供奉的水果点心也不放过。可惜他把屋子里能翻的都寻了个遍,毫无头绪。
“怎么回事?到底在哪里?”段回川撅起屁股,趴在地上,一块砖一块砖的摸索过去,除了吃了一嘴灰之外,仍是一无所获。
该不会埋在地下了吧……
段回川心里咯噔一下,越发肯定这个该死的可能性。
天知道那玩意埋的是深是浅,浅也就罢了,万一藏的深,难道还能靠雷霆的蛮力将这里直接劈开?
开什么玩笑,明天他就得上报纸,成为全国闻名的、把本家祖坟撅了的法治咖,然后跟言亦君两个人泪眼汪汪地隔着铁栏杆相会。
段回川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脑海中剔除,兜里摸出自张盘处借的罗盘,上面的指针一通乱颤。
“这里的气场果然很有问题。”段回川托着罗盘绕行一周,最后在供桌前的蒲团边停下脚步。“蒲团?”
他挑了挑眉头,蹲下身,一把掀开那软得陷下去的黄垫子,下面是一块平整的青砖,跟周围的砖石严丝合缝,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段回川半跪在地,阴寒的浊气立刻攀上膝头,透骨生凉。难怪段三爷时常带小孙子来祭祖,病弱的身子也不见半点好转,跪在这阴穴正上方,再健壮的人也扛不住。
他摘下戒指,紫色的宝石贴紧地面,朦胧的光晕剧烈闪烁着,隐隐有细微的震颤从地里传来。
“那张钦不可能没有发觉这里的异常。”段回川起身拂去膝盖的冷意,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思索,“可是他应当无法察觉钻石的存在,解释不了阴穴的成因,只好把根源归结到漏斗地势上。”
张天师的思路也没有错,只要占下方家的吉地,远离这里,自然不会再受到影响。
段回川曲着指骨敲了敲眉头,复将那只派克钢笔取出,双指并作刀,在阴浊气最重的地方,裁纸般将地砖裁出一道凹陷的焦痕,正好嵌入钢笔,而后拽过蒲团盖在上面藏好。
待一切处理妥当,段回川收起手电,猫着腰偷偷摸摸溜出门。
月光比来时更冷了。
段回川贴着墙根壁虎般游走,转眼间便消失在墙头。
段家祖祠似乎又恢复了惯常的寂静,山里拥簇的松树在月下笔直挺立着,在空无一物的墙根处,投下一丛丛的暗影,迎着风声沙沙作响。
一条黑鳞小蛟从暗影中悄无声息地爬出来,细长的影,水蛇般游过台阶,在正堂门前,霍然膨胀拉长,最后化作一个高瘦的人影。
段回川离开时没有重新锁好电子锁,那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叫禹轻而易举地闪身进了屋。
禹的两个手下被他打发去继续盯着段回川,自己则独自来到他刚才做过手脚的屋子。黑黢黢的正堂,在禹咬破舌尖吐出一滴精血时,被暗红的血光猛地照亮了。
他既然被派来寻找圣戒,自然有一套感应其力量的办法——不过局限甚大,消耗也不小。首先必须要有明确的范围和方向,否则只能陡然浪费宝贵的精血。
那滴血珠巍颤颤悬浮在空中,禹神色庄重肃穆,双手摊开虚托于下方,集中全部的心神,催动血滴生出感应。
好一会儿,血珠终于颤动着、缓慢朝着斜下方飘去,最终落在暗黄色的蒲团之上。
果然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禹顿时激动起来,失了血气的脸颊兀的浮出两抹病态的潮红,他迫不及待掀开跪垫——满脸的期待和喜色却陡然凝固——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怎么会是一支钢笔?!
来不及收拾脸上错愕,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敬畏和恐惧骤然降临,禹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威压封冻住了一般,灵魂都禁不住战栗!
不能动,也不敢动!
这股伟力从先祖时就镌刻于种族的传承之中,浸透了骨血,他根本无力抗拒,只能驯服地、顺从地、像个朝拜君王的臣子一样,一寸寸低下头颅,颤抖着低伏身子,跪趴在地。
而后他看见黑暗里一双鞋,踩在青灰冰凉的地砖上。
沉缓的嗓音自头顶压下,尾音微微扬起,既像意外,又透着几分荒谬讽笑:“这就跪了?我可还什么也没做呢。胆子这么小,也好意思鬼鬼祟祟跟踪我,妄图当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