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这间五星级温泉酒店装修和陈设相当奢华,段回川入住的是豪华套间,以黑棕色为基调的实木家居,脚下是一尘不染的驼色地毯,面积很大,自带一个宽敞的客厅和阳台,落地窗外是开阔的人工湖。
屋里重新开了灯,明亮的灯光柔和地落在两人身上,驱散了黑暗的同时,也吹散了那点小小的旖旎和暧昧,彼此之间,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所笼罩。
不远不近,不咸不淡,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段回川给他倒了一杯茶,不是什么名贵茶叶,只是勉强能入口。
他们分开坐在两张沙发上,挨在茶几相邻的两边,形成一个直角,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低头看着茶水上浮动的茶叶,看着升腾而起的袅袅雾气出神。
段家老二出现的可真是时候……段回川暗自磨了磨后槽牙,下次给他逮着机会,非要揍一顿出气不可。
他眉梢微微一动,偷瞄一眼言亦君,对方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那卷翘浓密的眼睫偶尔扑朔一下,像两把小刷子在心头撩拨,瞧得人心痒难耐。
“睫毛精转世……”段回川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想。
“你说什么?”言亦君突然抬头,深黑的眸子望过来,轻轻眨了眨。
“呃没什么……”
糟糕,居然不小心说出来了!
段回川慌张端起茶杯佯装喝茶,言亦君却不肯简单放过他,视线依旧黏在他身上,嘴角似笑非笑地抿起一点可疑的弧度。
“咳,那个,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段回川重新拾起这个话题,企图打破尴尬的沉默,“段明晨说是他父亲请你过来的?”
“不错。”言亦君点了点头,他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略微抿一口便放下,解释道,“段氏老总的小儿子出车祸成了植物人,所以重金聘用我,做他的主治医师。”
“喔?你一来就治好了他?”段回川看着他的眼神更奇怪了,这家伙真的只是普通人?
“那倒没有。”言亦君笑了笑,“我在脑外科方面,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而且这位小少爷并没有真正的康复,只是稍微有点起色而已。将来是否能真正康复,如同正常人那样,还要看他的造化。”
段回川审视着对方,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可惜对方那张漂亮的脸蛋滴水不漏,让他寻不出一丝破绽。
言亦君坦然地回视,眼光微微闪动:“你似乎很关心段家?”
“……也不是。”段回川错开视线,支支吾吾地说,“只不过这次的委托跟他们有关罢了。”
并不是故意隐瞒与段家的关系,可是他终究不愿意将那些自己想方设法抛弃的残酷过往和秘密,被人得知,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
糟糕!委托!
段回川这才想起,被他完全遗忘在脑后的“计划”,他瞄一眼时钟,已经过了十点钟了,再耽误下去,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赶回来。
言亦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顿,低声道:“这么快就十点了,你要休息了吧?”
“嗯,有点累了。”段回川艰难地吐出几个言不由衷的字,为难地望着对方,心里又把段明晨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言亦君善解人意地起身告辞,段回川将人送至门口,走廊里十分安静,窄窄一道门将二人隔开,他们彼此无言地对望了一会,仿佛谁也不愿率先道晚安。
“你的房间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段回川搜肠刮肚,终于机智地想出了一个理由。
言亦君微微一笑:“就在你隔壁。”
“……”段回川瞬间被他打败了,心里酸酸涨涨提起一点近在咫尺的隐蔽欣喜,又苦恼于最后一个独处的理由也没有了。
言亦君多等了一会,一动不动地注视了对方半晌,确定段回川没有话要说了,只好主动道别:“那我回去了。”
“……晚安。”这两个字在段回川舌尖转了两圈,才不情不愿地出口。
言亦君慢慢转身走了两步,段回川恋恋不舍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言亦君!”
男人蓦地回首,仿佛为了等待这两个字,已经把回头的动作演练了无数遍,才能反应地如此迅速自然。
段回川自己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嘴张合半天,最后只尴尬地憋出一句“早点睡”。
“你也是。”男人垂眸淡淡一笑,抓在手心里的外套稍稍收紧,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欢喜,又像是几分失望。
言亦君再次迈步离开,他脚步徐徐,短短几步路,竟宛如跨越万里之遥。
就在他拿出房卡准备开门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微微转头朝隔壁看了一眼——段回川的房门依旧开着,那人斜倚在门框上,遥遥望着自己。
对视来得措手不及,又好似早有预料,言亦君握在门把上的手忽然转不动了,像是有千斤阻力阻止他进门,甚至希望这破门干脆坏掉才好。
然而那把手好端端的,异常灵活,稍微用力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言亦君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正要推门而入——
头顶的灯倏忽闪烁了一下,言亦君微微一愣,旋即整条走廊的灯都开始不再稳定,时明时灭,不过眨眼功夫,光线瞬间被全部抽走,走廊齐刷刷陷入黑暗。
停电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一只温热的手突然隔着他的手背握住了门把,而后用力一带,“啪”地关上门。
“段……?”言亦君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便被身后一股大力折返身,压在了门板上,灼热而熟稔的气息不由分说挤进来,蛮横地将他笼罩在内。
一双湿热的唇紧紧地贴上来,在无法视物的夜色里,也准确地寻觅到了他微微张开的嘴。
段回川的手按住男人的后脑,用力地压向自己,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对方手腕,按在耳侧。
他用身体隔绝出了一方狭窄又隐蔽的空间,激烈的心跳和呼吸此起彼伏充斥其间,暧昧的热度骤然升腾,瞬间点燃了两人胸腹里那把火……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没有人知道在这条逼仄的过道里,正发生着怎样动情的拥吻。
段回川强硬地勾住男人的舌尖,不断地攻城略地。
言亦君仿佛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只能任由摆布随波逐流,他心甘情愿的沦陷在里面,逃不开,也不想逃,甚至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的全部,接纳来自对方一切的索取。
走道安静的过分,他们沉沉的呼吸声在这样的静谧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远远的,似乎有人注意到这层楼廊灯的异样,但去他们的吧,谁会在意?
段回川加深了这个漫长而激烈的吻,言亦君仰起头迁就他,侧脸的曲线严丝合缝地紧紧相连。
言亦君唯一空出的那只手,紧紧攀住了对方的脖子。
没有人能逃开,在这场无言的、隐蔽的、炙热的夜色里。
汹涌而至的情愫缠绵过齿唇,融化在旖旎的喘息声中,不够,仅仅是这样的紧贴还远远不够!
段回川略略抬起头,两人间的距离分开一条缝,他熠熠发亮的眸子,像是夜幕里两点星星。
这道星光照亮了言亦君的眼,他摸索着对方水润柔软的下唇,那是刚刚被自己滋润过的光泽,终是忍不住仰起头亲吻上去,继续这段没完没了的、近乎发腻的亲密。
廊灯微弱的闪烁了一下,借着昏暗的光线,段回川看见言亦君眼尾那抹胭脂般晕开的醉红,迷离的眼神、红润的唇,还有绯红的双颊,他的呼吸有一瞬间急促失控。
那股被药浴强行压制的欲望再次窜上来了,令他几乎想要把这个无声勾引自己的家伙直接据为己有。
就在这里,在随时随地会有人来往的昏暗角落里,让这个人因羞耻而隐忍地蕴出眼泪,又颤抖着任他摆布。
言亦君深邃双眼凝视着他,以一种无言邀请的姿态,仿佛将漆黑的掩饰剖开,就能看见眼底似水柔情,水落石出。
远处的人声和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近,紧贴在一起的两人不舍的分开,在昏暗里慢慢平复呼吸。
廊灯终于恢复正常,一盏一盏次第亮起来,光明姗姗来迟,言亦君理了理凌乱的衬衫,又恢复了平日衣冠楚楚的样子。
“怎么会突然停电了呢?”言亦君意味深长地望向段回川。
后者眼神乱飘,左顾右盼:“可不是嘛,可能是这里的设备太老旧了。”
“是吗?”言亦君低头笑了笑,在被其他人看见之前,一把勾住段回川的衣领,猛地将人拽进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段:不光能充电,我还能断!
言:就是不持久。
段:……
第39章 告白
言亦君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暖黄昏惑的光线,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头一次被男人抵在墙上亲吻的段回川,不是很适应角色突然间的调换,他拥着言亦君清消但并不瘦弱的身躯,交换鼻息,耳鬓厮磨。
他很想继续下去,放纵一把,把人抱进卧室,再顺理成章地发生点什么成人世界的事情。
眼下气氛正好,黑灯瞎火,无人打扰,热烈又暧昧,一切不合时宜的顾忌和悲观的论调统统抛却脑后。
没有什么将来,也无人知晓过去,唯一能抓住的现在,就在他的掌心,他的唇边,他的眼底。
衣料的摩擦和模糊的水声被黑夜掩盖,荷尔蒙和理智在脑内激烈的交战。
墙壁上转动的指针不断地提醒段回川,时间已经很晚了,再浪费下去的话,今晚的大好机会就要白白溜走了。
理智束缚着他恋恋不舍的手脚,继续也不是,推开也不愿。
段回川心里纠结着,抱着男人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
言亦君按在对方肩上的手试探着往下滑动,第一颗纽扣轻而易举地挑开,再往下时,忽然被段回川抓住了手腕。
不能再继续了!他会忍不住的!
段回川气息已经不太稳,他焦虑地瞥一眼时钟,时针居然已经快走到十一点了。
言亦君手上动作一顿,注意到他的神思不属——刚才的吻,莫非是他会错了意?段回川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说,只是感动于自己的体贴关怀,一时冲动忍不住亲近,现在又后悔了?
意识到这一点,被如火如荼的欲望冲昏的头脑,渐渐浇灭了,他略略直起身,让彼此拉开一点距离。
“抱歉,刚才情不自禁,是我太不自重了……”言亦君深深闭上眼,微红的嘴角和眼尾还诉说着未尽的缠绵,再睁眼时,眼神却已经被迫从眷恋中抽离。
还来得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时候后退一步,至少还能维持这点与众不同的亲密。
他强迫自己咽下满嘴的苦涩和失落,尝试牵了牵嘴角,想要挤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可是骤然从满怀期待的高空坠落的失重感,个中滋味,委实过于叫人难以忍受。
“为什么道歉?”
段回川还维持着双臂虚环住对方的姿势,满脸的疑惑不解,难道言亦君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刚才,他明明吻地非常主动,还把自己拉进屋。
难不成只是一时情迷意乱,现在清醒过来,他后悔了?
言亦君一时语塞,大半夜巴巴跑来敲门的是他,把人强行拉进房间的是他,按在墙上强吻解衣的也是他,都寡廉鲜耻到了这个地步,还故作矫情地说这些虚伪的话?
“我……只是我单方面,对你……就算你不回应也没关系,不必觉得有什么负担。”言亦君艰难地开口,低沉的嗓音断断续续,一字一句都宛如煎熬。
垂在身侧的手指掐进掌心,他眼中的星光似是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暗淡的疲倦,一点点消磨掉方才耳鬓厮磨的激情。
段回川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纵使他实力强大扫妖荡魔,在感情方面也像个白痴一样一窍不通。
在这样的时刻,哪里还需要多说什么废话?身体的反应才是最诚实的证明!
段回川沉着脸,直接将言亦君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往里走,在对方呆愣的当口,直接把人扔到宽大的沙发上,俯身欺压而上。
亲吻来得如同狂风暴雨,眉心、眼睑、嘴唇,再往下,一寸也不曾放过,战栗的肌肤上绽开一个个粉红色的草莓印。
言亦君像是被巨大的喜悦砸中,以至于一时竟回不过神,怔怔承受着对方霸道异常的索求,几近窒息,才恍然间找回自己心潮起伏的思绪。
他被段回川撑起的手臂牢牢锁在沙发的狭窄空隙之间,被迫仰起修长的颈项,让属于对方的痕迹深刻而急切地烙印在自己身上。
原来他是真的……对他也……这次不会再弄错了!
言亦君紧紧地拥抱住身上的男人,汗湿的手掌将他的衣服攒出皱痕,用力之大,几乎勒出红印,那些本已浇灭的情潮仿佛被一点火星点燃,眨眼睛熊熊燃烧成燎原大火,遮天蔽日般席卷而来。
他的手指梳进对方发间、鬓角,一遍又一遍抚摸过脸颊,掌心湿热,也不知是谁淌下的汗。
段回川轻轻喘息着,握住他的手,嘴唇贴在他耳边,意犹未尽地磨蹭着:“虽然我现在也很想让你立刻知道我的厉害,不过,今晚暂且放过你……”
言亦君一怔,自迷乱里眨了眨眼,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耳垂立即被染得红透:“咳……你是有什么事?”
“嗯。”段回川发出一个不情不愿的鼻音,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解释道,“我要帮方家得到段家祠堂那块地,今晚得做些准备。”
言亦君不意竟是这种原因,对自己刚才的患得患失,不禁有几分哭笑不得,口吻流露出些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幽怨:“段老板为了委托通宵达旦,也未免太敬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