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我手里的糖人半晌,北堂缓缓道:“小六难道不想存着手里的糖人么?”
我下意识问:“为何?”
“因为你手里的糖人是我,我手里的糖人是你,而我舍不得吃了你。”
我:“……”!!!
北堂明显没有要接糖人的意思,我在一种极为尴尬的气氛中默默收回了手,一路拿着糖人回了地府。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真的留着那糖人还将那画着他模样的糖人仔仔细细收了起来。
他说,这糖人是他……
自从帮阎罗王解决了地府库银一事,阎罗王已有好长时间没有给我安排差事了。我难得清静,除了处理折子,剩下的时间就在院子里赏赏花喝喝茶,过得倒也惬意。
可惜,好日子短得想那昙花,转眼即逝。
这日,我正站在院子里赏花,一道冷森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弟又闯祸了,阴判官不去看看么?”白无常森森然走了进来,带进一院子的阴风。
☆、疗伤
黑无常向来办事粗心,办差闯祸这事儿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我默默转身,冲着白无常冷声一笑:“白阴帅的二弟闯了祸,阴帅不去帮忙,反倒是来了我这里,此事倒也算稀奇。”
白无常声音又冷了几分:“阴判官可知这次二弟为何会闯祸?”
我不说话。
此事,我自然不知。
“自然是为了你。”
我踱回桌边坐下,不甚在意哼了声:“笑话!我何德何能,能让地府黑阴帅为了我而闯祸?”
“你何德何能?哼!”白无常皮笑肉不笑,“这句话问得好!那日二弟独自带了几名阴差外出勾魂,正好碰见你和那个什么北堂星君在街上闲逛,二弟一时震惊失神这才闯了大祸。”
我亦冷声道:“此事要怪只能怪黑无常定力不足,与我何干?!”
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白无常语气中夹着冰渣子,眼神犀利无比,忽然他冷笑一声:“也对,像你这般心性不定之人自然不会在意二弟的死活,告辞!”
白无常人是走了,我这心里却不怎么踏实。
黑无常他究竟犯了什么事?看白无常的样子,黑无常这次捅的篓子估计比上次还要大。
出了院子,迎面几名阴差行色匆匆往我的方向走,瞧见我迅速打个招呼立马往前走去。
“不知道这次黑阴帅会不会有事?”
“唉,不好说,这次黑阴帅惹的可是天庭上的神仙!”
“是啊,这次难办了。”
黑无常惹了天庭之人?
怎么会?!
先去啊瘦那里问了遍,又去阎罗王那里跑了趟,我终于确信,黑无常这次是真的惹了大祸。
黑无常外出办差,十次有八次是同白无常去的。但也有黑无常自己外出办差的时候,每回黑无常自己出去,或多或少都会出些岔子。
据说,这次黑无常是伤了天庭的一位星君,而这位星君就是三大星君中的南洛星君,在天庭中的位置仅次于北堂。
可就是这么一位仙力醇厚的星君居然被黑无常给伤了,而且被伤的缘由还十分狗血。
是时,黑无常领着几名阴差外出勾魂,正巧偶遇同样外出办差的南洛星君。
本着同仙友和平共处的原则,黑无常上前去打招呼,结果就瞥见了正在同北堂在凡间闲逛的我。
同北堂一同出现在街上原本没什么问题,无奈的是黑无常怕北堂带坏了我的名声,一时情急将手里拿着的锁魂绳错套在了南洛星君的脖子上。
要知道,这锁魂绳看着只是一根扑通绳子,实则上面的威力大得惊人。只要被锁魂绳套上,这锁魂绳会自动锁住此人的修为,所以不论是谁,哪怕是玉帝王母,只要是被这锁魂绳套上,除了主人自行将锁魂绳收回没有旁的方法。
南洛星君修为本来远在黑无常之上,只是因着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这才被锁魂绳给伤了。
南洛星君的元神似乎被黑无常拽出了大半,现下玉帝连同其余几名修为高深的仙聚在一处,一起为南洛星君疗伤。
而黑无常,早就被带到天牢中锁了起来,等候玉帝的发落。
看来要想解决此事需上天庭一趟。
转身,往鬼门关的方向走。
黄泉路上,碰到了同样匆匆往鬼门关走的阎罗王,还有白无常。
“小六这是要去哪里?”阎罗王见了我,满是焦虑的脸上有了几分喜色,“莫不是……小六莫不是要去天庭帮黑无常求情?!”
我还没答话,白无常兀自在一旁冷哼一声:“地君多想了,阴判官和二弟向来不熟,又怎会为了二弟的事四处奔……”
“正是。”我两个字出口,眼底是一派冷然。对上阎罗王狂喜的目光,我继续道,“我要同地君一起上天庭为黑阴帅求情。”
一道目光扫射在我背上,锐利无比,像把刀子更像把钻头,钻得我后背生疼。
白无常果然很讨厌我。
到了南洛星君的院子,外头围了一群的人,一群人聚在一处瞅着院子啧啧摇头。
“南洛星君乃三大星君之首,仙力修为远在我们之上,人又生得出众,谁曾想……唉……”
听他们这话头,南洛星君果真伤得不轻。
“谁不说呢?你说那地府阴帅怎的这般不小心?若是南洛星君出了什么意外,想来玉帝对他不会轻饶。”
“是啊,是啊。”
“哎,你们看,玉帝出来了!”
众人纷纷站在院外行礼:“拜见玉帝。”
玉帝,玉面黑发,一脸的严肃。
抬眼扫了眼众人,目光在我面上有短暂的停留,然后又十分平静扫向众人:“南洛星君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这次伤了元气,诸位还是先让星君休息,明日再来探望吧。”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
玉帝走出院子,经过我身边时同阎罗王道:“地君,此次黑无常闯的祸不小,这次本君须给南洛星君一个交代。”
阎罗王一张脸挤出一个苦笑:“此事,此事……任由玉帝发落。”
“扑通”一声,是膝盖同地面相撞的声音:“玉帝,此事,黑无常固然有错,但错不致死,还望玉帝高抬贵手!”
玉帝皱起了眉,面上带了一层阴郁之色,声音不怒自威:“此事本君自有定夺,无需你来教本君。”
白无常两片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没了言语。
玉帝抬脚欲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朝我看来:“你是?”
我恭敬行礼:“小仙是地府的判官。”
“奥?”玉帝微一挑眉,“本君可曾见过你?”
自打我记事起,来天庭的次数屈指可数,想来可能是自己给大殿下二殿下送贺礼时同玉帝见过:“回玉帝,小仙曾来天庭送贺礼,玉帝约摸在大殿下二殿下寿宴上见过小仙。”
“嗯。”玉帝若有所思点点头,“应是如此。”
玉帝走后,阎罗王白无常蔫在一处。
“小六,此事该当如何?”
我同阎罗王对视一眼,心中无限唏嘘:“地君不若先回去,我去找北堂星君问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能先让我们同黑无常见上一面。”
阎罗王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白无常冷冷瞧了我一眼,这一次没有说话。
北堂的院子上次我来过,凭着记忆没花多少功夫就到了院子外头。
“阿黄,你少喝些,小心待会儿北堂出来找你算账。”这声音听着十分熟悉。
“敢问您可是我们星君的好友小六?”
我不常来天庭,这天庭的神仙自然对我不熟,守门的仙兵这般唤我应是上次听了北堂唤我小六的缘故。
我浅浅低了低头:“正是。”
“哈哈,星君他知道您来了肯定很欢喜,仙友请进。”
北堂见了我会欢喜这仙兵怎会知道?
心中有这疑问,我也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仙友何出此言?”
这仙兵也是个话匣子,我这稍一询问他便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仙友不知,近来星君事务缠身,没空去地府见您。星君每回经过大门口都会仰天叹上一口气,有一回我实在没忍住就问星君是为了何事这般心烦,星君说如果小六在就好了。”
仙兵又是一阵朗笑:“哈哈!所以说,仙友来了星君铁定欢喜!”
我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如何回这话,微一点头进了院子。
院子里头坐了两个人,一人穿了件青袍子,一人穿了件白袍子,正是净寒仙君和玄文仙君。
“见过两位仙君。”
两位瞧见我走了进了,先是一愣,然后面上浮现一抹极有深意的笑。
☆、分寸
“阿黄,你可是将我的仙人酿喝了个精光?”北堂从后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几个酒坛子。
净寒,玄文两位仙君在石桌边坐着,同我对了个正着。北堂出来的方向有些偏,我和他之间还隔了些琼树花枝。
隐约间,能大约看清北堂的轮廓。
今日,他似是穿了件淡紫色的纱袍。纱袍如烟似雾,托着的一片墨发像极了天上的浮云朵朵,好看又夺人眼球。
我一时有些看呆了去,竟忘了同北堂说话。
“北堂,这几日怎的没见你的好友小六?”净寒仙君一脸清淡的笑,暗地里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带了几分调笑。
玄文仙君淡淡喝了口仙人醉,拿折扇往阿黄头上一敲,可任谁都能看出那手上力道极小,这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倒更像是温情款款的宠溺:“阿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玄文仙君抬手又喝了口酒,眼角的余光瞧瞧瞥了我一眼,眼底带笑,“你看北堂待那小六的态度就该知道,北堂不只拿那人当朋友。”
净寒仙君立马咧嘴笑了笑,顺着玄文仙君的话往下接:“也对,也对,此事还是玄文你看得清楚些。”净寒仙君把边上一盏茶往玄文跟前推了推,“玄文,酒喝多了伤身,来,喝些茶水。”
玄文仙君接过茶喝下,眼角带着淡淡的笑。
“阿黄,玄文,你们两人在这一唱一和倒是应了凡间那句话。”
净寒仙君带了些兴致:“哪句话?”
北堂爽快笑了两声,我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听出眼下他心情定是极好,他一字一顿道:“夫……唱……妇……随……”
两位仙君也不恼,相反的玄文仙君还特意为净寒仙君也倒了杯茶推了过去:“阿黄,你也喝些茶去去身上的酒气。”
净寒仙君眉眼弯起,望着玄文的眼神极为温和:“好。”
北堂将拎来的酒坛子往石桌上一放,神色淡淡的:“你们两个可以了,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上演这你侬我侬的戏码,是存心让我添堵么?”
净寒仙君笑得畅快:“北堂,你这话说得不对。你不是对那个小六很不一样么?这几万年来我从来都未见你对谁这般上心过?那日你瞧人家小六的神情我和玄文可是都看到了,现下你就是矢口否认我们也是不信的。”
“矢口否认?”北堂被净寒仙君问得笑出声来,“为什么要否认?我本来就喜欢小六。”
玄文含笑朝我望了过来,我下意识就要逃,玄文仙君一句话让我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小六,你可听到了?北堂说他喜欢你。”
北堂察觉那里不对,他疾步从琼树后头走了出来。四目相对,我顿觉脸上发烧,思来想去终是不知要说些什么,索性就什么也没说,只是杵在原地。
北堂目光有几分不自在,他慢慢踱到我跟前,就这般静静将我望着。身上的紫色纱袍随风片飘飘荡荡,却漂不走他眼底的那份专注。
对,他看我的目光十分专注,像是生怕自己一眨眼我就不见了踪影。
桌边的那两位拂袖起身,走到我两人跟前,净寒仙君一脸我很识相我这就走的模样:“北堂,我们就先回了,你和小六好生说说话。”
北堂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大门开了又合,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被一种极为不正常的静谧所充斥着。
“小六,你怎的来了?”我不说话,北堂就率先开了口。
是时,我正佯装侧头看着树上的琼花分散一下杂乱的心绪。被他这么一问,也忘了同他别扭。坏了!险些忘了要紧事:“星君,想必黑无常的事你也听说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星君在玉帝面前帮忙给求个人情。”
北堂应是瞅着我言语分外诚恳,他听罢,十分欢喜,眼底有亮光一闪而过:“既然小六拿我当自己人,这个忙我自然是要帮的。”
说到自己人,我总忍不住想起方才北堂说的那句话,他说他本来就喜欢我。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的不知道?
“不知星君可否行个方便,安排我们同黑无常先见上一面。”
北堂笑得爽朗:“好。”
琼花树下,他满足的笑浸了几分花香,看着,分外养眼。
北堂转身往外走去,我连忙跟上,不知为何,他忽地止住了步子,我一时跟得急没停稳,头直接撞到了他背上。
火辣辣,一阵生疼。
“小六,你没事吧?”北堂急得额头都冒了汗,看来是真着急了。
我捂着嘴,摇了摇头。
北堂不放心,拿了我的手来看,眼神立即暗了下去:“小六儿,你嘴巴破了!”
我伸出舌尖舔了舔,果然有血腥的味道,不过伤口不深,不是什么大问题:“小伤,无妨。”
“小六……”
觉着北堂的声音似乎低沉不少也沙哑了不少,我抬头去看,便看到了他那深沉如海的眸子。他的眸子太过深邃,仿佛要将整个人给吸进去:“小六,你可知,你方才的动作是在挑衅我的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