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夜来有些疑问,他见慕如羽也是信这话的,白天里打开的窗户此时都关上了。
慕如羽自顾剔着鱼骨,他感到淳于夜来似乎看着他,他便一抬眼,迎上了淳于夜来的目光。
“我也有些放不下心的感觉,不过你不必担心,若真有危险,我会护好你的。”慕如羽的语声平淡,似乎在说一件非常寻常而又正常的事。
淳于夜来怔怔地看着他,忽觉心上有一阵清风拂过,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为什么?”他禁不住问。
“因为我有半条命在你手上啊。”慕如羽回答。
是啊,慕如羽在年少时,强行冲开心念,炼成了属于玄者的法力。这样的行为是逆规律而行,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给寿数卖下了隐患,兴许到而立之年就……
对于慕如羽或是慕之徽来讲,镇南王的存在便是一个隐患,但因为他是神医弟子,没准能医治好他的疾病,所以他会护好他。
这话没错,但,淳于夜来还是感到了些微的酸涩,像是吃了一个柠檬,那种嘴里的滋味到了心间。
他觉得自己有点昏头了,色令智昏的昏。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法术的?”慕如羽动手为淳于夜来舀了一碗汤,问道。
淳于夜来,“白桦师傅师父将卿岳尊主托他的事转告过我,虽然卿岳尊主没有明说是谁,且语焉不详,但结合我原先对你的了解,我猜他所说的人是你。”
慕如羽,“那真是再周密也瞒不过你。”
淳于夜来,“但我没想到……”没想到在茶舍那里你会把我护在身后。
慕如羽没听到下文,追问道:“没想到什么?”
淳于夜来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其实你我并不算十分熟悉,没想到遇到攻击时,你会让我待在你身后。不过,你心念气海的位置与他人不同,不然你如何听到我和下属的谈话的。”
慕如羽也坦白道:“确实。”
那时他是装晕,将淳于夜来护在身后,虽是想试一试他,但也有想保护他的意思。
两个人一说到这些,就又变成了两只狐狸的交涉,原先的那点旖旎心思在这些抽丝剥茧的分析里分崩离析。
心思太重,担子也重,不知能否存得了情意。
原先的那两吻真是难得的甜。淳于夜来想。
天字一号房的窗户正对大街,窗外的吵嚷声渐渐小了,应是商人们都收摊回家了。慕如羽可并不想醒等着店小二所说的怪声,该睡觉便睡觉。淳于夜来睡床,他睡榻。淳于夜来正要回去休息时,慕如羽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非常像谁?”
“殿下的旧情人?”淳于夜来回身,带点戏谑地问道。
慕如羽挑了挑眉,显然不是。
如果有一个人对淳于夜来说他长得很像谁,那么这个人要么是为了搭讪,要么就是他见过另一个人有相似的容貌。
淳于夜来有点好奇了,凑近他问:“是谁,长得与我很相像?”
慕如羽见他双眸明亮,略长大眼,带点询问地看着他。“不和你说呢?”慕如羽回道。
淳于夜啦,“那我们来交换呢?”
慕如羽,“交换什么?”
淳于夜来,“我也见过和你非常相像的一个人。”
慕如羽有些惊讶,“是谁?”
淳于夜来,“只是一幅画。有一天我师父带我去集市,我在一个算命摊上看到了一幅画像,画像里那人的容貌与你非常相像,简直一模一样。”
慕如羽,“那画上还有什么?”
淳于夜来,“不太记得,似乎是皑皑雪山。”
“哦~”片刻后,慕如羽拖长了尾音,“我记得那时你在挽芳苑里,问我为什么会在那里,原来是~”
淳于夜来的脸蹭的一红,他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慕如羽抬手,用指尖拂开了淳于夜来肩上落下来的长发。淳于夜来的心里有点痒又有点慌。
“原来这幅容貌得了殿下的惦记。”慕如羽笑言道。
少年时起的那点心思被他当场戳破,淳于夜来感觉真是流年不利,尴尬接着一波又一波。他红着脸,有点恼了,转身就走。
慕如羽一下子伸手拉住他的手,把他往榻上一带。淳于夜来跌坐在榻沿,慕如羽双手扶住他,两人的距离很近。
“那是天风,”慕如羽的脸上收了笑,“宇痕天宫最后一任宫主。”
“哦,”淳于夜来应道,他对宇痕天宫不熟,而且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我见了你以后,还以为那画像上的人是你。”
慕如羽抿唇一笑。
淳于夜来,“那像我的人是谁?”
慕如羽,“武帝,慕氏宗庙里有他的画像。”
淳5" 昀庭轶事0 ">首页7 页, 于夜来笑了,武帝的生平他看过一些,在昀庭也有许多关于这位传奇帝王的传说,但是,这也是百年前的人了。
“不叙旧好吗?”淳于夜来说道,他的意思是,不提原先见过的画像了,也不提以前的人了。
“好。”莫名的,慕如羽的语声有点酥。两人的目光都掠过了对方的唇,慕如羽在他腰上一拢,吻上他的唇。
这不再是像昨日一般的轻轻触碰,慕如羽在唇舌间不断加深这个吻。淳于夜来的双手攀上他的肩膀,继而抱住他。
其他的所有先放一边,只想留这短暂的时间给忘情的亲吻与拥抱。
慕如羽搂住他的腰,以避开他伤口的方式,将他带到里侧。客栈老板没有说错,这张大榻,两个人睡足够了。
慕如羽一边吻他,一边去解他的衣物,店小二送来的衣物没有他原先穿的那身复杂。淳于夜来躺在榻上,一手搂着慕如羽的肩背,一手虚搭在慕如羽解他衣衫的手背上。他没有阻止,但指尖还是有点颤抖,毕竟神医弟子,还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
忽的,街上传来了人声,又有人在拍客栈已经关上的门板。
所谓怪声,出现了。
慕如羽一手支起身子,深深看了一眼淳于夜来有些散乱的眼神。淳于夜来感觉慕如羽的脸色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不满,但慕如羽自然是不会对淳于夜来这么说的。
慕如羽温柔地扶他坐起,将他散开的衣衫重新束好。
淳于夜来倾身,轻吻了一下他的唇。两人没有言语,但对视一眼,又换上了冷静的表情,下榻站在紧闭的窗边,推开了一点缝。
“我们夫人说,昨天买你们家的萝卜买贵了,我们都是老主顾了,你怎么不能算便宜点呢?”
是一个女子站在街上讨价还价,但她的对面没有人,她的面前也没有摊位。
“哎呀,这一大早的这客栈里的人怎么还不起呀,不知少爷的朋友是不是住在这家。”那个敲客栈门板的人自言自语的有些大声了。
一大早?慕淳二人想看一眼,又继续将目光投往大街。
“娘,我要吃那个冰糖葫芦,那个小糖人。”
是小孩子的声音。
“不嘛,我好久都没吃过了。”
“叶儿这几天很乖的,对不对。”
“娘不信的话,可以问姑姑。”
小孩的声音清脆,可他所说的话都太过古怪,分明是对话,但传入慕淳二人耳中的却只有他自己的部分,与他对话的人呢。
这个叫叶儿的小孩身上似乎挂着铃铛,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落入慕如羽的耳中,慕如羽示意淳于夜来往那看去,那小孩子快要走入他们的视线了。
果然那小孩子走了过来,但一见那叶儿,淳于夜来的脸色变了。
第23章 第 23 章
从叶儿的身量看,约莫六七岁的年纪,他的步子有些僵硬,但仍看得出他应当迈的是一个跳脱的步伐。他一只手举起,空心握着,像是被一个什么人牵着,但是他身边没有人,只有他一人脸和身体都略朝着举手的方向,独自向前走去。
在昏暗的光线里,淳于夜来看得出那叶儿的脸色白得异于常人。
另一头传来呼唤声,“叶儿,快出来,回去给先生赔礼。”这像是叶儿娘亲的声音。但是那个小孩子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继续着与牵他手之“人”的“对话”。
过了半个时辰,声音渐息,窗外又恢复了宁静。
淳于夜来关上窗,看向慕如羽。
慕如羽却说:“我看街对面的窗子里透出人影,看来有人也想我们一样旁观了他们。明日再去询问那店小二和客栈老板,今天先休息吧。”
他点了点头,转而又说道:“我心里有点发怵,殿下不如陪陪我?”
看他的表情实在是不像是害怕的,不过意中人的邀约,慕如羽怎好不接着。
黑暗中,他们相拥着合衣而眠。
如果不是因为受伤或是其他什么事耽搁,淳于夜来平时醒得颇早。晨光渐亮,窗外有鸟鸣,淳于夜来睁开眼,看见透进纱幔的光线里,慕如羽英俊的侧脸。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唇线。与慕如羽一样,淳于夜来也见过了不少美人,但慕如羽本身的姿容,再加上纵横沙场后锤炼出来的力量感,都让淳于夜来时而不禁觉得,这个人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意中人,美得惊心动魄。
慕如羽侧过头,睁开眼,嘴角勾起一点笑,轻触了一下枕边人的唇,而后指腹轻抚过他的脸,与他额头相贴。
慕如羽,“在想什么?”
淳于夜来,“想你,想你真是好看,好看得惊心动魄。”
慕如羽睁大眼睛,看着他,觉得枕边人真是直白啊,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礼尚往来地去夸对方。
便也照实,慕如羽言道:“昨夜我梦里,亦是你姿容。”
淳于夜来感觉自己的脸又蹭的一下红了,因为烫得厉害。
两个人视线交错,距离又太近,且是大早上,身上有些变化,不赶紧止住又得出事。不管是昨夜还是现在,时机、地点都不合适。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赶紧分开了点。慕如羽披衣起身,将衣物递给里侧的淳于夜来。
“二位客官休息得可好,天字一号房住着果真很舒服对吧。”客栈老板见慕淳二人在吃早餐,就过来打招呼。
慕如羽,“嗯,榻和床都确实很大。”
客栈老板,“就是说嘛,这是我们全城最豪华的。”
慕如羽,“就是昨晚街上的声音太奇怪,吵得我俩睡不着。”
邻桌的人听见慕如羽的言语,也附和起来。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跟排演话本似的。”
“我从青崖县过来,也听说过这里的事儿,没想到还真见识了。”
……
可见这翠竹城里发生的事,这周边都传遍了,可这在夜半发生的古怪事件,众人都不觉得可怕,反而只是觉得扰民,不知其中是何缘故。
慕如羽,“我俩昨天昨天见了还觉得心里发怵,本想再多住几天……”
诶,你可用了我的词了,淳于夜来看了身边人一下,抬手为他续了些茶水。
客栈老板赶紧道:“哎,他们又不妨事,我们这翠竹城还有好几处好玩的地方,肯定是要多住几天的。”
淳于夜来装做讲与慕如羽听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是出了什么事,我昨天开窗一看,那些人的脸煞白煞白的,不如我们还是早点……”
客栈老板又道:“他们只是得病了,不过,不传染的。”
淳于夜来,“哦?是什么病?”
客栈老板见已经说开了,就也继续说下去,“不清楚是什么病。沿着这城里的溪流往上走,就能看到一个大宅院,昨晚的那些人都出自那个宅院。”
淳于夜来,“既然生病,为何不去医治?他们的家人还在那个宅院里吗?”
客栈老板觉得这话要说长了,拿过杯子,为自己倒了些水。
“怎么去医治呀。”他摇了摇头,“那个宅子是刘家的,里面的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了。”
他喝了口水,接着道:“大概是两年前吧,对,是两年前,新皇登基,天下太平以后,那户刘家人从外地迁了回来。据说是先前兵荒马乱的,他们躲到一个什么地方避灾去了。刚回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可是不久之后传言他们害了什么病。这坏事传千里的,即便他们想捂着,我们这里的人也全都觉得他们不对劲。刘家家大业大,这翠竹城里的谁能管他们,可谁又不怕呢,万一是疫病什么的,打仗的年头里还少么。后来有人就去青崖县,报告给了青崖县丞。”
慕如羽一点头,没错,这个地方是归青崖县管。
客栈老板,“青崖县丞当时就派了人去那刘家查看。那时的刘家人应该大部分都没问题,所以县丞派去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立刻就回去了。不过我们是不太信的,传言说那刘家宅院深宅大院想藏个人,或是藏几个人不是轻而易举吗。果然,之后就出事了。就是你们昨晚看到的那样,保不定那宅子里的其他人是去哪里做戏了。”
淳于夜来,“他们现出这样怪异的行为时,这城里是否有人去探查过,是出了什么事呢?”
客栈老板,“我的店离那刘宅颇远,原本也知道不了什么消息,不过幸好我这店里来喝酒喝茶的人多,跟他们说说话,也知道了个大概。原来确实早就出的事。那宅子里有人得了病,什么病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外头的人说法很多,我也就不在二位客官面前乱猜。但那得病的人没过多久就病没了,那刘家人偷偷把人给埋了,但估计还是个小公子什么的人,那刘家家主想把事情压下来,但经不住那小公子的长辈痛苦难受,是这翠竹城里有人不小心经过他们宅子才得知的。
“不过青崖县丞派人来查时,他们还跟没事人似的。可过了不久,就有一个小女子大半夜的跑到这大街上来,嘴里念叨着什么,听说来买珠钗。我们店对面,就是那户,晚上被吵得睡不着,推开窗想骂几句来着,可一看是个很瘦小的姑娘,大晚上的疯疯癫癫,怪可怜,就没好意思开骂,第二天来喝茶时还黑着眼圈跟我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