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莫思归是你徒弟?名字也是你取的?”
石韫玉一惊,沉下了心,道:“他是我徒儿,是我木萧山的人。”
他特地加重了“我徒儿”这三个字,风无烬闻言一笑,把手指上的血抹到了石韫玉的脸上,指腹暧昧地划过他的唇角。他轻轻按了按石韫玉的唇,道:“那你可要好好教教他,千万不要让他误入歧途。”
言罢他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归三
不知过了多久,花倾楼才醒过来。
小臂上的疼痛已经好了个大半,包扎伤口的薄纱也换成了绷带。睁开眼便是熟悉的床幔,竹舍里一如既往地点着熏香。他打了个哈欠,蹬了蹬腿。
还是自己家好啊。
他的另一只手还被莫思归握着,莫思归似乎是在这里守了很长时间,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累得趴在他床边睡着了。他睡得不熟,花倾楼?" 师兄他闭月羞花5" > 上一页 8 页, 欢愀判牙矗驳溃骸笆π郑阈蚜耍 ?br /> 花倾楼抱歉地摸了摸他的脸:“把你吵醒了?”
莫思归摇摇头:“没有,师兄终于醒了,我好开心!”
正是这么说着,莫思归一个上前,扑到了花倾楼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他还顾忌着花倾楼小臂上的伤口,有意避开了那个地方。花倾楼吓了一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揽住了他,道:“怎么了?”
莫思归摇了摇头,脸埋在花倾楼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花倾楼感觉自己的胸口湿了一片,他抱住了莫思归,低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我活得好好的呢。”
一连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木萧山死了一名弟子,再是廿州城邪祟大乱,自己最亲近的师兄受了重伤,又被邪祟抓走。莫思归才是一个半大孩子,肯定吓坏了。
莫思归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一般,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师兄,师兄,真的没事了吗?”
花倾楼不厌其烦地回答道:“没事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莫思归猛地抬头,正对上了花倾楼的脸,眼睛里的泪水快要溢了出来。他哭得有些猛,打着哭嗝道:“无……无疾山的季师叔来过了,他……他说你伤得很严重,给……给你服下药之后,说你三日之后若……若再不醒来,他……他也救不了你了……”
花倾楼捧起他的脸,给他擦了擦眼泪:“你看我现在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季师叔说的也是最坏的情况嘛,我福大命大,那妖蛇算个什么东西?还要不了我的命呢!”
他注意到莫思归说话方式变了,忙道:“小六六,你说话不磕巴了。”
莫思归眨眨眼,小羊羔一般的点点头;“嗯。”
沈禾子进来时,刚好看见花倾楼搂着莫思归说话的样子,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温馨场景。他敲了敲竹舍的门,尴尬道:“那什么……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两个的,季师叔又过来了,说是要看看你身上的伤。”
毕竟还是在外人面前,莫思归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恋恋不舍地从花倾楼身上爬下来,根正苗红的站回了床边。花倾楼也把被子掖好,一副弱柳扶风的病态,道:“快把季师叔请过来。”
沈禾子朝他俩翻了个大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什么装。
季平虚手里提着个药箱子,大踏步走了进来,擦了把头上的汗道:“我的天,你们木萧山也太高了,怎么这么长的台阶,我差点没爬上来。”
这季平虚正是无疾山山主,与石韫玉年龄相仿。当年仙魔混战时,他带着无疾山一众弟子在后方治病救人,只要到了他手下,几乎就没有治不好的病。无疾山位列七大仙山之中,走的就是悬壶济世的路子,山中弟子皆是神医,时不时就下山开一个临时医馆,专门为贫苦百姓治疗疑难杂症,且不收任何费用。
他大大咧咧坐在花倾楼床前,见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啊呀,都围在这干嘛呢?这么闲吗?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给我添乱。”
在民间,季平虚的形象一直是妙手仁心的医者形象,此时却大大打了个折扣。沈禾子向来秉持着“打不过就跑”的人生信条,匆匆行了个礼就走了。莫思归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敢耽误给花倾楼治病,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沈禾子走了。
花倾楼冲他招招手:“没事啊,一会就好了。”
房中只剩了花倾楼和季平虚二人,季平虚抖着小胡子,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敲:“你师尊要有一天暴毙,绝对是被你给气死的。”
说来也怪,修仙之人基本上都完全掌握了驻颜术,能自己的容颜能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维持在一个比较年轻的状态。可季平虚完全没在自己的容貌上费心思,就那么顺其自然的让自己的脸老下去。七大仙山的山主站到一起,他倒像是其余六人的父亲一样。
花倾楼捂住头,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没注意嘛,谁知道那妖蛇不按套路出牌,说喷毒液就喷毒液,幸好伤的是胳膊,万一是脸,我以后还怎么成亲啊。”
“成亲成亲,你满脑子就想着你那张脸吧。”季平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腐蛇的威力有多大,你还去用胳膊挡,可厉害死你了。”
花倾楼挠挠头,有些心虚。
季平虚也没多和他废话,抓过他的手就揭开了绷带。小臂上的血已经被止住了,外翻出来的皮肉也有长好的趋势。他撇了撇嘴,从药箱里取出来一个小瓶子,倒了些药粉在掌心里,直挺挺就洒在了花倾楼的小臂上。
花倾楼毫无防备,万箭穿心的刺痛感让他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他抽了抽嘴角,眼泪汪汪地看着季平虚,道:“季师叔,好歹我也是个伤病患,您能不能下手轻点啊?”
季平虚道:“下手轻点?我看就这样还不一定能让你长记性。你们年轻人啊,仗着自己有点修为就感觉自己了不得了。在我们这些长辈看来,切,算个什么东西!”
话是这么说,可他手上的动作温柔了不少。他将药粉均匀地涂在花倾楼的伤处,又给他换了一条新的绷带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道:“张嘴。”
花倾楼乖乖张开了嘴,一个药丸被季平虚塞到了他嘴里。
他嚼了嚼,吐吐舌:“真苦,这是什么药?”
季平虚道:“苦就对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吃了没坏处。腐蛇的毒液已经侵蚀到了你体内,这药每天吃上一粒,能多少缓解点。你以后使用灵力的时候一定要慎重点,出手太猛对你的修为没什么好处。”
花倾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摊上大事了,他有些不确定道;“师叔,我这是……废了?”
季平虚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阵,缓缓开口道:“离废还差那么一点,当年你师尊后背上都被腐蛇的毒液给溅到了,现在还不是照样好好的?”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赶紧闭住了口。
花倾楼虽心里好奇,却也没多问。二人沉默了好一会,见他吃完了药,季平虚收拾了一下药箱,站起身道:“关于你师尊受过伤的事,不要乱说。”
花倾楼点了点头。
季平虚叹了一口气,想要再说点什么,出口却成了:“你师尊他……唉,他也不容易。你们这些做弟子的,以后少让他操点心吧。”
他的青丝上已染了些许霜色,看上去竟有些苍老。一直守在门口的莫思归见他走了,忙跑进来,对花倾楼左看看右看看,道:“师兄,季师叔怎么说?”
花倾楼摸了摸他的头,顺了顺他的头发道:“你师兄好着呢,等过了这几天就没事了。”
莫思归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撅着嘴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师兄受伤了。”
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一看便知是刚才季平虚在的时候他现做的。莫思归把碗递到花倾楼面前,道:“我第一次做鸡丝面,是刚才沈师兄教给我的,可能不太好吃,师兄别饿着,以后我再好好给师兄做一次。”
鸡丝被切得细细的,和面条搅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很让人有食欲。花倾楼昏迷了这么些天,胃里早就被榨干了,这回正饿得厉害。他赶紧从莫思归手里接过面,道:“我都快饿死了,赶紧让我吃两口。”
吃下去第一口,他便连连称赞道:“好吃,六六你真有做饭的天赋。”
莫思归垂下眼,抿嘴笑道:“我早就说以后天天给师兄做饭了。师兄若是喜欢,我再去下一碗。”
花倾楼摸摸自己的肚子,其实还想再来一碗,但久饿之人不宜立即多吃,他便把自己心头的欲望强行压了下来,道:“以后再吃,这一晚足够了。”
他擦了擦嘴,道:“小六,再过几天就是考核大会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莫思归道:“考核大会?那是什么?”
花倾楼一本正经道:“木萧山三年一次的考核大会,会选一批人进入木萧山修习。届时仙门百家都会过来参观,就连魔族和妖族也要过来,特别热闹。”
莫思归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双手捏着花倾楼的手,笑意盈盈;“师兄去,我就去。师兄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大会一
大会一
过了差不多十几天,花倾楼的伤才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完全长好,可也不至于下不了床。
考核大会也即将到来,他作为首徒,没有不出席的道理。
腿脚不怎么好的季平虚依旧是被一众木萧山弟子搀扶了上来,一进山门,便擦汗道:“你们木萧山怎么这么高?每次来都要累死我。”
他旁边站着仙农山山主聂清寒,来人不愧是仙农山的人,生了一副高大威猛的样子,手脚粗壮,看着不像个修士,倒像是个种地的农民。他爽朗一笑,拍了拍季平虚的肩膀道:“季师兄以后多和孩子们出来练练功,就你这身板,可大不如前了。”
季平虚被他一拍,差点没把肺咳出来。他拄着拐杖,好像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根风烛残年的老拐杖上,摆着手道:“聂……聂师弟,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也就是能看个病啦,你可别叫我和那些孩子们闹了,我可跑不起来了。”
也不怪聂清寒说他,无疾山的确对体能没什么要求,会看病就行。仙农山则完全相反,传言仙农山弟子可举百斤重的石头来来回回上下山,而且健步如飞。仙农山顾名思义,除了日常的修习,还有种菜这一十分接地气的项目。
这也难免,仙农山向来就是在后方的,七大仙山的粮食蔬菜都出自仙农山,要是再不勤快着点,七大仙山连饭都吃不上。
女修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二人循声望去,聂清寒笑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云师妹来了。”
七大仙山之中,唯有一山只收女弟子,那便是如兰峰。
如兰峰第一任峰主曾受男人欺骗,之后对男女之爱便失了信心,独自一人占了一个山头,只招收女弟子,且所有女弟子入山之后,全部更姓为“云”,意味着彻底与人世隔绝。原本如兰峰的弟子是不允许外出的,可几百年过去了,这些繁文缛节也随时间慢慢淡化,如今如兰峰弟子不仅可以外出,而且还可以与心爱之人双修,追寻所爱。
现任峰主云婵着一身红衣,走到二人面前,款款行礼道:“二位师兄好。”
她一袭红衣,长发用一只素银簪子挽起,双目犹似一潭清水。年纪虽不小了,可风韵不减,反而更温柔敦厚。聂清寒看得有些呆,竟忘了回礼。
季平虚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云师妹礼数还是这么周全,不必多礼。”
他暗地里戳了一下聂清寒,对方才如梦初醒地点头道:“云师妹有礼了。”
云婵浅浅一笑:“多日不见,听说聂师兄的修为又长进了许多。”
这话一听就是给聂清寒台阶下的,聂清寒不自在道:“云师妹过奖了,哪有什么长进啊。”
云婵又是一笑,躬身道:“云婵还未去见石师兄,就先不打扰二位师兄了。”
红色的背影在二人面前一闪,聂清寒若有所思道:“云师妹,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季平虚用拐杖戳了戳他的脚面,道:“你还想着云师妹啊?人家一门心思全扑在石师弟身上,哪还顾得上你?有空还不如想想别人,别老一棵树上吊死。”
聂清寒摇了摇头,遗憾道:“石师弟还真是耐得住性子,云师妹这么好看,性格也好,修为也高,让谁看他俩都是天生一对,他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云婵缓缓踱步到石韫玉面前,欠了欠身:“石师兄。”
石韫玉忙点头致意道:“云师妹。”
两名如兰峰弟子上前,双手各捧一只精致的雕花木盒。云婵将它们逐一打开,里面放着两个形状大小不同的护身符。她将那两只护身符放在手心里,轻声道:“这是我去南海时求来的护身符,总归还是能派上用场,石师兄若不介意,还请笑纳。”
石韫玉迟疑了一下,接过护身符道:“云师妹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云师妹以后不要再送如此贵重的礼物了,石某拙笨,这东西放在石某这里也是浪费了。”
话里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云婵眼里的光亮有一瞬黯淡了下去,可还是微笑道:“师兄可是嫌这礼物不好?那我下次给师兄求一个更好的。”
年少时期偶然一瞥,便足以让她记一辈子了。
石韫玉只好僵硬地点点头:“云师妹以后还是…不要操劳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