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的时间不长,几乎是转瞬即逝。莫思归站起身,道:“师兄,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让,明城师兄,亲你?”
他直视着花倾楼的眼,认真道:
“我会,吃醋。”
☆、修道六
他的眼神很认真,花倾楼被他这样子逗乐了,伸手挠挠他下巴道:“哎呦哎呦,我们小六六吃醋了。”
莫思归一愣,道:“师兄,为何要,叫我,小六六?”
花倾楼心道不好。进入莫思归梦境纯属是偶然,无意间才窥见了莫思归的记忆。
他已经不想再让莫思归回想起来那段记忆了。
3" 师兄他闭月羞花2" > 上一页 5 页, 莫思归定定看了他一会,然后启唇道:“师兄,愿叫,便这么,叫吧。”
自打来这木萧山,他一直拘谨着,从未见他不高兴过。明明昨日手就已经磨破了,但他一声不吭,就算是不喜欢明城那样对花倾楼,也是忍着不说。
说是懂事,可懂事过了头。花倾楼倒真心希望他能撒个娇发个小脾气,能像个孩子一样。
他弹了下莫思归的脑门:“疼不疼?”
莫思归被弹得后退了一步,捂着脑门,脸上的表情更愣了。
花倾楼伸长脖子给他吹了吹气,又揉了揉:“六呢,是六六大顺的意思。我家是做生意的,最讲究这个顺不顺了。叫你小六六是想让你沾沾喜气,你若不喜欢呢,那师兄就给你再换一个?”
得赶紧把话题岔开,总之不能让这孩子再想起来。
他自顾自的开口道:“要不就叫小八?八等于发,也算是个好兆头。”
莫思归忙打断他道:“师兄,就叫我,小六六就行,我,喜欢。”
花倾楼歪头道:“真的?”
莫思归好像的确很喜欢“小六六”这个名字,脸蛋红红的,欣喜道:“我,想沾喜气,我喜欢,师兄那样叫我。”
花倾楼松了口气,叉着腰准备站起身,却听到竹林里一声异动。
他警觉地一回头。
距离他几尺开外,有一只蛇吐着鲜红的信子慢慢游了出来。
竹林里出现蛇是很正常的事情,竹林深处山林之间,遍地都是蛇洞,碰见一两条蛇也见怪不怪了,只要不招惹它,避开它便不会咬你。
可这蛇看起来却十分奇怪。
它不直接朝花倾楼这边来,只是在他们周围绕着圈圈,发出“嘶嘶”的声音。竹林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浓雾,缭绕间,只能听见诡异的,在草地上摩擦的声音。
花倾楼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腰间的醉玉上,折扇被他揣回了怀里。他矮下身子,把莫思归护在了怀里,手指抵着他的唇,轻声道:“嘘,别出声。”
这蛇一定不简单,管它有没有问题,先处理了再说。
莫思归抿紧了嘴,点了点头。
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似是等不及了,那蛇游动的声音越来越快,直直朝花倾楼这边来。
近了。
花倾楼这才看清了那蛇的全貌,蛇头巨大,与之相较的蛇身便显得细短了许多,让人不禁想象这细小的蛇身是如何支撑起这么大的蛇头的。蛇身自中间开始腐烂,仅一丝血肉勉强连接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这已经不是一条普通的蛇了。
有意无意的,这蛇腐烂的蛇尾扫过几棵竹子,瞬间发出了烤焦的声音。几棵竹子应声倒下,断裂处“滋滋”响着,冒出一缕黑烟。
莫思归被吓得手脚发软,差点跪了下去,好在花倾楼还扶着他。他已经不受控制的想象到自己就是那几棵被扫到的竹子,身体烤焦,血肉模糊,然后痛苦地死去。
就像是小时候右手被砸半残一样的无能为力。
他紧咬着下唇,把本就干裂的嘴唇咬得血肉模糊,强行让自己从这臆想中挣脱出来。
更近了。
他本就目力极佳,竹林雾气浓重,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他甚至已经看到那蛇灰暗的竖瞳,撕裂的嘴张得巨大,下一刻便能将这两人的头颅吞咽下去。
花倾楼猛地抽出醉玉,动作快得看不清影子,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蛇的眼睛已被刺中。
一股更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莫思归捂着嘴,几乎就要吐了出来。
醉玉从蛇眼处贯穿了那蛇斗大的头颅,花倾楼把剑拔出,潇洒的一转身。
莫思归却惊恐地睁大了眼,指着花倾楼身后,大声喊道:“师兄!后面!”
那蛇并未完全死透,相反,花倾楼这一剑更激怒了它。被劈成两半的蛇头藕断丝连地连在了一起,血肉从里面外翻了出来,有几块掉在了地上。本鲜活翠绿的青草在接触到那血肉的一瞬变得枯黄,然后焦黑。
它移动速度极快,仅缓了一下,便再度朝花倾楼袭来。花倾楼堪堪一侧身,躲过了它正面的攻击,淡青云纹袍的下摆被那蛇的血液所侵袭,变得焦黑。
他向前引着那蛇,回头看了一眼莫思归,道:“小六,跑!躲起来!”
莫思归脚下发软,却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当即往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身子矮进了一块巨石之后。
见那蛇里莫思归远了,花倾楼擦着地面停了下来,正面对上了那蛇。
再往前,便是其他弟子居住的竹舍,此蛇极难对付,必须要在这里把它处理掉。
此蛇凶险异常,就算是一剑穿颅也无法令它立刻死掉。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切掉它的头颅,将头颅与腐烂的蛇身彻底分离开,方能一绝后患。
它很聪明,每次花倾楼想要攻击它的头部时,它便将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开,用蛇尾进行反攻。蛇尾含有剧毒,普通的竹子碰到都会腐烂焦黑,若是接触到人的皮肤,恐怕不消几个时辰便能命丧黄泉。
此外,它还保留了蛇牙和毒液,几次都朝着花倾楼的方向喷出微黄的毒液。花倾楼闪过时,那毒液直直喷射到了竹子上,一片好好的竹林便这样被毁了大半。
一人一蛇陷入了苦战,花倾楼无法伤那蛇分毫,每次刺入的剑都对那蛇毫无作用。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花倾楼气喘吁吁地踏在一根竹子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莫思归还是害怕,跑得很慢,却不曾有一丝迟疑。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根粗壮的树枝,正在朝他们这边跑来。
花倾楼又气又急,吼道:“回去!”
莫思归被吓得站在了那里,仰头看着花倾楼,一双大眼睛上还泛着泪光。他仅是在那停留了片刻,便又朝那蛇跑了过去。
花倾楼赶忙从竹子上跳下来,伸出手想把莫思归拽过来。谁承想那蛇更快一步,大张着嘴就朝莫思归要来。
莫思归闭上眼,大叫着将那长木棍塞进了蛇嘴里。
蛇的唾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顷刻之间,那根木棍就被腐蚀了大半。它似乎对莫思归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不屑一顾,想要速战速决,挥起蛇尾就向莫思归抽去。
花倾楼一咬牙,眼看着那蛇就要将莫思归拆分入腹,醉玉一闪,那蛇头被稳稳地切了下来。
蛇尾距莫思归仅两寸远便停了下来,毫无生气地掉在了地上。
花倾楼喘着气,将这蛇削成了几段,见它的确是死透了,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待他喘完这口气,便用食指一戳莫思归的脑袋,气道:“不是让你躲起来吗?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一条小命差点就没了!”
莫思归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后背已经被一层冷汗浸透了,额前的乱发也被汗水黏在了一起。他眨巴眨巴眼,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委屈道:“师兄,我怕,它要伤师兄。”
看这他样子,花倾楼又气又心疼,赶忙把这吓傻了的小孩揽进怀里,放缓了语气道:“这种妖物我还是能对付得来的,要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现在也就是筑基,没什么灵力,在它面前,你连塞牙都不够的。”
莫思归把脸埋进花倾楼怀里,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令他安心。他抽了抽鼻子,道:“那思归以后,一定,好好修习。长大,保护师兄。”
花倾楼噗嗤一声乐了,替他擦了擦鼻子道:“好,那师兄等着。”
“咳咳。”
一阵做作的咳嗽声打断了相拥的两人,花倾楼循声望去,见沈禾子迈着他的小碎步,朝这边快步跑来。
他小心翼翼的撩起来外袍下摆,生怕地上的东西弄脏了他的衣服。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后,他的脸抽动了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花倾楼倒没怎么在意他的脸色,怀里还搂着莫思归不放,道:“怎么了?”
沈禾子难得没有和他多贫嘴,神色凝重道:“出事了。”
花倾楼见他难得严肃,便拉着莫思归起身道:“怎么了?”
沈禾子闭眼摇了摇头:“你跟我来。”
他带着二人去了众弟子所居的竹舍,还未到地方,便闻见一股烧焦的味道。这味道还不像是树木花草被烧焦的味道,反倒更像是……肉被烧焦的味道。
竹舍前围了几圈弟子,神色皆惊惶,有几个正被人扶着,低头呕吐着。见花倾楼来,便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人群中间站着石韫玉,正低头研究着什么。他听见花倾楼的声音,背对着他道:“倾楼,你来瞧瞧。”
他闪开了身,花倾楼将莫思归交给了沈禾子,便快步走去。
当他看见石韫玉面前的东西时,错愕地瞪大了双眼。
☆、除妖一
地上的那团东西,其实是人,只不过是烧得焦黑的人。
花倾楼仔细辨认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这是……我们木萧山的人?”
答案毋庸置疑,此地是木萧山,除了木萧山的弟子,还能有谁?
他有些不敢确定,或是不肯确定。那人的身体几乎已经腐烂掉了,左胳膊还缺了一块,自胳膊肘下的部分已经不见了,青黑的骨碴连着焦黑的血肉,从断裂处伸了出来。面容被毁得差不多了,大张的嘴道出了此人死前的恐惧。若不是还未完全被烧掉的淡青云纹袍,真的认不出来这是木萧山的弟子。
花倾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顿了顿,强忍着把那翻腾上来的酸水生生咽了下去。
这死状惨烈,可并不眼生,倒像是刚才那蛇做的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一众人,道:“谁刚才与他一起?”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哭嚎,元明道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捶胸顿足道:“是我啊,是我的错啊!我不该让李师弟去树林深处啊!他非要去捉一只兔子,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只好由着他去了。谁知好久都不见他回来,我再去寻,他就……他就……”
字字声句句泪,若不是花倾楼早就了解此人品性,他真要信了这人的话。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且说说看,李师弟是何时不见的?”
元明道糊了满脸的鼻涕眼泪,抽抽搭搭道:“未……未时三刻。”
未时三刻正好在木萧山的午休时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弟子外出的,更何况还是捉兔子。石韫玉显然也对这满是漏洞的谎言失去了耐心,严厉道:“明道,你好好想想,他到底是何时不见的?”
入门以来,元明道还从未见过石韫玉生气的样子。石韫玉从来都是随性温和的人,是良师,亦是益友,就算做错了事,他也只是小施惩戒,从不动怒。
可如今这副样子,不仅是他,连花倾楼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石韫玉的表情并没有太大波动,甚至依旧是温和的样子,可眼神里却带了无法遏制的怒意和冰冷,一旦对上那双眼睛,任何谎话都不再起任何作用。
过了好半天,元明道才收起了眼泪,支支吾吾道:“我…我没说错,就…就是未时…未时三刻。”
元明道此人,阿谀奉承第一人,欺压弱小第一人,能呆在木萧山纯属靠运气。当日他随身携带的玉佩不知被他丢掉了何处,便让那李姓弟子替他去找。那弟子遍寻无果,他便生气让人去了树林深处,没过多久他就在自己的床下发现了玉佩。
那李姓弟子迟迟不归,他也懒得去寻,想着不出一个时辰那弟子便会回来。可那人久久未归,他便也怕了,等他再去找,却听见树林里传来惊呼。再看,那李姓弟子已惨死,死状何其悲哀。
若真说出了真相,纵使他万般哀求,也不可能再在木萧山待下去了。
在他入山之时,他就向家中亲戚吹下了牛皮,若不当上木萧山山主,就绝不回去。这下要是回去,还是被赶回去,不只是他,整个元家都会跟着他丢脸。
他挺起了胸,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增加点信心一样,没过多久他就又酝酿出了一波眼泪,顺着刀疤滴滴哒哒向下流:“大师兄,师尊。我真的没有说谎啊!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不起李师弟啊!”
元明道一副恨不得以头抢地以证清白的样子,让师徒二人也奈何不了他。左右他们也没什么证据,又没人知道事情的经过,就算是再怀疑自己,也没有任何证据。
他吃准了石韫玉心软的性子,见石韫玉怒了,便一头就撞向了石墙。
可不等他的头触及墙面,便有一股灵力自他身后将他拽了回来,他反应不及,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石韫玉将指尖收回,道:“你记不起来,便罢了。若我知道我徒弟是怎么死的,便不是回去那么简单了,定严惩不贷。”
他这句话看似是对全山弟子说的,但花倾楼心知肚明。
石韫玉遣散了众人,对花倾楼道:“倾楼,你留下。还有禾子和入画,你们也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