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他被我养死了完本[耽美]—— BY:观颐

作者:观颐  录入:03-22

“长兄如父。”惊鹊眉眼弯弯,乖巧得不得了,“哥哥说,我就听。”
惊鹊说话算话,果然与殷恒光不再往来,我出于种种考虑,最终也留在了渡荆门,没有再回到殷府。
殷恒光之后找上过一次惊鹊,他离去的时候,正好撞上我。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里头似乎有很多东西,有一种很怪异的情绪。我后来仔细回想,才明白那是嫉妒。但我有什么可让他嫉妒的呢?
一切都似乎归于平静。叶鸣蝉不再出现,殷恒光也不再上门,惊鹊日日与我在一起,生活平淡得几乎不真实。
但天意最喜欢的,就是在风平浪静之时,乍起波涛。
寒风初起的时候,惊鹊毫无预兆地病倒。他的病根深重,心思又深沉,身心双重磋磨下病势汹汹,来如山倒。
殷恒光始终没有出现。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云外信也开始动作,惊鹊不得不撑着病体运筹帷幄。我见不得惊鹊为渡荆门如此尽心,也劝过他几句。
惊鹊听罢只是笑了笑,沉默了片刻,说:“哥哥,是云外信。”
我不解:“嗯?”
“魄还乡,是云外信的手脚。”惊鹊说,“哥哥,我很快就能给别枝哥哥报仇了,渡荆门、云外信,马上都要消失了。”
我突然想起叶鸣蝉对我说的那句:“他是个疯子”。
“惊鹊,你做了什么?”我警觉地问他。
惊鹊放下手中的笔,把堆满桌面的杂物都推到地上。他张开双臂,对我做出乞求拥抱的姿势:“哥哥抱抱我。”
我在原地踟蹰片刻,终于还是依言抱住他。惊鹊把尖细的下巴搁在我的肩上, 在我耳边缓缓开口:“别枝哥哥死得不明不白,我们一家的血仇,哥哥和我的分离,这许多账,我一一地算过去。渡荆门不能留,云外信不无辜…说来好笑…裴珏衣将我捧上门主之位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遭到我的报复,哈…他多可笑…”
“哥哥,”惊鹊问我,“我为别枝哥哥报了仇,哥哥会夸我吗?”
“惊鹊。”我正色道,“冤有头债有主,别枝不需要这么多人陪葬。”
“但我需要,哥哥,我需要。”惊鹊偏执道,“我想要。”
——“他是个疯子,迟早有一天,他会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惊鹊!”我厉声道,“你不听哥哥的话了吗?”
“听。”惊鹊语气还是轻松的,他根本没有把我的怒气放在心上,“等此间事了,哥哥说什么我都听。”
此间事了,此间事了,又是此间事了,此间恩怨根本没完没了,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惊鹊…”我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一声一声地叫他,“惊鹊…”
惊鹊把头埋在我的怀里,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胸膛,话音被我胸前的衣料压着,传出的时候变得沉闷:“我在,哥哥。”
第79章 同病
观颐
惊鹊越发的繁忙,能与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便两人共处,他也抱着许许多多处理不尽的消息文书,下着各种各样杀伐果决的布局号令。
直到有一日,惊鹊彻底从我眼前不见。
“惊鹊!”我陡然生出一股无由来的惶恐,声音沙哑几乎要泣血,“惊鹊!”
没有人回应我。一个理会我的人也没有。似乎渡荆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一样,偌大院中只剩呼吸可闻的死寂。
我甚至13" 上神他被我养死了12" > 上一页                  15 页, 不知要去哪里找人。就在我即将掀翻木楼之时,叶鸣蝉纵身而来,带起我就走。
“去哪里?”我抓住他的手,“惊鹊在哪里?”
“不要问。”叶鸣蝉声音冷硬,“别问。”
“别问?”我拔高音量,“惊鹊是我弟弟?别问?”
我夺下他腰间的云中君——人或许找不到他的归宿,刀却总能找到它的鞘。云中君朝着反向疾飞出去,我挣开叶鸣蝉,深深地看他一眼。
叶鸣蝉看看消失云中君,又看看我,欲言又止:“你…”
“如你所言,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我说,“我失去了很多亲人——但不会再有更多了。”
“你走吧。”我追着云中君而去。光阴漏箭,迅景白驹,人生始终有太多追赶不及的东西,但还是要奔跑,还是要向前。因为回首只有更多不堪和龃龉。
雪亮刀锋悍然闯入战局,一路穿金断玉,削断沿途一众刀兵。惊鹊讶然回首,而后放声大笑,伸手接住如归巢倦鸟般的云中君。
“哥哥…”惊鹊笑得快活,但那笑…那笑的每一声,都带着油尽灯枯的血腥气。
再快,再快,再快。流光走电,过隙白驹,哪个快得过…光阴化影…
我猛然坠落半空,天界从物到术,都不可为凡人目及,只要被看上一眼,就会失去效力。原汀曾说这是天道对凡人的偏爱…偏爱?哈…
惊鹊在遍地横尸中驻刀而笑。云外信,渡荆门,人唯二不分彼此的时候就是生与死。我沿着血汇的长河逆流而上,倒在岸边的面孔都是一样的年轻——数十年恩怨,死斗至今,双方老病早枯骨,青壮残存余,而今满门皆死灭。
“惊鹊…”话语出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居然在颤抖,“惊鹊…来…”
惊鹊往我的方向偏过头,而后慢慢地把脸转过来。惊鹊皮肤很白,也很光洁,像素绢,像净绸,像遗落人间的一段皎洁月光,但此时阳光正好,月色本不该存在。
惊鹊身形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向我走过来,但他没有迈开步伐。他定定地看着我,云中君脱手而出,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哥哥…”我把惊鹊抱在怀里,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我,看着我,就像他从前做的一样。二十年磋磨,只有他性情大变,也只有他一如既往。
“哥哥,看着我,看着我…”惊鹊死死地抓住我的手,“看着我,哥哥。你总是看着他,你看着别枝哥哥…我只是个变数,是我插足了你们的生活…但是哥哥…我忍不住,我忍不住…你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哥哥…你看看我…”
我握着惊鹊逐渐冰凉的手,只能一句一句地抱歉:“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什么呢?我就是偏心,我就是以为惊鹊还小还不懂,我把他当成孩子,却从来不给他孩子最需要的注视和关怀。
“对不起…”
“我很高兴…哥哥…那真是一段好时光…”惊鹊的目光涣散开,这段月光终于要乘着风,回到他高寒清冷的云端去,“要是哥哥多看看我就好了…”
最后一点生命也随这声叹息幽幽逝去。月色终究不能存在于日光里。
我亲吻着惊鹊的额顶。惊鹊仍旧是那个惊鹊,他走出了澶州,却永远困在槁余庄。但他又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是他心中的那个孩子还没有死去。追寻过往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惊鹊也只不过是,和他心中的孩子一同睡去罢了。希望他们的梦里,有一个比我更好的楼岚起。
我拾起云中君,惊鹊一直随身带着它的刀鞘,收刀归鞘的一声唰响,仿佛回乡游子的叹息。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一个好归宿的,所幸每一把刀终于都能归鞘。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头,冰凉的温度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得到。我把惊鹊搂在怀里,把云中君递给叶鸣蝉:“拿着它。”
叶鸣蝉接过刀:“你…”
“曾经…”我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是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平静,“这把刀屠灭我楼家七百八十九口。”
“今日,云中君饮血楼氏第七百九十人。”
叶鸣蝉神色突变,他攥紧云中君,又猛然烫手似的松开,眼见云中君即将落地,我伸手一托:“但你要拿好它。”
“第七百九十人,原本应该是我。”我握着叶鸣蝉的手腕,帮他抽出云中君,“我欠你一条命,和一段好人生,但我还不上了,债多不压身。只希望沾了我的血,你不会做噩梦。”
叶鸣蝉猛然挥开我的手,云中君被抛掷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叮哐”一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欠谁一条命?不是我的债,我不收。你究竟把我当成谁?噩梦我不愿意做。你在怪我谋杀平野客?你把他的死算在我头上?莫非叶氏无人?莫非我不曾家破?楼岚起,你我不过同病。”
“我没有怪你。”我说,“人命债再怎么算下去,也不会有理清的一天。”
“既然旧事不论,那就跟我走。”叶鸣蝉按着我的肩头,他的手依旧冰凉,让我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我说了,待此间事了,我还等得起。”
第80章 不如意事
观颐
开头几天我还能不吃不喝枯坐整日,等到第一口水米下肚时,我才恍然意识到我居然开始从悲伤里走出来了。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快。惊鹊已经归葬澶州,白玉碑和越别枝的青石碑竖在一起,白玉稍微比青石矮一些,澶州一时实在很难足够大的玉料,白玉的墓碑于是矮了一点,也窄了一点,看上去,就像是边上依偎着的青石碑的幼弟。
叶鸣蝉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不是你的错”之类的老套开脱论调,我就自己走了出来。人生真是没有过不去的坎,生命足够漫长的时候,就能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可以习惯的。
真是可怕的习惯。
叶鸣蝉陆陆续续给我找了不少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内容大同小异,多是家破人亡的少年一朝奋起得拜名师平步青云手刃仇人最后名马美人赢尽天下,诸如此类的故事。里头还混进了一本走向清奇的,开头还是家破人亡的少年一朝奋起得拜名师,结果突然笔锋一转名师死了仇人自尽了少年感觉人生没有意义了干脆遁入空门结果剃度的时候理发师父一个手抖给少年头皮开了个口子然后少年就因为伤口感染死了,也不知作者创作途中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最让我惊喜的倒是另一本同样格格不入的书,竟然是《碧玉蜉蝣迎客酒》的续篇,讲的是公子遭了刀客仇人的报复,被抓去以血祭刀,放干血液掏空内脏打碎骨节挑断经脉的几乎只剩一张人皮完好的尸体还被挤挤塞塞装了个箱子给刀客送过去,刀客惊怒旋返,一人单挑百众仇家,最后拿百人的心头血把公子的尸身泡了三天三夜,公子淋漓着满身鲜血复活归来和刀客拥抱,一起去过他们江湖纵马的快意人生,前篇的情仇恩怨就此一笔勾销,破镜重圆得比没碎时候还要好。我合上书卷,感觉自己浪费了三个时辰的生命。
摸着良心说一句,要是活死人只需要以百易一,那可真是简单不过,我没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话本里之所以敢这么写,就是因为它只是个话本,正常人没有当真的。
我把那些个话本通读了一遍,文笔超群者有一十又一,情节入胜者有二十差五,两相具备者不过七八,剩余都只在浪费读者生命一道有功,篇幅长如老妪裹脚布,内容贫如三年饥荒田,也不知写的人和看的我哪个更有毅力。
于是我不禁开始闲极无聊地想叶鸣蝉莫不是也是靠着这种东西撑到今天的?但这种揭人伤疤的话我不会问。
我不问,叶鸣蝉却自己来讲。讲他从小的生活,讲他未生时即有异象频发,还有仙人赠物赐名,是全家的期盼和骄傲。
我问他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叶鸣蝉说都叫了二十年了,哪里有喜欢不喜欢的,都习惯了。哦,又是习惯。真是可怕的习惯。
然后他讲他的抓周礼,叶家是大家…曾经是大家,大的小的各式各样的物件铺了满屋满地,宝马良驹都牵了一匹来,绑了红绸戴了花,站在一地金银细软笔墨纸砚里。
我问:“那你抓了什么?”
叶鸣蝉伸手去摸胸口,但他胸前什么也没有,他愣了一下,收回手,才说:“我抓了那颗珠子。”
他胸前原本戴着那颗严霜木珠的。
“它装了匣放在一边,母亲原本准备周礼后给我戴上的,结果我自己抓了它。”叶鸣蝉说,“然后我打开匣子,把它抓在了手里。”
抓周抓一个珠子可不好说,抓文房四宝,那是文人命;抓刀缨剑穗,那是练武材料;再不济抓一手胭脂水粉,都能说是风流子。但抓个珠子,总不好说是将来要出家,从小先抓个念珠吧?
我问叶鸣蝉:“然后怎么说?”
“那匣子用的是菩提拈花锁——说来天上竟然用的人间古锁么——总之我将那盒子开了,母亲便欢喜地叫了一声,父亲也欣慰地抚掌大叹。”叶鸣蝉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但那锁早就是开着的了,匣子只不过虚掩着。”
我当然是开了锁才送人的,我还不至于缺心眼到那种地步,菩提拈花锁失传了多少年,当年我家的锁匠就是最后一代传人。再次,叶鸣蝉还有个误会,天界并不用人间的古锁,天界根本不用锁,但这就没必要为他开解了。
“再之后?”
“之后…”叶鸣蝉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下去,“我学了一手上乘的开锁技巧,这算么?在那事…发生之前,我差一点就要解开菩提拈花了。”
那事是什么事,我们都闭口不提,我又问:“武艺呢?为什么不提?”
“那是更之后的事了。”叶鸣蝉慢吞吞道,“我没有师父,但我会开锁,那时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什么锁拦得住我了。锁住的东西不一定就安全,反而是在告诉别人:尽管偷,就冲这儿来,一偷一个准。”
我笑了一声,但很快又笑不出来了。武道这条路上,虽然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但毕竟还是要一个领路人的。一个错过了最佳修武年龄的,无人引领的孩子,要在这条步步荆棘的道上走出名堂了,太难了。实在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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