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啧啧称奇:“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居然主动帮饕餮包了个人肉馅饺子,等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
他话没说完便冲向拍卖台那边,抢过关着穿山甲的笼子——一到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些人永远只会自己先逃命,刚刚拍来的妖也不顾了,反正钱还没给,也不损失什么。
李一泽紧随其后,一道劲风割裂了所有笼子,用通灵之术对妖们传递消息:“全部跟着我。”
一干小妖纷纷聚集到他身后,小猫妖终于有了活动空间,呲牙咧嘴着拿爪子粗暴地撕开脖子上的项圈,变成猫跳到他脚边。彭彧也拆掉穿山甲的项圈,少年立刻化回原形,不由分说地顺着他的腿爬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
“……喂,你这是犯规。”彭彧本来想把他摘下去,可胳膊被他长长的尾巴缠了好几圈,根本摘不下去,再一看他被吓得瑟瑟发抖,终于是没忍心,只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鳞片。
而这时候会场又是一抖,墙体和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碎声,一张足有几十米的血盆大口冒出来,直接撕裂了会场后半段,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吞入腹中,不论什么结实的结构也扛不住它这么一咬。
彭彧眼看着那只代表“混沌”的大狗被巨口撕碎,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厉害了,连自己的同伴都吃。”
整栋建筑已经摇摇欲坠,不管是楼塌了还是被饕餮吃掉都难逃一死,这货连站都站不稳了,居然还有心情吹了声口哨:“4D电影啊,大片,刺激,叫什么……深渊巨兽?”
李一泽“啧”一声,很不耐烦地挥出一道风,直接将糊在门口的人掀飞出去,一把扣住彭彧的手腕把他往外拖:“闭嘴吧,你不说话,世界都清净了。”
他们前脚刚带着一群小妖逃离,饕餮后脚已经一口咬上来,嚼甜筒脆皮似的,“咔嚓”一声把整个会场全部咬碎吃了。
李一泽站在黑市通往会场的门那里,墙都被饕餮一口啃去大半,他居然还有功夫在储物盒子里一通翻找,把两人之前存放的物品揪出来带走。
“彭彧!”助听器里传来朱黎的声音,“你们快点出来,结界已经破了,我们准备围剿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了,你们小心别被误伤!”
“知道了,”彭彧说,“那不是‘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那是饕餮,很凶的那种。”
朱黎:“……”
李一泽拿仅能发挥出来的一成法术撑住楼体不倒,让彭彧带着小妖们先走:“我把它引到地上去。”
彭彧奇怪地说:“为什么?这都被它刨出那么大个坑了,直接打不行?”
李一泽化作白龙原形:“我们云龙,拒绝在地底打架。”
彭彧:“……”
白龙化成不大不小的一条,灵巧地从饕餮身边游过去,直接破土而出,将它引到地面以上。彭彧在剧烈的摇晃中跟着人群从俱乐部跑回台球厅,发现存在这里的二十几只穿山甲已经被救走,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好像等候多时,一看到他出来,立刻上来拽住他的胳膊:“这边来!”
彭彧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缠着的小穿山甲却先松开他,径直爬到那个人身上,于是彭彧猜测道:“单甲?”
单甲潦草地回了他一声“嗯”,拽着他跑出台球厅,两人离开没有多久,整栋建筑就“轰”的一声,塌了个彻底。
彭彧有些牙疼地回头看了看——好在拍卖场的位置并不在台球厅正下方,否则饕餮钻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肯定要被活埋了。他也没搞明白地下俱乐部、交易场和拍卖会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种空间结构,反正一旦有结界这种反科学的东西介入,一切就全都乱套了。
他并没有那么高的求知欲,所以暂时放过这个问题,一抬头便看见百米开外有只羊身人面、生着虎齿的巨大凶兽在扑腾,它脚下的地面被它啃出一个深深的坑,周围许多楼房都被殃及池鱼。正值半夜三更,人们在睡眠中被惊醒,纷纷从家中逃出来避难,多半只穿了睡衣,有的还光着脚,那模样好不凄惨。
白龙飞在天上跟饕餮搏斗,这种“重量级”的肉搏,彭彧一个弱小凡人实在插不进手,然而李一泽的法力在不断被饕餮吞食,攻击也变得无力起来,看上去实在险象环生。
彭彧有点坐不住了,通过助听器问朱黎说:“你们鸟呢?不是说准备围剿吗?”
“别急!”朱黎好像是在天上飞着,背景音里竟然传来呼呼的风声,“就快了!”
彭彧莫名其妙,抬头向天空望去,随即目光一凝——漆黑的夜幕之上赫然有几个带着光晕的细小红点。
随后那红点越来越大,渐渐勾勒出轮廓来,竟是几十只赤红的朱鸟,带头的那一只翼展最长毛色最鲜艳,明显是朱黎。
他带着一群朱鸟俯冲向下,突然大喊出声:“常泽躲开!”
白龙本来还在跟饕餮缠斗,听见这么一嗓子,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顿,尾巴立刻被饕餮锋利的牙齿勾到,薅掉了一撮毛。他咆哮一声,龙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从饕餮嘴边切出去,刚游向一边,又听朱黎喊:“借风!”
饕餮朝着空中张开巨口,眼看着朱鸟们就要变成烤鸡,朱黎一声令下,几十只鸟同时吐出火焰,随后双翼疾振,纷纷从两侧退走。
而这时候白龙已经迂回到“鸟阵”后方,张口便是狂风呼啸,火借风势直接卷进饕餮嘴里,被它吃了个干净。
彭彧摸着下巴,自顾自地想:“饕餮能吞进万物,离火无所不焚,所以这二者撞在一起,到底谁能降伏得了谁?”
现实却并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机会,因为他很快发现这居然还不算完,朱黎他们飞走以后,从鸟背上又跳下十几个仙人,纷纷举起手中的剑,借朱雀们一点离火,将烧着火苗的剑一溜捅进饕餮的脊背。
李一泽从他们头顶飞过,顺嘴一吹,帮他们把火苗吹旺了一些。
这一招终于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饕餮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将地面砸得一颤,随后它那血盆大口里开始冒烟,同时散发出腥臭的焦糊味,想必是熟透了。
斗途和十几个仙人站在饕餮背上,不知道组成了一个什么剑阵,所有的剑皆一插到底——插进去就不够长了,搞得他们只能弯着腰,模样有点滑稽。
这样僵持了一分钟,饕餮已经完全不动了,仙人们不知怎么回事竟开始抖起来,其中一个声音颤抖地问:“师师师兄,我们可以撒手了吗?”
“不行!”斗途表情无比严肃,“它还没死透呢,而且你身为剑修,居然想放开自己的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可是师兄,”他咽了一口唾沫,手已经完全握不住剑柄,“要不我们下次跟上面商量,换一种材料铸剑,这这这……真的烫啊!”
第54章 穿墙甲
“……烫也给我忍着!”斗途义正辞严, “没看到那么多围观群众呢吗,我们仙界的颜面不能丢!”
另一个仙人欲哭无泪:“可是师兄, 你真的确定我们这个姿势很帅吗?你不觉得像在……插秧吗?”
周围开始亮起越来越多的闪光灯,斗途终于撑不住了, 咳嗽一声:“诸位师弟,听我号令——收!”
众仙人齐刷刷拔剑回身,在空中潇洒地一抖,又齐刷刷还剑入鞘。斗途从饕餮尸体上一跃而下,自觉衣袂翩飞、仙风道骨……只可惜还没入镜,先被一阵狂风吹乱了发型。
白龙从天而降,掀起的风完全不输于直升机落地, 庞大的身躯刚好停在一干仙人前面,把他们挡了个严实。
围观群众顶着风拍照,激动地大声喊:“是龙啊!真龙!”
在这个妖物横行的年代, 世上有龙早就不稀罕了,但人们往往只是看到天空中有龙影掠过, 要说谁近距离地接触过真龙, 那还是少之又少。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跟彭老板似的, 动不动家里就藏着百来颗龙蛋。
彭彧趁着人们的注意力被龙吸引走,赶紧叫过朱黎他们:“没有人员伤亡吧?”
“亡是肯定没有,”黄乙手里端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罗盘, “你们是最后跑出来的,按常理来讲在你们之前的人都不应该有事,不过有几个倒霉蛋慌不择路, 被压住了——我想可能是作孽太多,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他说着伸手一指,彭彧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个人被一棵倒下的大树压住了腿——压得非常微妙,一棵树居然压住了四五个人,还都是同一条腿。
彭彧摸着下巴,记起来这几位好像是最后出价出得最狠想拍卖龙的。
……也不知道这个“老天”是不是姓李。
他全无同情心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嗷嗷叫疼的人,非常敷衍地说:“哎你们谁有空去帮个忙把人抬出来,赶紧打120,送医院。”
两个朱雀族人立刻走上前去,叫了救护车,并对那几个人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敢随便动你们,怕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你们受累,再压会儿吧。”
黄乙举着他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罗盘,平着转了一圈:“房子是塌了一些,不过人都及时跑出来了,应该有受轻伤的,不严重。财产损失恐怕少不了,正好黑市每天赚那么多钱,让他们去赔好了。”
“厉害啊,”彭彧看着他那个神奇的罗盘,“你这扫一圈就什么都知道了?这是什么仙器吗?”
“生命能量探测装置,”黄乙说,“上次去妖族大会,在青丘买的,如果附近有生命垂危的人,它就会报警。”
斗途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奇怪,你哪来的钱?”
黄乙:“我把我的那只千里传音卖了。”
斗途:“……”
斗大仙人沉默三秒,随后表情扭曲地叫起来:“孽徒!”
黄乙面不改色:“反正每次联系你你也不回,有它跟没有一样,不如卖了换点有用的东西。”
斗途简直被打击得缓不神来,一共给他们三只千里传音,居然已经没了两只,唯一硕果仅存的在徐丙身上,于是他用力按住徐丙的肩膀:“徒儿!那真的是仙器!”
“……啊?哦。”徐丙反应十分冷淡,“知道了师父,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是重点。”
斗途绝望地看着他们几个——单甲在不远处哄刚刚救回来的穿山甲们,根本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这时候一个朱雀族人轻盈地落到朱黎面前,强行打断他们的话题:“黎,从台球厅跑出来的人我们都控制住了,是等下交给警方,还是我们自己审问?”
“《二界协定》上有讲,涉及人类伤害妖族的案件,交由辖区的妖族处理,需要人族监督者来监督,”朱黎说着将视线切向彭彧,又重新切回来,“所以你有什么疑问?”
“明白了,”那个朱雀族冲他一点头,“我们现在就把他们押走。”
人类警察终于姗姗来迟,拉起警戒线将围观人群疏散开,救护车也拉走了几个受伤的,现场只剩下一具巨大的饕餮尸体,以及蹲在尸体旁边的白龙。
“奇怪啊,”彭彧拿小木棍戳了戳那具尸体,“上回弄死穷奇,它就变回真老虎了,这一只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变?”
“这只恐怕是成品,”朱黎说,“其他的都是半成品,所以威力没那么强,被杀死还能恢复原状,这只大概已经被完全邪化了。”
彭彧站起身:“还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饕餮放出来?当时我们已经破解了混沌,是个聪明人都该弃卒保车,饕餮又有吞食自身妖气隐匿踪迹的特性……为什么非要孤注一掷?”
朱黎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懂,不过反正那些人都抓住了,我们慢慢审问,总归能问出一些。”
“但愿吧,”彭彧伸了个懒腰,“最好这些人里有知情人士,我可不希望又跟上次一样,抓了一群小喽啰,让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他说完拍了拍自家龙:“该走了,你还在这儿守着干什么,味道又不好闻,后续工作就交给朱雀族和斗途他们吧,咱俩先回酒店睡觉。”
李一泽没动。
彭彧诧异地仰起头,居然从对方那张龙脸上看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白龙把尾巴甩到身前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尾巴尖。
尾尖上……被饕餮的牙薅掉一撮毛,秃了一小块。
彭彧看清楚以后先是一愣,随即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李一泽顿时目光不善地眯起眼,拿尾巴往他脸上捅,彭彧被他的尾巴毛蹭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脚下没站稳踩到一块石头上,眼看着就要摔倒,李一泽却放弃了落井下石,一尾巴把他卷了回来。
彭彧摘掉一根挂在脸上的毛,轻轻一拍他示意他松开,又瞄一眼被薅掉毛的地方,不知联想到什么,嘴角抑制不住地想要扬起来,赶紧咳嗽一声:“我没笑,我真的没笑。”
李一泽懒得再跟欲盖弥彰的某人计较,身形急剧缩小变成了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朱黎朝他一点头:“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妥当的,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彭彧还想再跟他聊两句,被李一泽不由分说地拖走,带着斗途的三个徒弟准备返回暂住的酒店。
解救回来的穿山甲却没有地方放,彭彧有些犯难,心说总不能拿回酒店去养吧,正发愁该怎么处理,徐丙突然说:“我有办法啊,我有法宝。”
其他人纷纷抬头看他,只见他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个打满补丁的□□袋。
彭彧一扯嘴角:“你这靠谱吗?”
徐丙信誓旦旦地说:“靠谱,这袋子里安全得很,虽然是收妖用的,但别的东西也可以装,之前有一阵我出去收妖,连火车站都没得住,就钻进袋子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