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这货又若无其事地站直了,非常淡定地说:“没什么,礼尚往来一下。”
彭彧:“……”
俩人谁也没能从谁那捞到便宜,很有默契地全部闭嘴,径直走向1601,拿孙兀给的钥匙打开了门。
小区是新小区,房子当然也是新房子,估计都没有装修完多久,少了点人味儿。彭彧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全当给他添宅了,先上去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透进来:“嚯,这小子挺有钱啊,景色这么好,视野开阔,还是个好地段,亏得他有心装成个卖耗子药的走街串巷。”
李一泽一双龙目又因为明晃晃的阳光变竖了一点,环顾家中,只感觉窗明几净,完全就是现代人正常的审美。
说他是什么凶神梼杌,真是鬼才信。
李一泽走向卧室,从一串钥匙里挑出一把小的,打开床头柜第一层上锁的抽屉——里面放了一些杂物,以及一本泛黄的古书。
他小心翼翼地把书取出来,封皮上写着两个字体古怪的字——魇卷。
他看到那个字体的时候,目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他可以肯定那是他们龙族早年的文字,字的造型经过一定程度的扭曲,看上去就像一条即将乘云的龙,后来这文字被逐渐废弃,换成了妖族通用的文字。
可一本普通的古书为什么会有龙族的文字?而且这书虽然看上去旧,可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书,要知道他们龙族的文字已经废弃至少一千年了。
他疑惑地凑近闻了闻,没闻到有什么龙气,记忆中龙族也从来没有过一本类似的书。他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只好拿着书去给彭彧看,彭彧看完以后比他还蒙:“龙族文字?你确定?这不就是普通的天界文字?”
两人同时愣住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难道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李一泽:“那到底哪一个是对的?”
彭彧皱着眉想了想,随后掏出手机:“我有办法。”
他对着书的封面拍了张照片,再一看那照片,根本不是什么龙族文字,更不是天界文字,赫然是方正楷体。
“……这到底是什么邪物?”彭彧缓缓把书翻开,从头到尾翻过一遍,却发现书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一个字。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李一泽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划过:“太邪门了,如果根本没有字,那孙兀说的那些是从哪里看来的?而且我完全感觉不到这书有什么异常,并没有被施加法术,就好像……是张白纸。”
彭彧抽了口凉气:“越说越邪了,难道是那姓孙的小子在骗我们?”
听他这么说,趴在李一泽肩膀上的七早忽然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好像非常不满于他的不信任。
李一泽拍拍它的背安抚了它一番,将没有字的书合上了:“不管怎么说,反正书是拿到了,咱们先走吧。”
彭彧点点头,两人拿着这本邪门的“无字天书”离开孙兀家,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索性也不回看守所了,彭彧在附近导航了一个饭店,插着耳机给朱黎打电话,跟他详细解释了一番:“反正现在要么是这小子的问题,要么是书的问题——这样,你们先去查查这个人到底什么身份,给我往上挖三代,看看他是不是真跟梼杌有关系。”
朱黎答应下来,彭彧又说:“我就先不过去了,我们出去吃点饭……还有他供出来的那些人,赶紧抓,不然一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跑了,那可就逮不回来了。我把我的人都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彭老板说到做到,把通讯录的一串“哨子”全部复制给他,而朱黎那边也紧锣密鼓地开始行动,仗着“鸟多势众”,把族人全部分派下去,先根据孙兀的口供逼得台球厅老板心理防线崩溃,直接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又顺藤摸瓜,拔萝卜带出泥似的带起了一连串触目惊心的地下黑市网络。
由于没有了饕餮和混沌,首先无所遁形的就是被贩卖的妖物,彭彧在妖界的号召力又在这种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一声招呼,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全部过来帮忙,直接对出入境全面封锁,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人什么叫“一个都别想跑”。
而人类这一边,因为常年监管无力,有关部门对黑市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彭彧心说自己来一趟不能白来,妖们这么努力,没道理这些人类还闲着,便放话说:“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像拉磨的驴,抽一鞭动一动,踹两脚才转一转,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一下赶驴的人——有句话怎么说的,后面得有老虎追着,你们才能跑得快,是吧?”
于是彭老板原地从“妖界监督使”化身“二界监督使”,他这监督的方法也十分别致,不找什么人,就一个地方安排几只朱鸟,每天在你身边跟着,看有谁干坏事了,离火伺候,有谁不干事了,也离火伺候。
从黑市救回来的穿山甲和一干妖全部被送往妖界,单甲自告奋勇申请护送,而徐丙也趁机完成了他的出师任务,不但凑够了一百零八只妖,还远远超过了这个数量。
至于那本书则暂时放在彭彧这里,虽然没有从书中找到孙兀说的东西,但大体上不影响什么,反正人在朱雀族手里拿着,管他是梼杌还是陶罐都跑不了,随时可以找他取证。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南鸣黑市被连根拔起,旧的一页终于翻篇,第一缕春风已经卷上了广袤的北方大地。
彭彧携着自家龙翘首北望——是时候回家了。
第59章 助听器2.0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鹦鹉拍着翅膀大声叫喊, 潜岳听到动静,急忙出来迎接, 刚想说一句“需要住店吗”,一看到来人顿时满脸惊喜:“老板?你们终于回来了!”
彭彧朝她一点头:“怎么样, 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潜岳一听这个,欣喜的神情瞬间转为沮丧:“不太好,开春了客人们都退房了,好久都没有新的客人入住了。”
“这有什么,平常心平常心。”彭彧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让开身把后面的两只“小朋友”放进来,“正好他们退房了, 腾一间出来给他俩。”
一只小白猫滚着一个“穿山甲球”从他脚边跳出来——这两只被彭彧说动去幼儿园报道,所以没有被送回妖界,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白猫冲客栈里“喵”一声,立刻将“原住居民”引了过来, 两只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白猫主动让出自己的“玩具”跟对方分享。
几个月不见, 小三花也长成了大三花,彭彧赶紧把穿山甲从两只喵的魔爪下拯救出来:“就知道欺负胆小的,一边玩去。”
潜岳看着那只新来的白猫,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是吧老板,你这出去一趟又带回来这么多宠物?那岂不是又要多加一个猫砂盆了……”
她还没有抗拒完,白猫先抬起脑袋说:“不用的喵,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用小姐姐操心喵,我还可以顺便帮忙照顾妹妹的喵。”
潜岳:“……”
真是只懂事的喵。
彭彧把穿山甲放在地上,又顺手摸了把猫头鹰的羽毛:“伤害你们的坏人已经抓住了,本来还想发照片回来让你指认一下,不过想了想觉得可能你也区分不出来谁是谁。”
猫头鹰睁着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彭彧拿手指拨了拨它耳朵上支楞出来的羽毛,又对潜岳说:“对了,幼儿园就要竣工了,那边有宿舍,等建好以后我就把他们全送过去,省得每天麻烦你照顾。”
潜岳简直要感激涕零,又觉得自己反应太明显了,只好挠挠头往回找补了一下:“其实不送走也可以……啊对了,老板娘呢?”
彭彧经她提醒才发现他家龙不见了,赶紧回去找,看到李一泽跟徐丙在门口不知道纠缠什么,徐丙表情扭曲,嗷嗷直叫:“疼疼疼!疼啊!快点让它松口!”
彭彧凑过去一瞧——徐丙这货不知道干了什么天怒龙怨的事,居然被小黑龙一口咬在胳膊上,墨迟看上去非常愤怒,牙齿紧紧嵌在他肉里,已经咬出了血。
李一泽捏着它的后颈试图让它松口,可它好像打定主意要跟徐丙死磕到底,就是不松,李一泽终于不耐烦了,直接伸手用力掰开它的嘴,这才把徐丙的胳膊抢救出来。
小龙的牙没有那么锋利,虽然确实流了点血,但疼归疼,伤得并不深。彭彧给徐丙清洗一下伤口,贴了两个创可贴,看着那还在朝他呲牙咧嘴的小龙,十分好奇地问:“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能把它气成那样?”
徐丙眼泪汪汪:“我……我就是好奇龙的丁丁长啥样,前两天在网上看了一个视频,说蛇的丁丁可以‘挤’出来,我以为龙的也能,然后就试了一下……”
彭彧简直要给这位的求知精神跪了:“它是母的啊!”
“我不知道啊!”徐丙快哭出来了,“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碰它了啊,他们龙……公母都长一个样,我怎么能区分得出来……”
李一泽好不容易安抚住怒气冲冲的小黑龙,凉飕飕地戳了他一眼:“不知道你可以问我,你应该庆幸咬你的只是条不到一百岁的小龙,否则的话——你可以从此当一个身残志坚的收妖人了。”
徐丙:“……”
李一泽说完便带着两条小龙往屋里去了,潜岳看见他走了,也八卦兮兮地凑过来:“所以老板,龙的丁丁到底长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啊,”彭彧拢音在她耳边说,“化人的时候就跟人的长一个样,至于龙形的时候……你觉得我有没有勇气抠开他的鳞片看一看?”
潜岳认真地打量他一番:“我觉得你没有。”
彭彧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又勾过徐丙:“我觉得你有勇气,怎么样,要不要去试一试?”
徐丙欲哭无泪:“我真的错了……”
去而复返的李一泽又从他们眼前经过,从茶几上拿走了那个给小龙的“零食盒子”,目光从他们三个身上扫过,不咸不淡地说:“手不想用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三人:“……”
李一泽说完便转身离开,直接走向阁楼那边,没有再回来。彭彧朝徐丙一耸肩,也拿上自己的东西,追着李一泽走了。
李一泽上了阁楼二楼,先给两条小龙各喂了一颗“糖球”,墨迟整条龙还气鼓鼓的,一口把糖球塞进去,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完,这才算彻底平复下来,李一泽点着它的脑袋说:“气性真大,你们墨龙族不是素来以平和仁厚著称吗,你怎么越长越偏了?”
墨迟拿黑漆漆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背过身去开始拿爪子给自己梳毛,拒绝跟他交谈。
七早跟它相比简直淑女……不,绅士多了,它两只小爪抱着那颗糖球慢慢地啃,吃完了还仔仔细细舔干净自己的爪子,甚至在餐巾纸上抹了抹,随后开始用还不算太尖锐的指甲挠自己的龙角。
小龙的龙角在生长过程中会痒,李一泽也是从这么大点的小龙过来的,当然心知肚明,他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小龙的脖子,用拇指在它脑袋上龙角附近一下下揉搓,七早好像被他搓得非常舒服,眼睛享受地眯了起来,发出类似于猫呼噜的哼哼。
彭彧一过来就看到这一幕,便没去打扰,先换了衣服,随后在他对面坐下来,打开一个像是手表盒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非常小巧的助听器。
这东西是他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周淮那里取的,之前那只被李一泽掉进水里搞坏了,周淮也无能为力,只能送它入土为安,而这一只是刚刚研究出来的第二代,别的方面没有太大改进,首先优化了一点——防水。
他去取的时候做了一番匹配调试,目前差不多是可以用了,但还是得适应,彭彧把它别在自己耳骨上,感慨说:“老子聋了俩月终于又可以听见了。”
李一泽抬头瞧他一眼,没做其他表示,先对着那东西的外形一扯嘴角——怎么看怎么都比以前更骚了。
他几乎已经预见出了这东西的未来——一代更比一代强,一代更比一代骚。
也不知道姓周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天天拿着手术刀给病人肚子上雕花吗?
彭彧对着镜子正臭美呢,手机突然响了,他顺手接起,就听朱黎说:“彭彧,那本书你们是不是拿走了?”
“是啊,”彭彧说,“我不是跟你打过招呼了吗,那个应该不算物证吧?”
朱黎:“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有点记不清楚。哦对了,你让我们扒孙兀家祖孙三代,我们扒完了,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南鸣本地人,不过普通话说得不错。他26年前出生在一个县医院里,当时的出生证明还在呢,我们找到了当时给他接生的老大夫,人说早不记得了,估计就是个普通孩子,不然肯定印象深刻。”
彭彧问:“所以他跟梼杌根本不沾边呗?”
“能沾什么边啊,”朱黎无奈说,“且不说他身上没有异常气息,你看他那样子像是梼杌残魂吗?我看这孩子是自己把自己洗脑了,自我暗示是梼杌残魂,好给他犯下的事找个借口。要我看,他跟梼杌也就有一点相似——一根筋,轴。”
彭彧斜倚在沙发上:“那他家里人呢?他家人不知道他干这些事?”
朱黎:“他跟家里关系不好,好多年都没回去了,他上头有个哥,底下还有个弟弟,都比他强,所以他家人也不缺他这一个,不怎么管他,他爱干嘛干嘛,也不经常联系。要不是我们找过去,人家都不知道这孩子居然犯了这么大的事,现在气得要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彭彧沉默下来,半天才说:“那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