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除天极树,便断了鸿钧和陆压的供给。而他和陆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正的同生共死。
替代天极树隔绝太虚群魔的法宝倒是找好了,便是化血鲮晶木。这由他的玄元化血圣兵改造而来,颇耗费了陆压道君一番心力,可以保证他等陨落后,化血鲮晶木还能屹立不倒撑起天地结界。
冥渊关切地问道:“感觉如何?可有什么眉目了?”
“……”白语冰疯狂地想了一阵,真个如美梦初醒,现实如此残酷,他已没多少时日可活。
再看冥渊,前世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原来,对宵行而言,或者该说对他而言,冥渊不但是他的挚友,还如同他的父母兄弟,独一无二。与之反目成仇,曾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惑和痛苦。在冥渊吃掉生灵一意孤行化形时,他是真心实意希望冥渊能吃掉自己,只盼冥渊从此不再作恶。
白语冰往后一仰,舒展四肢:“有眉目了,该来的总会来,该死的总会死。当初你就不该替我受过,闹出那么大一场误会,平白受那么多苦。待铲除了大罗天的东西,你以后如何打算?”
冥渊想了想,俯身凑近,打量这变得活泼聒噪的宵行:“囚禁你,扳倒那只凤,如何?”
白语冰难以回答,心念一动,化作一条小小的翼龙,飞至冥渊的头顶:
“你现下有许多新伙伴啦,不要再执着于我,我已是一条快嗝屁的龙,这么样陪你一夜罢。”
待冥渊弄清他是个什么死法,便也化作一团肉,让他垫在底下盘卧,问道:“能不能不死?”
“我死的日子远比活的日子长,早已习惯,这一回死透了也好,省得你们熬油似的再惦记。”
一龙一魔发了一夜的呆,回忆洪荒初时的种种。白语冰大打温情牌,终于得到冥渊的保证。
只要神界不为难魔界,冥渊便约束群魔,不再兴风作浪。不知为何,说到末了,话题跑偏,冥渊对太虚大道和造化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翌日,凤羽嘉来接白语冰,见到的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好似没什么变化。”白语冰用了这个英挺傲岸的壳子,却依然是小海龙般的闹腾。凤羽嘉抱起银发霜睫那个沉睡的躯壳,在他的舌底垫了一枚定颜冰蝉,这躯壳转瞬被晶莹剔透的薄冰罩住。
白语冰看了一眼冰冻的躯壳,仿佛是在瞻仰自己的遗体,心情十分微妙,与凤羽嘉咬耳朵:
“你要有什么变化?要说尺寸,我确是大了许多。”
第62章 除魔(六)
白语冰、凤羽嘉与冥渊约定了时日, 到日子再来魔界, 直接由魔界打开去大罗天的界门。
这么做有两个考量。一是避免冥渊和众神仙发生冲突。一是就算不敌,先失守的也是魔界。
紧接着,一龙一凤回到神界, 以两仪二圣?2" 小攻他是正宫娘娘0 ">首页24 页, ? 与四御谈判。
四御已从凤羽嘉口中得知宵行在他身边,见了使用宵行躯壳的白语冰,仍是又惊又喜又疑。
白语冰原原本本,讲述了洪荒与冥渊一战发生的种种。“此番化解无量大劫, 我要与冥渊联手。冥渊将功补过,望诸位不计前嫌。从此由他统管魔界,约束群魔, 若无是非,便两不相犯。”
“也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凤羽嘉则道,“我等权且做个先锋军, 若我等不敌, 还须倚靠三清天尊、四位御陛下,天枢院天摄军、雷城雷部诸将及北极驱邪院诸将见机行事。”
闹出灵叶一事, 四御也多少察觉是神界大佬在捣鬼,只没想到是大罗天的鸿钧道君和天极树。
此事非同小可,上要禀报三清天尊,下要调遣麾下的神将神兵,四御自去安排。
白语冰随凤羽嘉回了百鸟宫, 一面加紧修炼,一面参与羽族关于此战布置的讨论。
至于龙族,率先得知龙族宵行回神界的消息的,乃是青龙孟章神君和玄穹太子玄飏。
呼啦抄一群龙来看白语冰,闹着要接他回龙变天去供养,玄飏竟没认出他便是白语冰。
白语冰也享了一回万龙敬仰的滋味,客客气气地婉拒了,只答应到时候让青龙孟章神君掠阵。
众神仙为表心意,灵石药品如萝卜白菜一车车送。加上百鸟宫本来的储备,白语冰使着宵行的躯壳,这躯壳已由冥渊供养了许久,又极能吸收药力,没几日便修得神体,大有赶超凤羽嘉之势。
凤羽嘉感觉最明显的是,白语冰的威压是一日胜过一日,越来越像洪荒初时的宵行了。
白语冰时不常会出神。他本以为与宵行前世的识神融合,他会一下子被前世的自己吞噬。
实则不然。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如闪电,总是在猝不及防时到来。
有时他正嬉皮笑脸说话,一忽儿想起前世杀得鲜血飞溅的情状,一忽儿想起彼时许多人族正神如何阵亡,一忽儿想起如何在杀伐的间隙里赶回山洞,逗弄彼时年少的凤羽嘉和年幼的玉华元君。
有时他会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身躯,总觉周身有天极树的藤蔓缠绕,不习惯自己完好无损了。
“白语冰。”凤羽嘉发觉他日渐沉静,好似有些异样,不由得唤他道。
白语冰却置若罔闻,只顾和诸将推沙盘,凤羽嘉又唤道:“——宵行。”
“嗯?怎么?”白语冰一下子笑着抬起头,目光有一种看惯世情变迁的坦然和温柔。
“……”凤羽嘉倏地发觉,他犯了一个大错,竟没有和白语冰道别。在他看来,白语冰和宵行都是一样。但白语冰只是一条两百来岁的小龙,哪能一样呢,早料到自己会消失,才会去见白语霜。
连亲近的方式也变了,白语冰总是带着些讨好,满嘴孟浪言话,却小心翼翼,像一条小奶狗。
宵行却更强硬,把他当只小鸟宠着,只不过发乎情止乎礼,知晓他有洁癖,不用这躯壳抱他。
最大的改变还在于对待玉华元君和应儿。他一龙一凤去水镜宫看两个孩子。
宵行一把抱起玉华,转了个圈,大笑道:“哎呀,许久不见,玉华是个大姑娘啦!”
四十三亿岁的玉华元君,霎时似又变成了一只小青鸾,扒着宵行的肩,一阵面红耳赤。
抹头瞧见应儿,宵行想了半晌,问玉华元君道:“应儿叫我阿爹,你是不是也该改口了?”
玉华元君已说惯了往圣,羞于改口,被宵行逼迫了一阵,方才轻声叫道:“父亲。”
话一出口,已羞得满面通红,碧眸却粼粼发光,久违地得了宠,显是十分幸福。
应儿窝在凤羽嘉怀内,并不愿认宵行,冷声问道:“父皇,我阿爹呢?”
“这就是你阿爹,”凤羽嘉百感交集地道,“你阿爹换了一个躯壳。”
应儿嘎嘎大哭,凤羽嘉哄不住,宵行也哄不住,怕这娃毁了水镜宫,暂且封了法力。
一龙一凤带应儿去看白语冰的躯壳,好一番解释,奈何应儿不愿接受事实。
守着冰封的躯壳,应儿凄凄惨惨地哭道:“阿爹,阿爹,你不要应儿了吗?你快醒一醒!”
宵行搂着凤羽嘉,既觉好笑又觉苦恼,察觉不出自己的变化:“我和白语冰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凤羽嘉昧着良心道,“小孩子便是如此,哭几日就习惯了。”
宵行低头思索,白语冰对他而言就如一场短暂的梦,要想再模仿梦中自己的言行举止,却是不易了。一来是自己的识神太盛,记不住白语冰的细枝末节。二来是一把年纪装嫩,怎么也不像样。
前世今生的识神融合本是有风险的,凤羽嘉也怕他再出什么问题:“好了,你别多想了。”
宵行为了赢得应儿的欢心,还是花了一番心力去回忆,带应儿去了幽荧真境一遭。
“应儿,你还记不记得?阿爹从前在此对你讲过,阿爹总有一日是要死的,阿爹要对付一棵极坏的树,如此才能保护你、你大伯和你转生的奶奶。我们做龙的要有担当,你是一条雄龙,又是天生神体,阿爹在你这个年纪,嗯,也是破壳不久,已在保护自己的挚友冥渊。你也该懂事了,往后你父皇和你姐姐还得靠你周全,阿爹不能像惯女孩儿似的惯着你,和阿爹做个约定,好不好?”
应儿含泪问是什么约定,宵行祭出一身战甲,笑道:“若你遵守约定,以后代阿爹庇护天下苍生,照顾好你父皇和你玉华姐姐,阿爹的战甲、幽荧真境,还有这一身修为,全部留给你。”
这是死后转赠法宝和真元的契,应儿抹着泪珠点头答应了,宵行又讲些凤羽嘉的苦处。神界的孩子早慧,同样是天生神体,耐心讲道理是讲得明白的。白语冰从前溺爱此子,此子才要闹一场。
宵行又讲了些自己在洪荒时应对无量大劫的事,着重讲当时生灵涂炭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再离开幽荧真境时,应儿也沉静了许多,按宵行传授的一套去修炼心性和真元。
凤羽嘉看得放心了不少,要说起来,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宵行一向比他会带孩子。
在回忆白语冰经历的细枝末节时,宵行还想起了一件事,便是朱雀陵光神君意欲加害凤羽嘉。
他与凤羽嘉一说,凤羽嘉道是陵光必有苦衷,他便笑道:“此事你不必管了,交给我罢。”
他把陵光叫来金桐宫单独说话。陵光没料到白语冰是宵行转生,此事再瞒不住,苦笑道:“都是西王母了,其实早在洪荒,她和东皇公未陨落至仙界时,已窥知天极树的事。依圣前的性情,定要铲除此树。此举却会毁天灭地,没了结界必引来太虚群魔。相较之下,倒不如每一轮无量大劫,献祭一两个神魔和一些生灵。何况圣前这样的神,连她的儿子天帝也要低一头,她早已看不过眼。她是两头卖好,一面向妖界的乌帝许诺,由乌帝替代圣前,一面向我卖好,说以后由我统领神界羽族。我是守护神,自是要为生灵计长远,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又下不了手加害圣前,拖延至今。”
宵行与陵光神君促膝长谈,保证不会毁天灭地。陵光神君道:“龙祖你老回来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忧呢?圣前一向待我不薄,又想把玉华元君许配给我,说实在的,我不惦记圣前这些东西,只要生灵无恙,便皆大欢喜。只是,我真的不想娶玉华元君。哈哈,这个小小的烦恼,不说也罢。”
如此这般,百鸟宫里的事,算是彻底理顺了。众神仙也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眼看与冥渊约定的日子也近了。让玉华元君抱走了应儿,凤羽嘉来到金桐宫与宵行相处:
“这些时日,你连轴转,就没歇过罢?”
宵行苦着脸吃汤药:“再补,我这龙丹都快炸了,你来得正好,我正要与你说玉华的事。”
凤羽嘉笑道:“儿女的事,有什么可操心的,陵光无意,还有人眼巴巴盼着玉华。干什么这么心急?待铲除了大罗天的东西,你想怎么操心,便怎么操心。这百鸟宫交给你,我只是不管。”
“……”宵行生无可恋地往榻上一躺,“早知你会这般撂担子,我便不该转生受罪。”
凤羽嘉试试探探地与宵行相处,坐在榻边揭开他的衣衫,打量这一具久违的英健躯壳。
宵行一把抓过凤羽嘉的手腕,把这小凤儿拢在胸前,暧昧地问道:“想要了?”
凤羽嘉低低地“嗯”了一声,感觉好似和白语冰换了强弱之势,心情十分奇妙。
宵行搂着这小凤儿一番温存。凤羽嘉浑身舒适了,闭眸倚在他怀中询问:“为何不给?”
“你还要?吃得消?”宵行捏住已浑身柔软的他,满面促狭神气,若有所指且惊诧地笑道。
凤羽嘉顺着宵行的胸膛往下爱抚:“你还未……你知道,我不介意。”
宵行坚决地制住凤羽嘉,把这不安分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肩头,也不亲他的嘴唇,脸贴脸亲亲热热厮磨:“给我留一点念想,得不到的就一直想。出征时也想着你,从前便是如此,一如既往。”
凤羽嘉一时不知所措,笑道:“你换回了躯壳,阅历也见长。论情话,我是说不过你了。”
“我说的是真话,你就是争强好胜,什么都要闷在心里和我比一比,这有什么好比的呢?”
凤羽嘉挫败非常:“我想我的小世子爷了,他又软又甜,看不穿我,不会说这些扎心的话。”
宵行喷出一声笑,仔仔细细回忆一番:“不,他知道你要强,只不过打不过你,得让着你。”
“讨打。”凤羽嘉轻轻地打了他一记,总算调整好心态,能把宵行和白语冰合在一处想了。
“我是来替白语冰报仇的,谁让你总是欺压他?”宵行并不让凤羽嘉打,一发地咄咄逼人。
凤羽嘉道:“你要怎么报仇?”做一只被欺负的小鸟,滋味似乎也不错。
“多让我看一看你动情的模样,把你弄成一只风骚的小凤儿,跌下神台,那便如他的愿。”
凤羽嘉听罢,便把自己全交代出去,任由宵行欺负,纵使忍受不得触碰,也没完没了地讨要。
这日子快活无边,看尽凤羽嘉的种种情态,听尽羽族特有的美妙嗓音,宵行得意地笑道:“我这一番转生,初见你时,想的便是,与你应了游龙戏凤的老话,快活一场,死在床上也值了。”
凤羽嘉“嗯”了一声,精疲力尽地趴在他怀内,浑身甘美得快融了,只心疼他什么也没做。
宵行爱抚着凤羽嘉柔顺的红发,满腔怜惜之意,最终说道:“大罗天,你就别进去了。”
“为何?”凤羽嘉睁开金眸,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直直地望着他。
“说到底,你的九霄琴,不是用来对敌的,省些力气,若有不测,你便关了大罗天的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