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见蹙眉:“长羽!”
“你不要叫我!”温长羽低头开始脱掉身上的云中服饰,扯掉象征云中首座大弟子身份的玉佩。周围立着的一圈云中弟子立马乌泱泱跪了一地。
纪枫惊叫:“大师兄,不要冲动!”
这大约是温长羽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如此冲动。他忍着眼泪,一把将衣裳摔在地上,侧着头抿紧唇角,因为太用力憋住眼泪,整张面孔都显得有些扭曲。
“捡起来!”覃见语气严厉,言辞逼迫,“捡起来!”
温蘅生怕覃见对温长羽动手,赶忙上前打着圆场道:“韶华仙君熄怒,长羽年轻不懂事,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平日疏于管教。待这次回蓬莱,定然严加惩处……”
“我没有跟你说话。”覃见抬手打断温蘅的话,灼灼的目光投向温长羽,重复道:“最后一遍,捡起来!”
温长羽死死咬紧下唇,只是不肯。
纪枫见状,赶紧跪行过去将衣服捡了起来,两手捧过头顶,颤着声道:“捡……捡起来了,求……求韶华君熄……熄怒。”
覃见似乎很累了,他正欲开口说什么,眼前的冰潭突然暴动起来,潭水像是沸腾似的,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没多大一会儿,就变成了可怖的血红色。
众人惊疑,纷纷倒退十几步,却见一道红影从潭底冲了出来,溅起的水花足有两丈高。
这人穿着一身红衣,上半身还环绕着漆黑的锁链,发丝飞扬间,隐隐露出半张冷峻至极也苍白至极的脸。怀里打横抱着一个人。
“小师叔!”
温长羽惊呼,上前一步。
“别过去!那是妖君余胤!”温蘅大喊一声,上前一把拽住温长羽,迅速往后窜出一段距离。
“准备好……受死罢。”
这声音绝对不是顾晚迟的,低沉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沙哑,迅速响彻整片昆仑雪山。
……
……
……
没有人知道那日昆仑雪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界只知那日前去围剿凌光仙君的门派几乎全军覆没。
沉寂了二百余年的妖君再度问世,重燃了三千妖火,在与云中的韶华仙君一战后,将其当场击败,正欲诛杀之时。
不曾想,那位早就叛出云中的凌光仙君却恳求妖君饶其一命。
因此,外界便传闻,顾凌光虽然行事离经叛道,做人也极其失败,可对待自己从前的掌门师兄,还是存有一分旧情。
妖君对云中的凌光仙君一往情深,将其带回妖界雪藏,具体把他怎么样了,就没有人知道了。
余胤丝毫不知收敛,百无禁忌。率领妖界大兵直踏仙门领土,将云梦泽,青丘,广陵,兰陵,以及菏泽一带尽数攻陷。战火一路烧到各路门派的家门口,一时哀鸿遍野,怨声载道。
之后,余胤自封尊号“弑仙”,群臣朝拜,万民跪伏。
当然,也有很多人宁死不从的忠义之士,被妖君赶尽杀绝,其心狠手辣程度,简直令人发指!无数仙门修士慷慨赴义,冲锋陷阵,一时间血流漂杵,尸骨成山,哀鸿遍野。
如今的三界哪里还有半点昔日辉煌,一派山河狼藉。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将消息传扬出去的,如今谁还不知顾凌光是“神选之子”,“天定之人”,势必要羽化登仙,名列仙班。即使他早些时候已经舍了仙身,弃了仙道,堕了仙籍,可这让人称羡的命格仍在。
便有人暗地里揣测,觉得仙门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拿顾凌光怎样。否则擅自杀了“神选之子”,上天必然震怒,届时随便打下两道天火,管你是九州英杰,还是高岭之花,全部都得化作一捧黄土。
同理,有人猜测,妖君也不是真的非顾凌光不可,只不过是想同仙门争一争“神选之子”。便有好事的人总结道:得神选之子者,可得天下。
韶华仙君覃见经过昆仑之战后,险些陨落,仙门也是元气大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妖界血洗仙门。纵是想要阻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妖君心狠手辣,做事无所不用其极,从不讲道理,尤其坚决不肯同仙门的人谈判。谁要是敢来谈判,直接诛杀不论是谁。率领麾下将瀛洲仙岛彻底毁掉,直接沉入了海底,而侥幸活下来的瀛洲百姓,则是放逐千里,永世不得再以瀛洲人自居。
不仅如此,方丈一门也未能幸免。没有了云中这个后盾做靠山,也没了瀛洲这个强有力的盟友。方丈一门迅速步了瀛洲的后尘,其掌门被当场诛杀,鲜血几乎将周围的海域染透。
之后,大大小小将近二十几个家族同时被人屠戮血洗。归根溯源,怨念居然来自二百年前!但凡参与了岳阳城围剿的家族,几乎无人能够幸免于难。
当然凡事都有一个例外,只有蓬莱安然无恙。据说只是因为蓬莱少主温长羽是在昆仑围剿时,唯一一个站出来替顾凌光求情的。
很多仙门修士就暗暗捶胸叹气,痛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没有站出来稍微维护顾凌光一二,以至于现在被妖界追杀,惨得跟丧家之犬一样。
三界的天彻底变了,妖界的旗帜几乎插遍了九州十六川,无人再敢跳出来叫嚣。
天下唯妖君独尊。
与此同时,令人闻风丧胆的妖君余胤正在寝殿内同人翻云覆雨。
顾晚迟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喊出声来,任由余胤一遍遍地对他进行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他整个人不着寸缕,跪趴在床榻之上,腰间横着一双强有力的手。每次身后撞过来时,他不由自主就往前一倾,余胤又迅速将他整个人拖了回去。
“你为什么不肯求我?”
余胤自从破冰棺而出后,整个人越发狠戾,双眸几乎看不见眼白,全是血红一片。几乎浓得往外淌血。他被封印了二百余年,琵琶骨被逆灵锁横穿,每一个夜晚都饱受痛苦。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元神一点一点的从身体里剥离出去,不料半途中出现了岔子,丧失了记忆。之后重燃了三千妖火,才将往事想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可以和顾凌光重新来过,可当初的身体承受不住,只好自爆以谋来日。如今再度问世,往日的痛苦重新回想起来,心里全是仇恨,再也没有别的。
余胤并没有在忘川的记忆,心里念着记着的,一直都是顾晚迟的背叛和玩弄。
顾晚迟抿紧唇角,只是不肯回答。然而,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余胤,从后面狠狠撞过来一下。顾晚迟不知是疼的,还是爽的,浑身一凛,两只手臂立马软了下来,终于是忍不住埋住脸低声哭了起来。
“还有脸哭,本君曾经受过的痛苦远比你现在疼千倍,疼万倍不止!”余胤上半身倾过去,将顾晚迟整个人逼在床角,空气立马变得压迫起来。他想起来二百年前,顾晚迟背叛他的事,只觉得整颗心无时无刻不被凌迟。
“堂堂的凌光仙君居然在床笫之欢上输得一败涂地,说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
余胤冷眼看着顾晚迟身上凌乱的痕迹,心头只有痛快和得到之后的满足,余胤伸手攥紧他的下巴,言辞逼迫,“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顾晚迟唇角发白,两手在床上胡乱?8" 那个仙君爱捡破烂0 ">首页20 页, 髯牛酝济律颜诘病?捎嘭凡豢先缢福褪且嗨龊λ阉蛉肽嗵叮潘黄鸪谅佟?br /> “顾晚迟,你把我的真心当烂泥践踏,把我的心意生生喂狗,现在怎么还有脸在本君面前掉眼泪!”余胤拽着顾晚迟下床,一把将他按在桌前,正对着一面铜镜。里面倒映出两个人的面孔。
余胤手指着铜镜里的人,厉声痛骂,“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你就是活该!”
顾晚迟默默流着眼睛,他舍了仙身,堕了仙籍,踏遍忘川的每一个角落。几乎被河底的冤魂吞噬殆尽,找了三百六十五天,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将余胤的元神找回来。
可如今,得到的不是期许已久的温存,也不是美好的未来。而是无穷无尽的杀戮,以及每个夜晚的折磨。他到底是图什么。
都是活该。神选之子什么的,他顾晚迟从来都不稀罕。
他想像从前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余胤怀里撒娇,可以缠着他要冰糖葫芦吃。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们两个人都干了太多的坏事,每一副尸骨都像一双无形的手,把两个人往不同的方向推。
也许注定就是有缘无分,天生宿敌,至死方休。
“你哑巴了么?”
余胤沉默了许久,看起来疲惫极了。单手扶额好半天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开口求我一声,让我饶了你,就有这么难么?”
顾晚迟不答,合上双眼,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之后殿里很久都没有声响,余胤一个人默默地弯下腰去,把散落在地的衣裳一件件的捡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手帕,不声不响地替顾晚迟将身上的脏污擦拭干净。
随后,才闷头给他穿衣裳。从小衣,襦裤,再到外裳和腰带,一件不落的给他穿戴整齐。又去找来象牙梳,小心翼翼地替他束发。全程顾晚迟都没吭一声,只默默流泪。
余胤抬眼看他一眼,沉默许久才伸袖给他擦眼泪。结果擦了一回没用,顾晚迟很快又落下两行泪。余胤继续给他擦,擦了大概有十几回罢,把顾晚迟脸都擦红了,还是没什么用。该哭还是哭,丝毫不收敛。
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水做的,除了哭之外,简直一无是处。连在床上行那种翻云覆雨,蚀骨销魂之事,也不肯迎合他,哪怕只是轻微的喘几口气。
余胤把顾晚迟按坐在榻上,这才单膝跪地,捧着他的一双裸.足要给他穿鞋穿袜。
顾晚迟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立马又被余胤拽了回去,他又要缩,结果余胤便道:“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老实点!”
如此,顾晚迟只得任凭余胤随心所欲了。
穿戴整齐之后,余胤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见顾晚迟没有主动过来给自己穿衣服的意思,忍不住低声骂道:“我真是贱到了极致,才会喜欢你这么个白眼狼!”
顾晚迟侧过首去,闷声闷气地回他:“我也是贱到了极致,才跪在床上任由你玩弄。”
妖精其实并不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有很多都像民间一样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余胤似乎很怀念以前在顾家村的生活,在妖界划了一片区域,里面住着很多精怪。
什么兔子精啊,狐狸精啊,蛇精以及雀精,形形色色好多精怪。他们通通都以人形生活,像是寻常的老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点瓜果蔬菜自给自足,生活过得也很安逸。
余胤在外面令人闻风丧胆,可在妖界还是挺亲民的。见到年迈的老妖精,还会主动上去搀扶。若是遇见牙牙学语的小妖精,还会逗一逗。
这让顾晚迟深感意外。仔细回想起来,余胤好像独独对仙门深恶痛绝。当然仙门对他也是如此。
第78章 叫夫君干啥鸭
眼前是一条不甚宽阔的街道,左右设满了小摊子,放眼望去满满都是市集的即视感。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里居然是妖界的地盘。
“啊,是妖君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这么一句,满街道的妖精全部都望了过来。目露好奇的打量着顾晚迟。
顾晚迟觉得不甚自在,抬腿想要往余胤身后躲,可立马被他一把拉住。死死攥紧了手。
“别乱动,这里人多,你要是惹恼了我,在这里我就办了你。”余胤轻飘飘的威胁一句,如愿地攥着顾晚迟的手在街上到处溜达。
他指着旁边的卖梨摊子,问顾晚迟,“要吃梨么?”
顾晚迟偏头不理。
如此,余胤也没生气,而是转过头来,同卖梨的姑娘道:“这梨甜吗?”
顾晚迟心想,谁会说自己卖的梨不甜,傻子才会这么问。
结果卖梨的姑娘笑着道:“不怎么甜,妖界的土地不甚肥沃,种出来的梨树都不怎么开花。结出的果就不怎么甜。”
她又指了指旁边卖糖人的,“那个很甜的。”
余胤点头,“那来一筐罢,我家这位嘴硬得很,就应该多吃吃苦头。”他说着,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顾晚迟,半分都不肯错开,直到瞧见他委屈地垂下眸子,才暗暗勾起唇角。
“好嘞。”卖梨的姑娘从身后拽出个竹筐,边装梨边道,“君上再去别的地儿逛逛吧,等会我找人把这筐梨送到妖殿。”
“好,有劳了。”余胤点头应了一声,抬步往前走。刻意带着顾晚迟绕开卖糖人的,就跟什么也没看见似的。
顾晚迟默默叹气,垂着头跟着走。
没曾想余胤很快又折回身来,掏钱,付钱,买糖人。动作十分流畅。之后才把糖人塞到顾晚迟手里,叹气:“我不就是在床上把你弄疼了,你至于一直跟我呕气么?”
“……”顾晚迟羞愤交加,咬紧牙齿,攥着糖人的手都在抖,“我没有!”
“不装哑巴了?”余胤嗤笑一声,“我以为你有多硬,没想到不过如此。”
顾晚迟更加羞愤,这个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让人羞耻的事情。
余胤心知顾晚迟脸皮薄,可就是故意要让他羞得无地自容。又紧接着补了一句,“晚上我还来。”
顾晚迟快哭了。
余胤这才饕足意满似的,拉着人又逛了一大圈。等逛够了,逛累了,估摸着大家差不多都认识了顾晚迟之后,这才把人领了回去。
用了午膳之后,顾晚迟正要上榻补补眠,已经连续被余胤折腾了三个多月,铁打的身体都吃不消。更何况余胤人长得俊,凶器也大,在床上又不甚温柔,往往都是鼓足了劲儿地往前冲。而顾晚迟早早就偃旗息鼓,软在榻上动弹不得。
谁知道余胤又抽了什么邪风,大白天的不去处理公事,又跑来折腾人。他挥手斥退殿里的丫鬟,这才自顾自地脱了外裳上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