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知当先走到薛晚瑜面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方一惊抬头,迷茫几秒后认出他来,诧异道∶“陆先生?”
庄随也迈开步子走近,贴着陆望知的肩膀停下。
薛晚瑜也认出他来,一瞬间想起那晚林欢嘱咐她勾引这位先生的事,顿时有点尴尬。
陆望知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
“你专门过来行动司,是不是碰上灵异事件了?”
薛晚瑜听见他说破了自己的来意,惊奇地看着他∶“陆先生你难道也?”
“我不是。”陆望知指了指庄随,“我是和领导过来开会的,不过我以前在行动司工作过,现在调去了其他部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薛晚瑜眼睛亮起:“真的吗?原来你们是做这一行的?”
陆望知出示证件:“真的,你说说看。”
薛晚瑜定了定神,开始谈起最近经常纠缠自己的噩梦。
陆望知仔细听完:“也就是说,你最近总是会梦见有个男人提着一个人头在街上走,然后逃跑的时候会撞上一个快递柜,柜里也放着一个人头?”
“没错。”薛晚瑜点头,“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了,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最近压力过大,所以才做的噩梦,但我每次醒来都感觉透不过气,昨天照镜子还发现,脖子上多了些红痕。”
她边说边解下脖子上的丝巾,露出白皙的颈项,只见那里有些很细的痕迹,粗看像皮肤自然的褶皱,但细看却又不是。
“我害怕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就问我一个朋友,她以前也曾经中过邪,建议我来这里看看。但我刚才去了行动司,接待的人说没发现我身上有阴邪的东西,觉得这会不会是我做噩梦时挣扎,头发缠在脖子上造成的。”
庄随掏出一张符念咒,符光落在薛晚瑜的脖子上,顷刻便消失不见。
“确实没有脏东西。”
“会不会并不是附在身上。”陆望知想了想,“有些妖物会附在物品上,你是不是最近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放在家里了?”
薛晚瑜一愣,轻轻蹙眉:“应该……没有吧?”
“那你除了做梦,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股陌生的力量,或者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鬼?”
薛晚瑜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的!”
“只有做梦,其他没什么都没有啊……”陆望知回头看了庄随一眼。
“你怎么看?”
一般人要是觉醒,大多会突然看见灵异现象,身上出现灵力的波动,很少有像薛晚瑜这样只做梦的。前者可以修习天师道,学些法术傍身,后者的情况则要复杂一些,薛晚瑜觉醒的说不定是一个并不常见的能力。
庄随看出来他有主意了,笑着道:“本来开完了就是要放假的,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陆望知莫名听出了对方语声里的三分纵容,视线有些飘忽地避开庄随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看向薛晚瑜:“那这样吧,我们先送你回家,然后看看你家里的布局,说不定只是风水出了点小问题。”
薛晚瑜闻言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连声道谢。
陆望知便直接过去开车,三人按着薛晚瑜给的地址过江,经过一段繁杂路段后拐弯,车驶进了逸南大学的校门,一墙之隔,街道上的噪声好像都消失了一样,校园内飘着桉树的香气,宁静安逸。
陆望知将车停好,出来时忍不住吸了口新鲜空气,他最近总是在闹市工作生活,来到久违的校园,连语气都轻快了一些。
“小瑜你还是学生啊?”
薛晚瑜拢了拢被风吹起的头发,领着他们一路往教师住宿区走:“对,我在宿舍住不惯,自己在教师住宿区租了个小单间,平时走秀都是兼职的。”
三人一路穿过静谧的林荫小道,拐进一栋半新不旧的小楼,薛晚瑜住在五楼,陆望知他们进去一看,房间确实挺小的,但胜在布置得干净温馨,到处都摆满了年轻女孩喜欢的小玩意。因为薛晚瑜还兼职做模特,还能看见不少衣服假发和化妆品,但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两人在房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房间有窗户,窗外就是绿植和老校园的红墙绿瓦,通风透气,并不见有鬼气之类邪祟存在。
听见陆望知说房子也没问题,薛晚瑜多少松了口气,陆望知似乎对她的梦相当感兴趣,又问了她一些梦里的细节。
“你说梦里那条路两边都是小摊贩,是现实中的路吗?”
薛晚瑜道:“那路我记得,就在学校大门出去直走,在第二个路口往右拐就是了,那一带都是布料批发市场,因为人多,就专门有一条路做杂货和饭店的生意。”
陆望知问她:“你平时有去哪里?”
薛晚瑜摇了摇头:“很少,因为挺乱的,我就只去过几次。”
“那个提着头的男人呢?你对他有印象吗?”
说到这个,薛晚瑜头摇得更加坚定:“我确定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大概……大概一米七左右,单眼皮,右边脸上有颗痣,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时间呢?当时大概是什么时间?”
薛晚瑜极力回想了一下:“好像……好像是下午,啊!应该是快要到傍晚了,因为天有些暗,太阳在西边,隆声饭店里已经有人在吃饭了。”
“行。”陆望知点了点头,对薛晚瑜提到的人头有些好奇,“你说男人手里有一个人头,后来在快递柜里也看到一个,那是同一个吗?”
薛晚瑜大概想起梦中血淋淋的场面,脸色有些煞白:“我不太确定,手里提着的那个勉强能看到五官,但快递柜里那个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脸。”
“那姑且假设梦里有两个‘死者’吧,既然看到第一个的脸,你认识对方吗?”
薛晚瑜连忙摇头:“不认识,也是第一次见。”
见陆望知问得差不多了,庄随好人做到底,干脆给了薛晚瑜几张辟邪符,让她平日折好随身带一张。
“有了这道符,寻常邪祟轻易不能伤害你,晚上睡觉时怕的话也可以带着,要是白天起来符纸化成了灰,那便是有邪祟出没,你到时再通知我们。”陆望知说着给她递了张名片,薛晚瑜小心收起,总算心中大定。
庄随见看不出来什么,便和陆望知离开,出门时正好有个年轻男人上来,两边一打照面,来人瞧见他们身后的薛晚瑜,斯文的脸上顿时怒气腾腾。
“小瑜,他们是谁?!”
他边说着边冲上来,有点粗鲁地推开陆望知,三两步挤到薛晚瑜身边,警惕地看着两人。
陆望知见他神情不太对,眉峰挑起:“这位是?”
薛晚瑜不好意思道:“他是我男友,叫许峰。”她转头安抚过分警惕的男友,连声解释:“这两位是我请来帮我看房子的。”
许峰皱眉:“看房子?你房子有什么好看的?让两个陌生男人这么随便进门?”
薛晚瑜嗔道:“我不是最近都做噩梦吗,我怕房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想请他们看看。”
许峰怒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就是压力太大才会做噩梦,别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抬头狐疑地打量着陆望知他们,“说不定就是骗子想骗你钱。”
薛晚瑜觉得男友实在太破坏气氛了,闻言尴尬地看向陆望知:“抱歉,他不是有意的,他就是担心我。”
“明白,就是一点误会。”陆望知点点头,“我们先走了,你们两位进去吧。”
说完便和庄随下楼,走了两层才听见五楼争执的声音小了,似乎是薛晚瑜终于安抚住许峰。
“这男友……是不是太紧张了些?”虽说担心女友很正常,但许峰表现得有些过于激动,仿佛防着什么似的。
庄随说:“我见他双眼通红,对我们敌意很大,占有欲还挺强的。”他说着伸手搭在陆望知肩膀上,笑眯眯道,“毕竟我们陆科长得好看,薛晚瑜看着挺优秀的,这个许峰有危机感也不奇怪。”
肩膀被压得轻轻往下沉的同时,陆望知心口也微微跳快了一拍。往日里也不是没人和他勾肩搭背,甚至庄随之前也偶尔会搭他肩膀,但自从他怀疑庄随对他有意思后,对方的每一个碰触,在他这里都变得有了别样含义。
他轻轻呼吸了几个来回,和自己说不要有点风水草动就大惊小怪,这就是熟人之间随便搭个肩,没必要过度解读。
结果刚这么想,就感到有温热的气息靠近,庄随的声音在很近的位置响起:“咦?你什么时候换了头绳?颜色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陆望知一把按住头绳,回头盯着庄随,果然看见庄随伸到一半的手,再慢上一秒,那修长的手指估计就要落在头绳上了。
“换了条效果更强的而已。”
庄随悻悻收回手,哦地应了一声,他隐约觉得这几天陆望知时不时会观察他,虽然说话交流还是很正常,但像现在这种下意识的防备似乎变多了。
庄随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做错什么惹到对方了吗?
正思考间,就见陆望知没去开车,直接往校门口走,忙出声道:“去哪?不开车吗?”
陆望知头也不回:“不开车了,去薛晚瑜说的那条路看看。”
第36章 提着头
庄随三两步追上去:“你觉得薛晚瑜的梦是有意义的?”
陆望知说:“薛晚瑜的梦细节很多, 她甚至能说出单眼皮、隆声饭店里有人吃饭这种平常人不会注意的细节, 我觉得这不像是普通的噩梦。”
既然如此, 那就去梦里的地点确认一下。
两人一路从逸南大学出来, 穿过马路到达另一边,这里显然要热闹很多,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和校园内简直天壤之别。大街上到处都是用小推车拉着批发布料的人,有些店铺甚至连门口都堆满了东西,连给行人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陆望知他们绕行了好一会才来到第二个路口,拐进去一看果然是条饮食杂货街。两边饭店的门面都不大,塑料桌椅摆了出门, 占了小半条路。
庄随见饭店里还没什么人吃饭,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才刚过下午五点。
“看, 隆声饭店。”陆望知突然指着二三十米之外的一家饭馆,快步走了过去。
“薛晚瑜看见饭店里有人吃饭,她梦里是不是就在这个位置看到那个男人的?”
庄随顺着他的目光抬头, 先看了一眼旁边饭店的招牌,再往远处小路尽头看:“那个人是从哪里过来的?从小路尽头吗?”
陆望知点了点头:“对, 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他们迎着西边的太阳一路往小路尽头走去, 约莫走了七八分钟才走到底。小路出来是另一条宽阔的大马路, 车水马龙的, 两人一看都皱起了眉。
“不对, 这里是大街, 人来人往的,要是真有人提着个人头,光走这段路就会被人发现了,哪能等到他走进小路?”
小路里大家都在埋头做生意吃饭,加上傍晚小路的灯有些暗,一晃眼看不清还说得过去,但这大马路的,路灯亮堂堂,周围都是过路的人,人头的血滴在地上,能不发现吗?
陆望知和庄随都觉得不太可能,又不死心地沿路走了一转,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后饭点快到了便打算先回去。两人见小路出来的路口有个公交站,坐两站就能回到逸南大学校门,便干脆站在公交站里等车。
“我好像有大半年没坐过公交了。”陆望知感觉有些新奇,他平日都自己开车,偶尔坐地铁,确实很少坐公交。说着他忽然想起庄随是没有车的,他们住的地方门口也没有地铁直达单位,那不坐他车的时候庄随都是怎么上下班的?
“你平时坐公交上班的吗?还是打车?”
庄随听见这个问题后明显愣了愣,一两秒后才答道:“对,就打车吧。”
陆望知有些惊讶:“你的工资应该能买辆车吧,怎么都不买?”
庄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等的公交车刚好到了,他就顺势把问题略了过去:“走吧,是这辆公交吗?”
陆望知看了一眼车号:“对。”说完便上车用手机微信支付车钱。
因为是下班时间,这趟车里人不算少,陆望知和庄随勉强走到比较靠近后门的位置,车门徐徐关上,靠在门口扶手的一个阿姨忽然惊呼一声,跳起来撞到了旁边的人,后门处顿时乱了一片。
陆望知和他们隔了一两个人,虽然没被带倒,但有人往他身上靠,他伸手顶住往后退了一步,脑袋磕到了什么东西,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哼声,随即有一双温热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帮他抵消了冲力。
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都快靠在庄随怀里了,对方缩回一只手揉着颧骨,立马有些尴尬地偏开一些:“谢谢,撞到你了吗?”
庄随眼尖地留意到旁边还有人站不稳左右摇晃,伸手在陆望知腰上一拦,又把人拉回来一些:“小心。”
他嘴唇开合间呼出的气息抖落在陆望知耳后,陆望知抬手扯住一个扶手吊环,觉得手心有点发烫。
他不自觉地盯着面前一遛攒动的人头猛看,定睛看了一会后才发现后门处的骚动越来越大。
被推挤到的乘客都抬头去看那个最先动作的阿姨。
“阿姨你站稳扶好啊,车上人多,这样挤来挤去多不安全。”
但那阿姨脸上明显带着惊慌,指着后门说:“你、你们看这是什么?”
离得近的人都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后门台阶上掉了一截两三厘米长的头发,似乎是用剪刀一刀剪下来的,头发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滩红色的水,看那浓稠度和颜色,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