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周哮始终闷闷不乐。
“……我开玩笑的。”宋立眠安慰他,“你只是穿得有点多。”
周哮郁猝地瞅了眼蹭脏的白T恤,目光又移至宋立眠浅灰色内搭以及风衣外套,更加郁闷。
宋立眠咳嗽几声,移开视线。
“诶,眠哥。”转过街角,金鱼脑的周哮收回沮丧,兴奋道。
“别这么叫我,”宋立眠抬起眼皮,纠正他,“听着软绵绵的,没气势。”
“那该怎么叫?”周哮摸了把头顶的?" 拾猫0 ">首页3 页, 奈嗄盏难印?br /> 宋立眠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随口道:“之前不叫我立哥吗?”
“不行。”周哮表情瞬间变得惨兮兮。
宋立眠眼角忽地飞出笑意,他边问原因,边点了个赞。
佟酩分享了一条链接,关于某家洗浴会所开业大酬宾的,他还刻意添了一句:有谁陪我一起去?
宋立眠觉得这不像佟酩会发的朋友圈,就点进链接看,在末尾发现了抽奖要求——
一是分享链接,二是配文“有谁陪我一起去”。
宋立眠退出来,还是鬼使神差地评论了个“我”。
“昨晚我和朋友去吃烤串,隔壁有家KTV。”周哮没观察到他一系列的表情,仍在哀怨地解释,“我们喝了三小时,那人嚎了三小时,从头到尾都是离歌!还全是跑调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宋立眠没反应过来。
“主要是我晚上做梦,就梦见立哥你给我灌酒,说,一口气吹不完三打,就罚我唱三小时离歌。”周哮深吸口气,突然加快语速,“不唱离歌就是不给立哥面子,不给立哥面子就得唱离歌……这句话你起码重复了十次!跟念绕口令一样!”
后面小弟跟着全笑疯了。
周哮哀嚎说:“反正那两个字我是叫不出来了。实在不行的话,眠哥你就改个名吧。”
一群人前俯后仰行至十字路口,方才挨个散去。
宋立眠站在街角处,不厌其烦嘱咐每个人回家后记得发消息,体贴得像个幼儿园老师。
周哮临走前还在纠结怎么称呼宋立眠,宋立眠不重地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他就哼着离歌远去了。
宋立眠摇摇头,将手机揣进兜,转头瞧见一位平头少年还立在原地没动。
“李怀仁。”他暗自叹了口气,招呼对方过来。
李怀仁眼睛布满红血丝,还有些斜视,瞧来比较渗人。
不知道是又没睡好觉,还是谁让他受委屈了。
他注视宋立眠,似乎犹豫了少时,方才抿紧干裂唇瓣挪了过来。
宋立眠是不久前教训一堆无事生非的中学生时,遇见李怀仁的。
李怀仁十七岁,义务教育结束后因为家庭原因辍学,家人仅剩病重的母亲。
宋立眠试图帮助他,可惜李怀仁性格过于刚烈,觉得接受捐款是件很耻辱的事,谁提就骂谁。
宋立眠认识他时间短,却也敏锐察觉到少年受到的教育很有问题。
李怀仁看待事物偏执,思维模式奇怪,内心的底线忽上忽下,似乎只要不是不劳而获,叫他做什么都成。
这也是他此前跟着一群高年级差点把人打死的原因。
宋立眠额角突突直跳,疲惫揉几下,心道最近的小孩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他抬头直视李怀仁的奇怪眼神,竭力友善地笑笑。
这些日子里,其他小弟都不怎么待见他,除了他沉默寡言又阴郁的性格外,还有他的倒三角眼型,总令人瞧来不舒服。
宋立眠摸了摸不由自主冒出的鸡皮疙瘩,觉得这种天生的事,肯定不能怪到对方头上去。
“兼职做得怎么样了?”宋立眠数了五张红票子,少时又添上五张。
“没做了。”李怀仁声带像被沙子磨过,“最近抓得严,老板不敢继续用未成年人。”
“是吗?”宋立眠顿了顿,随意问,“那,还是不愿意去我介绍的地方?”
李怀仁又缓又犟地摇头。
宋立眠不勉强,起身将钞票拍进他掌心,说:“劳务费,先收着。”
“宋哥,”李怀仁手指略微发黑,握着红钞票局促不安,“我方才都没出力,哪能……”
“嘘。”宋立眠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动作,安慰道,“放心,没施舍你。算是提前给你的报酬。”
“你不是联系了个富二代吗?”宋立眠笑道,“据说有事需要帮忙?”
第七章
李怀仁挣扎了半天,还是收下了钱。
消息提示音传来,宋立眠无意再理会叛逆期少年的纠结,摆摆手同李怀仁告别,并嘱咐他到家后记得发短信。
宋立眠掏出手机,佟酩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两个字,多久。
语气倒是云淡风轻,可就是发消息的间隙比较急迫。
宋立眠回他“再议”,又问他“要不要一块吃饭”。
由于步伐偏急,宋立眠没多时就转过街角,所以没能窥见后方李怀仁的复杂眼神,以及他颤抖得厉害的右手。
十张红色钞票缩在少年拳头间,讽刺地露出皱巴巴边角。
“活动两周后就结束了。”佟酩边往商业街走,边提醒他。
宋立眠跟在他身后,听他蹩脚地掩饰对去洗浴中心的渴望,不知为何,如果换个人宋立眠准得怀疑对方有别的心思,但佟酩就给他一种简简单单真的想去洗澡的感觉。
虽然佟酩所说的“害怕一个人洗”理由挺滑稽,但宋立眠就是荒唐地有些信他。
或许是因为对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过分笃定。
所以他语调平缓,略带纵然地回应:“佟酩,我刻意从一环赶来三环,你就只想同我纠结洗澡的事吗?”
佟酩似乎察觉到不妥,不再拐弯抹角地围绕那个话题转圈,脸上却赫然写满了“不然呢”三个字。
宋立眠有些好笑地盯着他,佟酩皮肤过于好,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下午刚从冰箱里拿出的荔枝布丁,滑而甜的口感很轻易就能刺激味蕾。
他收了想象,转为看向其它地方。
今天佟酩穿的衣服偏厚,外面套了件长款风衣,黑长裤包裹住细长双腿,宋立眠没有故意盯着,只是对方臀后不知为何,间或有一条位置凸起。
由于风衣时而摆起时而贴服,所以看得不怎么真切。
宋立眠认为自己花了眼,就揉了揉眼睛,过后就没再瞧见异状。
他不方便始终注视佟酩的挺翘部位,就加快步伐略走在佟酩前方。
“你别急,”宋立眠轻声说,“吃完饭就去请假。”
宋立眠带佟酩去一家味道正宗的四川火锅店用晚餐。
门口排了好长的队,液晶屏幕上正在播放不知哪一年的肥皂剧,一群人坐在椅子上边磕瓜子边对里面歇斯底里的女配啧啧称奇。
佟酩大概厌倦过于嘈杂的环境,眉头皱得能替开心果开口,宋立眠领着他径直去了前台,报了姓氏,服务员请他俩去最靠近角落的雅间。
宋立眠提早订了个鸳鸯锅,隔断的红白汤正咕噜往外冒气泡,雅间空调偏热,佟酩脱了风衣搭在椅背上,宋立眠替他要了个布罩。
服务员问他还需不需要围裙,宋立眠朝佟酩方向望了眼,莫名联想到特别烂俗的小电影片段,佟酩大概是发觉他眼神闪烁,警惕地投来目光。
宋立眠就扭头对服务员说不用了,坐回位置上热切注视汤锅。
等待食物的时间过于漫长,佟酩不知是饿了还是太无聊,其间提起过几次筷子,都被宋立眠劝阻了,好不容易等宋立眠说完“可以吃了”几字,佟酩就精准而勇猛地夹了一筷子红汤里的带鱼。
还没来得及阻止,又烫又辣的食物连油碟都没来得及沾,就被佟酩丢入口中,宋立眠伸出一半胳膊颤了颤,亲眼目睹对方眼角由白变粉的全程。
几声难以抑制的“嘶嘶”声传出后,宋立眠好笑起立,替他开了罐凉茶。
好不容易,佟酩才停止了吸冷气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是西南那边的人。”宋立眠用漏勺舀了几片清汤土豆,搁进对方碗里坐下说,“看来我猜错了。”
佟酩被辣懵了,唇瓣比往常都要殷红,微张着发愣,锅里升腾起的白气全往他那方飘,宋立眠问他热不热,佟酩边小声吸气边摇头。
半晌后,他盯着碗里余下大半的红汤带鱼,一脸哀痛地将它们倒进盘子,并没回应宋立眠的问话。
宋立眠也不在意,耸耸肩继续用餐。
等吃得差不多了,他挽起衬衣袖子,起身用漏勺舀出即将煮烂的肉,一股脑全盛进佟酩碗中。
佟酩被辣过一回,吃得小心谨慎,乖巧得像只俯首的猫。
宋立眠注视他头顶发旋,失笑着从架子上取过几盘,扑通几声,余下菜品全被下进清汤锅。
猫咖店初初营业,人手不足,佟酩一周难休两天假,但他似乎并不介意,跟店里的猫咪也相处愉快。
宋立眠从胖哥口中得知,每天有许多小女生问他要联系方式,全被佟酩浅笑着转移了话题。
宋立眠跟胖哥在收银台闲聊,佟酩在一张木桌旁喂猫,葱白手指穿越过猫咪蓬松毛发,他忍不住多瞧几眼,对方像后脑勺长了眼睛,抬首疑惑望来。
宋立眠摆手示意没事。
遵守约定替佟酩请了假,回家后,他被窝还没捂热乎,就接到了对方的爽约电话。
“我不要跟一群人洗澡。”佟酩总结说,“之前还以为只有你。”
宋立眠赤裸上身陷进床铺,咀嚼佟酩的话,尽量不去多想。
侧久了胳膊容易发麻,宋立眠换了姿势,纠正说:“两个人洗,那叫鸳鸯浴。”
“可以吗?”不料佟酩瞬间情绪高涨问道。
宋立眠顿时无语,疲乏地捏捏眉心。
他不懂佟酩是如何做到将暧昧话用坦荡口吻说出来的,反倒显得东想西想的宋立眠心怀不轨。
宋立眠克制语气,问对方怎么突然变卦。
“我刚搜了下图片,白花花的,有点吓人。”佟酩欲言又止,问,“澡堂没单间吗?”
宋立眠没想到对方会激动得去搜澡堂两个字。
现在许多地方都可以租单间,不过宋立眠并未纠正对方认知,而是鬼使神差遗憾道:“没听说过。”
少顷,他故意强调:“如果你介意,就取消行程吧。”
佟酩呼吸没多大变化,可宋立眠猜测他挺失落的。
窗户仅留一条缝,卧室温度堪堪好,宋立眠闲适持握手机,左臂肌肉松懈,他把一条绘着森林和鹿的毛毯搭在小腹,右腿弯曲,食指无意识在被面划圈,耐心等候电话那畔的人回应。
静默时间偏长。
宋立眠想闹对方,又不忍心对方过于沮丧,就开始考虑给佟酩台阶下。
“改地点吧。”佟酩突然掷地有声,像做出重大决定,问,“我去你家,还是你来我这?”
澡堂一日游变成出租屋共浴邀请,连宋立眠都始料未及。
约定日期来到,他俩一同共进过晚餐,又窝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出租屋是宋立眠爷爷留下的老屋,小区基础设施老旧,构架差,家里添置不少值钱物件,也无法挽救整体的颓败。
他爷爷很犟,赚再多钱也不愿搬离老屋,及至宋立眠父母去世,年纪尚幼的宋立眠无人照顾,老爷子才暂且搬去公寓楼。
好不容易熬到宋立眠住校,老爷子就马不停蹄搬回来,直至闭眼的那一天。
吊灯光线昏暗,暧昧且渗人,电视机是笨重的黑色台式,清晰度尚可,佟酩窝在沙发上,乖巧盘腿,看得津津有味。
他上身前倾,黑眸在浅淡蓝光下极其深邃,从宋立眠角度望去,对方的细白皮肤在夜色中清晰而突兀。
宋立眠确认了片刻,发觉对方的确不在意“鸳鸯浴”一事,从头到尾似乎只有宋立眠在多想。
佟酩只是很正经地邀请人共浴,他不愿意独自洗澡的原因尚且不明,总之不是什么充满暗示的邀请。
到了这时,宋立眠不好改口,假如他是个直男,想必也不会认为此事有多奇怪,值得辗转反侧几晚,到底是他过于多想了。
如今再找借口实在太欲盖弥彰,他干脆顺着佟酩来。
佟酩坦坦荡荡赴了约,两人挤在一张沙发上,腿上搭着用一条毛毯,宋立眠没得到半点旖旎讯息,规规矩矩得有点坐立不安。
他不是低等动物,不会随处发情,去澡堂自然没事,可在狭窄的家居浴室里共浴,似乎就有些荒唐了。
他能保证自己的大脑,至于其它部分,就不太一定。
场面想想就很尴尬。
宋立眠今天晚餐吃得食不知味,连佟酩夹光他盘里的鱼虾都没察觉,还用筷子戳了半天空盘,佟酩问了他几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老房子没装机顶盒,频道少,佟酩调到一档美食节目,就偷偷摸摸把遥控器塞进沙发缝,生怕谁换了频道,宋立眠好笑地装没看见。
白衣大厨正挥舞刀具,熟稔制作生鱼片,宋立眠注意力却不在这。
佟酩右手捂小腹,间或揉几揉,他晚餐吃了两人份的鱼虾,大约是撑着了。
他动作不算大也不算小,可宋立眠看得很清晰,包括他中缝不时翘起的衬衣,以及其下若隐若现的细嫩皮肤。
佟酩特别白,以至于那道褐色格外碍眼,宋立眠猜那是疤痕,又不太确定。
他视线大概大胆了,被佟酩察觉到了,当即停止动作,宋立眠遗憾坐正。
生鱼片制作完成,工作人员端给场下观众品尝,佟酩喉结滚了几滚。
宋立眠有些想笑。
节目主题是日式料理,备完主食,大厨讲解起蔬菜沙拉的简易做法,他从水果篮里挑出几个模样尚佳的橘子,剥开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