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陌尘脸上自在的神情,似把两人先前的裂痕,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可齐魅这头,对着表妹突来的亲昵,实在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作何表情地僵立在门口。
“哎呀表哥,你愣着做什么?赶紧进来呀……”她有些雀跃地跨进屋,顺手一挽齐魅的臂弯,半拉半扯地,将齐魅拽至桌边,放下手中食盒,目含期待地问道,“来,猜猜这是什么?”
食盒顶盖被揭开,里头装着的,是一根根晶莹玉润的粉条。每一根,约有一指的粗细,三指的长度,卷曲着,堆叠盘绕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座绵软白玉砌成的小山。小山四周,还以小朵的鲜花装饰了一圈,五颜六色,就像白玉山下流动的花溪。
这食料叫什么,齐魅没见过,自然也说不上来。但不得不说,能制作出如此玲珑巧物的陌尘,真的是用心了。看来这几日,她不是真心赌气不见,而是在想法子,如何能讨自己的欢心。
陌尘这头,确然是想明白了一些道理:硬碰硬、针尖对麦芒,想要强行把齐魅的心拉在自己身边,是行不通的;男人皆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的表哥亦不例外。只要自己展现出人妻该有的温婉柔顺、体贴可人,齐魅自然也就对她没脾气了。母亲说,要想长久占据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讨好他的胃,陌尘打算亲自践行一番。
见齐魅盯着那些粉条看得稀奇,陌尘忙道:“就知道你猜不出来。这个呀,是我精心创制的菜品,我给它取名,叫做‘凉皮’,天底下只此一家、绝无仅有!这可是我在灶头上好一阵子忙活,呕心沥血,历经了上百次的试验,终于试出来的独门秘方。先得以上好的澄面擀薄,再混入清水搅稀,接着放到大火上头去蒸,最后再取出来,放凉,切条。怎么样?这剔透的色泽,是不是好看极了?”
面对陌尘的热情,齐魅实在不忍心再端着架子,摆出一张拒人千里外的冷脸来,以示疏远。他只得点头道:“嗯。”
陌尘得了表哥的肯定,嘻笑更甚了,她忙攥起筷子、夹了一根,送至齐魅嘴边,殷勤道:“快,尝尝我的手艺……”
齐魅确也好奇那“凉皮”,尝起来是个什么特别的滋味,可他下意识里觉得,如若自己就这样张口,吞下陌尘喂过来的东西,这心里头总会觉得对餮不住。虽说此刻,餮不在自己的身边,且他身旁,还有个觊觎他的蓉蓉姑娘,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愧对于两人间、好不容易建起的这份默契和深情。
于是齐魅后退了一些,对陌尘礼节性一笑:“好,我自个儿来吧。”说着,便接过陌尘手中的筷子,将凉皮塞进了自己口中。
一股子清凉舒爽的口感,渐渐于齐魅的口中呈现出来。齐魅终于明白,陌尘给它取名为“凉”皮的原由了。这食料,不仅带着天然的韧性和嚼劲儿,且入口冰凉,像在炎炎夏日里,含进了一块既能解暑、又能不化、且不冻舌、温度适宜的软冰。
那凉爽口感,化开了齐魅心中、纠结万绪的烦恼,他的思绪,瞬间澄明通透了许多。什么皇帝诏谕、苍生托付、天下大义,这些都如云飘雾渺般遥远。眼下的他只知道,当自己尝到人间美味时,脑中最先想到的,竟是要与餮一同分享;而餮此刻就在镜山腰上,等着他去——这是离他更近的、他可以抓得住的、实实在在的真情。
思及此,齐魅放下筷,对陌尘展颜一笑:“谢谢你陌尘,这凉皮的味道,我很是喜欢。我想将它留下,回头在房中细嚼慢品,可以么?”
陌尘不知齐魅心思,闻言自是满心欢喜:“好啊,这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魅哥哥尽管慢慢吃,我陪你。”
“不用了,”齐魅轻轻摇手道,“表妹连日研制菜品,着实辛苦了。眼下天色已晚,你该早些回去休息才对。改日若表妹得闲,也教教我,这凉皮是怎么做出来的,好不好?”他心里私藏的半句是:“教教我,我好学会了,也做给餮吃。”
陌尘本不想离开,可齐魅这最后一句,给了她希冀。她点头说“好”,随后便被齐魅半推半就地,送出了门。
陌尘走后,齐魅望一眼天幕中、明亮高悬的月轮,随口吟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餮,你我之间,何须相隔千里?我这就来与你长相依了,好不好?”
他轻快麻利地提了食盒,难得使了御灵术,迎着夜风,如轻燕一般向山腰降去。
第122章 芙蓉挑火
同一时刻,当齐魅于房中,与阉人钦差叙话之时,餮在他所栖身的山洞中,正为蓉蓉作画。
洞中点了一排烛火,灯影摇曳中,蓉蓉靠在石壁上,妩媚地展着身段。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朦胧衬在衣裙下,姑娘跟无骨似的,贴在嶙峋的山石突起上。
背后的整面石墙,被餮挂上了翠绿的藤蔓,芙蓉花一朵一朵,把株株青藤缀饰得热烈。按照蓉蓉的意思,餮将她衬托成了一位“花中仙”——这便是齐真向家主汇报的,“阿铁师弟忙活了半天,把溪边芙蓉花都采光了”,整出来讨蓉蓉欢心的“鬼花样”吧。
蓉蓉一动不动,大约是站得累了,她随手采了一朵重瓣粉花,翘着指头点到自己颌下,长睫扇动,向不远处的餮,抛去一个媚眼:“还没好么?人家站得腰都疼了啦……”
餮的跟前,立了一座自制的桃木支架,约到他胸前那般高,上头搁着一大块木板,墨纸铺在板上,用米粒粘了四角,平平整整、四四方方,正是临摹描画的好法子。
原本全神贯注、盯在画纸上的餮,听闻蓉蓉口中的催促,不悦地蹙一下眉,倏然抬头。垂落额前的几缕墨丝,顺势甩至一侧。男人潇洒地叼着笔杆,抱臂左右打量了一阵前方的女人,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勾了勾,示意蓉蓉的面颊,再往旁边侧过一些。
蓉蓉听话照做。姑娘们为了美,为了在画纸上,定格下最美的身姿,确然是“不辞劳苦”的。
餮似是满意了,夹了毛笔,低头继续在纸上作画。行云流水间,一位美人的绝色芳姿,跃然纸上。
蓉蓉轻声嘟囔道:“待会儿画完了啊,你可要给我捶捶背,再好生地揉揉腰,知道么?”
“呵,”餮手中走笔不停,口中吐出一声冷笑,“揉腰?那哪儿够啊?你怕不是还要我帮你揉腿、揉奶、揉屁股吧?”
“哎呀!你就不能文雅些么?怎么说,人家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呢……”如此说倒也没错,只是她这一“待字”,就待了几十年。
蓉蓉表面装作被冒犯惊诧的样子,但语气里,似也没有含着多少责怪的意味。这几日来,她已然习惯了餮这副玩世不恭的调子,反倒是觉得,这男人越坏,越有一股子难言的男子魄力,叫她倾心。
“文雅?对你?呵呵。我呀,本来就不是什么行事风雅的正人君子。若说非要装得斯文,那也是跟我师尊齐魅学的,天底下我也只做给他一人看而已。”
“哟!你不是正人君子?巧了,正好本姑娘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那你倒是做给我看看……你想怎么个……‘不正人君子’法呀?嗯?”说着,蓉蓉缓缓撩起了裙摆,露出罗裙下修白的大腿,脚尖轻点勾摇着,摆明存了心的勾引,“你说得没错,我不仅,要你给我揉腿、揉腰、揉白臀,我还想要啊……嘻嘻,还想要你,给我揉花`穴呢!”
餮干脆搁了笔,眯着促狭的眸子,睇着她的表演。
勾火的心思一起,蓉蓉姿势也不摆了,自下而上,徐徐抚摸着玉`腿,口中时不时,溢出情动难耐的哼吟:“嗯……实话告诉你吧,那千日醉啊,我早就独自饮尽了……那味道啊,真是销魂呢……哦……”她的两指,已然并拢着,摩挲在自己的秘缝间,亵裤上头渗出的淫`靡汁液,全映在了餮的眼里。
一边,是热情似火的勾引,可另一边,男人的语气却冷得出奇:“你耍我?”
“没有……嗯哈……当然没有了……那千日醉,自我得手之日起,便被我浇在了……啊、浇在了我真身的那一株芙蓉枝下……嗯……酒汁,早就顺着枝叶,浸入了我的身子骨里,与我融为了一体……你不就是想喝千日醉么?来呀……来吸我身下流出的花蜜啊……保证嗯、醉得你欲仙……欲死哦……”
餮的语气,已然化成了冰霜:“你叫我,喝你的骚`水?”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一沓子笔——“啪!”的一声,其中一支拧断的声音响起,才叫自淫自乐中的蓉蓉,陡然清醒。
要不是餮,及时顾念起此处是镜山,不能动用邪神之力,他早就像折断那支笔杆一样,轻而易举地,折断那一截、前后扭摆得跟金蛇一样的腰了。
正在此时,洞口响起了一个清音,含着关切,和一丝惦念的期许:“餮,在里头么?我给你带了点爽口小食来,还有一壶花酒,想同你一道品用……”
听闻是齐魅来了,餮立即向蓉蓉使了一个满含煞气的神色。
蓉蓉毕竟也不是在谁面前,都如此放浪形骸,她知羞地垂下裙摆,遮住了秘处的泥泞。
第123章 人间至味
齐魅端着食盒走进去,见着了洞中情形。蓉蓉站在花下,娉婷玉立、窈窕多姿,正朝餮的方向站着。而餮面前竖着的木架,手中握着的一把毛笔,以及笔尖上头饱蘸的点墨,不肖说,齐魅也能猜出,两人正在做何。
唉,思餮心切,竟忘了齐真白日里来汇报过的、餮采了花与蓉蓉进了洞的事情。齐魅本以为,即便蓉蓉想要进洞来参观,也是呆上片刻即走;即使她不愿自觉离开,想来餮也不会多留。可没想到,都月出中宵了,两人还在这里“郎情妾意”。
一想到餮的眼睛,曾一顺不顺地打量在蓉蓉身上,将她婀娜的身段,临成墨线摹在纸上,齐魅便觉犹芒在心,隐隐约约的刺痛,叫他好不痛快。因而,木板上铺着的那张画,他是一眼,都不想瞧。
齐魅的神色,由自在变得尴尬,他略调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尽量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啊,蓉蓉姑娘也在啊。要不,一起吃吧?”
“那怎么可以!”餮忙说道,“你特意带来给我吃的东西,自然是一丝一毫,都不能便宜了她!”说着,他随意地扔了笔,快步蹦跳至齐魅身边,满眼快乐地道:“什么好东西呀?”
齐魅搁了手中酒壶,不情不愿地揭开了食盒。
我的确叫你为了师傅,哄哄蓉蓉、做做假戏,可没让你假戏做成真呀?呵,采花布置,一壁生辉,临摹作画,满洞旖旎。怎没见你在我身上,用过这许多心思呢?
齐魅听齐真禀报时,倒是没太在意,可真置身当场,耳闻目睹,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齐魅原本清风朗月的好心情,已然被孤男寡女、独处一洞的暧昧情形,给破坏殆尽。他连那东西叫做“凉皮”,都懒得告诉餮了,只是道了一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没什么。再好吃的东西,又怎比得上阿铁你面前,如花美人的‘秀色可餐’呢?”
餮原本已伸手,抓起了一根白玉长条,正仰着头、顽皮地张嘴往口里塞。可听了齐魅这话,他顿住了动作,齐魅话里话外,透着的浓浓酸味儿,都足够泡上一坛子陈醋了,这说明齐魅在乎他。
因而,他毫不在意,嘻嘻灿笑着,向齐魅晃了晃手中那条凉皮,“恬不知耻”地说道:“的确,此刻我面前的‘美人’,那当真是‘秀色可餐’。若他再肯喂我,那我便幸福得,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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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魅心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刚赏完了“雌花”,又想厚着脸皮来摘“雄蕊”。怎么这话,正过来反过去都随你说了,这便宜,颠过来倒过去都是你占呢?想的美!
于是他负气,将餮举在空中的手,狠狠一推,偏过头道:“拿开!想吃便吃,吃完了继续作你的画去。大好的良辰美景,可别辜负了。这一点小食,正供二位,于花前月下、谈天说地之时,打发无趣。你们慢慢享用罢,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说着,齐魅转身要走,给二人留了一个尽量洒脱的背影。
餮在齐魅身后,卡着喉咙,喉头突然发出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干呕:“哇,这是什么鬼东西,怎能这般难以下咽!呃……你为什么,要狠心拿这种鬼东西来害我!”
齐魅闻言,心头一惊:不会吧?难道除却我尝了的面上第一根之外,下面的凉皮里头,还搀了东西?陌尘她该不会……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吧!
此事当然蹊跷,陌尘绝不像是,会做这种狠毒之事的人。但眼下,齐魅也来不及多思,赶紧转身,一边慌里慌张拍着餮的背,一边关切问道:“怎么了?什么滋味?很难吃么?你怎么了!”
餮终于从阵阵干呕中缓过气来,有气无力指着食盒道:“我……我形容不出那滋味,你自个儿一尝,便知道厉害了……”
齐魅立刻夹了一筷往嘴里送。
不对啊,这味道正常得很啊,与先前自己吃过的,并无二致呀……
还未待齐魅反应过来,餮又顽劣使诈骗了他;那一头的餮,眼疾嘴快地附身上前,“吸溜”一下,将露在齐魅唇瓣外、还未及吸入的那一半玉条,卷舔着含入了口中,顺势就覆住了美人的红唇。唇齿相接,金风玉露,天地间就再没有其他。餮吻得动情,玉皮的沁凉,混着爱人口中的灼热,相依相融,那是炙火缠绕冰棱的柔情恋曲。
久违的一吻后,餮终于舍得放开齐魅。齐魅的嫩唇,被啄得略略起肿,也愈加嫣红和艳丽了。
餮一扬眉,满脸得逞的坏笑:“你瞧,这才叫真正的‘爽口小食’、人间至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