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和愚蠢,恰恰是最能伤人的利刃。
说到这里,任篁顿了顿:“如果不是能确认这人真的是人类,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藏在人族的卧底了……”
虽然眼下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可以用昊辰天生对妖族的憎恶解释。可她还是有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他为什么那么讨厌妖族,为什么明明不知道毁掉琉璃盏的后果却硬要叮嘱璇玑杀了司凤,毁掉琉璃盏……
不过她对这些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如今元朗已除,琉璃盏重新被封印,天墟堂和离泽宫也该遣散的遣散,该隐居的隐居,一切都如司凤所想的那样。所有的事情,在此处画上句点是最好的。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无支祁问道。
“司凤的伤还未痊愈,我想先带他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隐居下来。至于其他的金翅鸟族,司凤之前应该已经联络过柳大哥和亭奴,他们会帮忙安顿他们的。”
任篁回眸,目光再度落在少年的脸上。
这种和平是他的少年吃了这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换来的,她不想辜负。
接下来,就让她拿出一些小私心,陪在这个人的身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更更新啦!
第78章 变星辰04
人界以南,山清水秀。圆日隐没在层峦之后,偶得鹭鸟啼飞,惊得草木簌簌作响。
山林几里开外有个小镇,名曰黄龙。小镇地处南北相通的必经之路上,素是往来客旅,络绎不绝。
暮色降临时,万家灯火起。自午时便敲锣打鼓的喧嚣在华灯初上时,被推向了高潮。
黄龙镇已经很久没有人家敢这般热闹地迎亲了。然而今日一整天,这户人家也不知抽了什么风把自家女儿的婚礼搞得红红火火,生怕无人不晓似的。当地人把大宅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想一窥新郎新娘的真容。
流水宴大张旗鼓摆了一整天,直到当家人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已是月过枝头。
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端坐在榻上的新娘子微微一动,鲜红的盖头晃动几下,不小心暴露了她曼妙的下颌线。
来人望了一眼桌上一扫而空的糕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新娘子听见了熟悉的笑声,知是熟人,又羞又恼地想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却被那人制止:“别揭!”片刻,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情绪有些急躁,他又缓了声线,解释道,“新婚之夜,红盖头是要留给新郎官揭的。如今新郎官在这里,哪有让新娘子自己掀开盖头的道理?”
红色盖头上金线勾勒了一副龙凤呈祥的纹样,新娘子攥住盖头的手松开,转而覆在自己的红彤彤的嫁衣上:“我俩又不是真成亲,这么讲究干嘛。”
闷闷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来,禹司凤知道这一日可是憋坏了他的心上人。对着红烛无声地叹了口气,几步上前,弯下腰,双手各拎起盖头的一角,郑重地揭开红布下的真容。
任篁觉察到来人的动作,抬起头来便对上禹司凤明亮的双瞳,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突突地跳动着。她鲜艳的唇妆早就因为贪吃被蹭花了,可那双桃花眼依旧灵动清明,比头顶凤冠上的珍珠还要夺人眼球。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禹司凤盯着任篁看了半天都不说话,尴尬得后者不自觉的揉了揉鼻尖,颊上生出两抹绯色。
闻言,禹司凤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勾着唇角道:“我在想,之后真的办婚礼,我会送你更漂亮的嫁衣,更美丽的凤冠。”
“啊?”任篁没跟上他的节奏。
下一秒,她唇角的残渣就被人用指腹轻轻蹭掉:“对了,还要准备最好吃的糕点。”
因为我的心上人,值得最好的。
“你想什么呢……”任篁用指尖戳了戳司凤的眉心,警告他不要胡思乱想,“现在还在任务中好不好,别想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鬼门关走了一遍的缘故,禹司凤的性格变了很多。
距离封印琉璃盏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那之后,任篁解散了离泽宫,由柳意欢和罗长老带着金翅鸟族避世隐居。元朗的事了结,无支祁大仇得报,对世俗本来也没什么留恋,准备逍遥度日。谁知道偏偏紫狐痴情不改,非得缠着他,要和他在一处。任篁与他们分别时,无支祁也是想尽办法躲着紫狐。
至于若玉,前些时间任篁找到了他妹妹的尸骨,他们才知道原来元朗根本没有帮若玉照顾妹妹,只是想用幻境制造出的假象迷惑他,让若玉帮自己做事。埋葬了妹妹后,若玉几乎万念俱灰,决定独自浪迹天涯。好在小银花正巧也准备外出历练,便跟在若玉的身边,两人结了个伴。
任篁找到了位于西谷皇帝镇旁的一处寒潭,和司凤两人隐居了下来。一边筹谋着帮司凤取出钧天策海,一边帮助当地人解决一些为恶的妖和人。
这次便是隔壁镇子的人来请愿,他俩才被迫当一次新郎和新娘。
被“恶狠狠”警告的禹司凤根本不怕,把任篁的手小心地包覆在自己掌中:“难道不是我们人皇阁下先以权谋私的?你若是让阿兰做了这个‘新娘’,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心思被戳中的任篁生气地鼓鼓嘴:“虽然是做戏,可是要我看着别人当你的新娘,绝对不可能!再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那个阿兰姑娘对你的心思吗?你说说你,明明就只抛头露面了几次,就被人家惦记上了。我今天要是让你俩‘拜堂’,那还得了!”
红烛摇曳,温情脉脉。
禹司凤没忍住伸手把还陷在回忆中的任篁搂进怀里,情难自已地吻了一下她的额首。
这个人,总有办法让他所有的自持都在她面前支离破碎。
任篁往禹司凤的怀里缩了缩,小心翼翼的,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你肋下的钧天策海刚取出来没多久,伤口还没愈合,不要乱来。”
她现在想起前两天取出钧天策海时禹司凤脸色惨白地晕厥在地的场景都枝不住的心惊胆战。
在帮他取出钧天策海前,任篁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司凤是十二羽金翅鸟,修为和灵力比寻常妖怪强大,平时任篁也借着寒潭和各种草药帮助他强身健体。但钧天策海毕竟曾是罗喉计都身体的一部分,强行插入身体造成的伤害也非寻常药物可以疗愈的。她费劲心思从极寒之地挖来了一颗千年雪灵芝,用自己的灵力助其长大,给司凤入了药。这才有惊无险的帮司凤度过了这个劫难。
“我看起来那么虚弱吗?”禹司凤苦笑。
回答他的,是少女直白的视线。
禹司凤松开她,举手投降:“好好好,你说我虚弱,我就虚弱。咱们家,一切都听娘子的。”
“你……”
见他还厚着脸皮打趣自己,任篁气不打一处来:“我发现你这人怎么现在越来越厚颜无耻了,说个话都每个正形。”
禹司凤若有所思地捏着下颚点点头,道:“柳大哥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想着若不厚脸皮一点,就追不到你。难道你不喜欢?”
任篁:……
天上人间蹦跶了几万年的人皇殿下第一次被这用油腔滑调的论据搪塞得哑口无言,甚至还想就地刨个坑把自己发烫的脸颊给埋了。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搞得任篁说什么都像是隔靴搔痒。知道自己辩不过眼前这人,但她觉得比起不要脸,自己这个老油条不能输。未及多想,她站起来伸手勾住新郎官纤细的脖子,整张脸凑过去,用一个强硬的姿态吻住他,好叫他不能再说。
比起四年前,少年挺拔了不少。唇齿交缠时,任篁感觉到自己腰窝被人狠狠掐住,似是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妙,可是被禁锢得太紧,连挣扎都显得蚍蜉撼树。
司凤将她扶稳,然后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两人便一起跌入了红罗暖帐之中。
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任篁适才喘匀了气儿。
她也不知为什么,占上风的人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对面。反倒是她,如同板上鱼肉般,任由对方欺负。
“刚刚怎么不用力推开我。”禹司凤撑住床板,俯视着神情恍惚的少女。
他也心有余悸。他脆弱的定力被对方的主动一击即碎,刚刚被人勾得差一点就越界了。
任篁迷糊了半晌,才从刚才疯狂的吻中回过神来:“你伤还没好,怕你疼。”
……
禹司凤就觉得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嗡的一声断掉了。他近乎痴迷地俯下身叼住任篁的耳垂,亲昵的吻着。
“司凤你别……”任篁被吻的腰直发软,浑身跟过电似的,连话都快说不清。
“任篁……”喑哑低沉的嗓音如同蛊惑人心的魔音,夹杂着些许乞求,“娘子……”
这下,任篁就再没生出推开面前人的念头。
“你再疼疼我……”
完蛋了。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中了一种名叫禹司凤的毒,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发个糖。
假装这是成亲。
不要瞎脑补,司凤就是在要亲亲~
第79章 变星辰05
那只强抢新娘的妖怪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惹了这位人皇大人,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受到惩罚是理所应当的。但这位人皇大人也不至于先把他狂揍一顿,再把他医好然后反复暴揍吧?
当事人禹司凤只能对这只撞在炸药桶上的妖报以十万分的同情。毕竟这和他这只偷腥成功的小小鸟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捉妖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反倒是司凤的伤快痊愈时,柳意欢带着玉儿找上门来了。
许久没见这位好大哥的司凤引着他絮叨了一下午金翅鸟族的现状和一些陈年往事,还留了他们父女吃完饭。玉儿乖巧地跟在任篁后面帮她打下手做饭,到了饭点,几盘看相不错的菜肴便端上了桌。
饭桌上的柳意欢拉着司凤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夸司凤有福气,□□有方。玉儿知道自己老爹喝高了不断地想制止他那张祸从口出的嘴,都没拦住。不过任篁也懒得跟一个酒鬼斤斤计较,便随他高兴,由得他说了。
这顿饭吃了几个时辰,菜是回锅热了又热,酒也是温了又温。等到司凤把柳意欢父女送到客房安置,子时已经过半了。回到房中,就看到披散着长发的任篁正把外衣挂在衣架上。
西谷的深山林间,只有他和任篁居住。所以最初在修建这座竹屋时,他们就只准备了两间卧房。不过之前因为钧天策海的原因,任篁为了方便照顾他,两人一直住在一起,自那之后就再没有分房睡过。
任篁刚刚结束沐浴,发梢上沾着清冷的湿气。看见司凤回屋,转身熟练地从衣柜里帮他找出换洗的衣物:“浴房里的水还是热的,你赶紧去洗洗……”
她的话因为一个温暖的拥抱戛然而止。
禹司凤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少女的肩上,贪婪地嗅着少女发丝上的香气。
任篁以为司凤不知又是哪里搭错了神经,想调戏她,不悦的拍了两下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凉凉地警告道:“松开!一身酒气!难闻死了。”
却没想到司凤将她搂得更紧,像是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你……”意识到司凤的不对劲,任篁担忧地侧过视线。
“刚刚柳大哥跟我说,这一年多,璇玑去找过他好几次,想打听咱们的下落。她说自己已经知道当初误会了我们,想见见我们。这次柳大哥他们过来,是来给我们送璇玑生辰宴的请柬的,也是想问问我们的意思。”
司凤在任篁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声音轻柔:“你——想去见见她吗?”
他知道,虽然这几年任篁嘴上说着生璇玑的气,可其实还是打心眼里想着这个妹妹的。他们一起同生共死地经历过那么多,璇玑对她的维护,她对璇玑的照顾和教导,都不是作假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奇妙,嘴上说着讨厌,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挂念。
听到司凤的话,任篁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司凤竟然会主动向她提出这件事。但同时心里也暖洋洋的,因为这种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想见他们吗?”之前司凤在三大派里受的污蔑和委屈任篁一直都不曾忘记,即使她再怎么想和璇玑见面谈谈,可她也不能不管不顾司凤的心情。
“我没有关系,”她听见司凤轻轻地说着,吻了一下她的颊,“你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任篁被禹司凤的态度软化的一塌糊涂。她转身勾住对方的脖子,踮起脚献上一个极度虔诚的亲吻。
夜色正好,情意尚浓。
和司凤一起隐居后,两个人亲昵的举动人前人后都做了不少,有时情到浓时,比现下更缠绵悱恻的事都做过。
被禹司凤抱着黏黏糊糊半天,任篁才把自己的心思拉到璇玑的事上来:“钧天策海一直放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有些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她想起自己在天界看到的卷宗,又想起那日自己离开时璇玑难过的神情,“一晃眼她也要生辰了……长大了,有些事,也是该让她知晓了。”
“你想把战神就是魔煞星的事告诉璇玑?”
任篁点点头:“我无权决定他人的命运,她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至于那时,她是选择成为战神,还是成为魔煞星,决定权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不管是璇玑还是罗喉计都,她都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