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有神明[玄幻仙侠]——BY:温三

作者:温三  录入:08-30

  何桑拽着芸娘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这张可怕的脸,他的手掐在了芸娘的脖子上,对她万分痛恨,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当初他宁可芸娘死在医馆前,也不会为那一点功德而救她。
  如今他什么也没了,那便什么也不怕,几百年来的付出就差这么一点……两百八十七年,已经两百八十七年了!
  何桑的手越来越用力,芸娘的表情愈发痛苦,顾风站在一旁抖得厉害,他知道何桑是想杀了芸娘,以往的他不止一次为了芸娘可以去死,也不止一次想要杀了所有伤害芸娘的人。可这一次顾风动不了手,何桑救过他,每次芸娘将他打伤的时候,他都是到何桑跟前求药的,就连如今他身上的药,也是何桑叫人帮他敷的。
  顾风不能帮芸娘杀了何桑,却也不能眼看着何桑伤害芸娘。
  他猛然伸出手去推何桑,越是如此,何桑下手越狠,芸娘的舌头都伸出来一长截,甚至都无法呼吸了。她的胸腔剧烈起伏,濒临死亡叫她落了满脸的泪,顾风无法撼动何桑要杀芸娘的心,除非他抱着杀死何桑的目的,才能制止他。
  阿箬甚至能看见芸娘的生命在流逝。
  她没动,没有帮芸娘,也没有阻止何桑,她看向漫天飘零的火星和大雪,还有那些原先聚集于树干此刻却纷纷远离的灵气。
  阿箬的眼神在这所小小的医馆四处打量,也终于在此刻看出了些许不寻常的地方来。
  医馆是个阵,房屋的建造形成了一个阵圈,难怪医馆前的门总开了一条缝隙,原来不是怕深夜有人敲门他们听不见,而是因为这个阵需要一个豁口,来召集所有的灵。
  凡是入了这个院子里的功德都被阵法困住,逃不出去,最重要的便是眼前这株正在燃烧的槐树,一切灵与功德都依附于上,靠树来存活。
  它们化作了这棵树的树干、枝叶、每一滴水分,树被烧了,它们也都没了。
  芸娘就要死了,这大约是何桑这辈子第一次杀人,所以他的气息喘得很粗,阿箬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甚至没有避讳。医馆门外挂着的两盏灯笼忽而被风吹下,落地时里面的油灯倾泄,瞬间燃烧了老旧的灯罩,上面颜色脱落的画顿时被火吞没。
  何桑停手了,他的背很弯,悲痛地松开了芸娘的脖子,芸娘晕了过去,而何桑僵硬地朝医馆前方看去,能看见那条门前开着的缝隙处,正是两盏落在一起燃烧的灯笼。
  那道门上的缝隙,被人破开了两道口子,正好能钻进一个人,原先打开聚集灵与功德的门,成了最终烧毁这一切的原因。
  何桑也无需再求仅剩的十三年了,过去的两百八十七年,统统化作一场空。
  他转身看向阿箬,目光呆滞,许久后才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何桑对阿箬道:“现在你可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了。”
  不再要那个十三年了。
  医馆外的街道渐渐传来了一些人声,众人都看见了这所院落里冲天的火焰,都想过来救火。这么大的火焰只要风向一变,周围几所住宅都会受创,那些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喊着“走水”。
  何桑便在这一声声中,走近阿箬,又重复了一遍:“现在你可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了,阿妹。”
  贪生怕死这个词,似乎又不是何桑了。
  阿箬问他:“那你医馆里的这些人怎么办?”
  何桑闻言,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一声自嘲,似笑又似哭。
  顾风的眼里只有他娘,不会在意何桑的死活,苏老爷的伤势不严重,药也配下,只要按时服用不过月余便能痊愈,至于苏妍的病……依何桑的医术,本就束手无策,他救不活苏妍,便是再留几日,他也救不活。
  往日起死回生的本事,阿箬都知晓是怎么一回事,无需何桑多说,她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等何桑的身体恢复,阿箬便在他们俩的周围设下结界,防止他人突然闯入。何桑如在衙门前重遇阿箬时一般,走到一个距离后便不再靠近了,那道距离于三百多年前原是不存在的,也在三百多年前砌成了高墙。
  何桑身体里的仙气正在微微发光,他其实面对死亡一点儿也不胆怯,只是在临行前问了阿箬一句:“你遇见时雨了吗?”
  阿箬微微一怔,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你是最后一个。”
  何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的沉默,久到那些仙气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周围的飓风卷起了雪渣,一粒粒扫过他带血的皮肤,连带着那些纷飞的雪也变成了红色。
  何桑又问阿箬:“他走时难过吗?”
  阿箬轻轻眨了一下眼,垂眸没去看何桑,她回想了一下何时雨在最后那一刻脸上的表情,虽然茫然,却也并不痛苦,想来,他是不难过的。所以阿箬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何桑,她没有勇气去看何桑消亡,也不知何桑有没有看见她的回答。
  阿箬的心里其实还有许多疑惑,在此时却都不重要了。
  结界消失时,那株槐树也烧到了最旺的顶点,每一片叶子都化作灰沫,医馆里的人不敢靠近她。方才那一瞬的风迷住了他们的眼睛,再睁开时何桑已经不见了,他们没问何桑去了哪里,如今看向阿箬的眼神,亦如看向从火中出来的何桑。
  阿箬身上的伤已经复原了,她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光着脚走出来的,一双足在雪里冻得苍白,冷得没有一丝知觉。
  何桑的仙气回到寒熄体内了,其实他不是岁雨寨里的最后一个,阿箬知道,她才是。
  愣愣地回头,阿箬没看见一贯站在她身后的寒熄,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眼前瞬间犯花,好似方才她从房间里跑出来时,寒熄便没跟上了。
  阿箬一来便看见何桑往火里冲,她当时没想要回头看一看,她以为寒熄一定会在。
  医馆外的人砰砰敲响了大门,有的人已经等不及从芸娘劈开的那如同狗洞的门缝里钻进来,他们都带着一桶一桶想尽办法弄来的水,三两下便将医馆的大门给拆了。
  一群人乌泱泱地冲进了医馆后院,询问发生了何事,两个小药童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有何桑的徒弟哆哆嗦嗦地指着阿箬,开口道:“她、她把师父弄不见了。”
  阿箬设了结界,他们并未看见她是怎么杀人的,只知道一个眨眼的功夫,何桑便消失了。
  涌进来的百姓有去救火的,也有跑到阿箬面前质问她的,阿箬没心思去应对他们,她想回去找寒熄,小屋就在一扇月洞门后,阿箬很慌张,她直觉情况不大对劲。
  可那些人不肯让她走,几个男女拦在了她的面前,问她何桑去哪儿了。
  问的人多了,阿箬心里便开始烦躁,她越烦躁,围在身前的人就越多。她的心跳得很快,因为周围太多的人,甚至有些胸闷气短了起来。她开始用嘴巴呼吸,视线所及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好似很远,却叽叽喳喳刺耳地传来,如隔着一堵厚厚的墙,纷杂如刀尖似的朝她而来。
  “别吵了……别吵了!”阿箬双手捂着头,那些刀尖仿佛随着一句句话刺入了她的脑海中,她眼前的世间逐渐扭曲,每一个人都有好几重人影,房屋高低交叠,就像她醉了。
  然后她听见了不止一种声音,那些声音来自于不同人。
  “这么大的火该怎么灭啊?我也仅有家中水缸里的水能用了,井口被冰冻住了啊!”
  “不用想也知道这火是芸娘那疯女人放的,她白天还来这里闹事的,天呐,她该不会死了吧?”
  “师父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我刚才不该退缩的,那是我的……师父啊。”
  “何神医呢?去哪儿了?若何神医没了,这世间还有谁能救我的女儿?妍妍……”
  “娃还在家里睡着呢,不行,我得把他们喊起来,这么大的火,恐怕一会儿就要烧到我家去了!”
  “快看啊!这个女人的身体在发光,太吓人了!她该不会是妖怪,把何神医给吃了吧?”
  ……
  好吵啊,阿箬咬紧下唇,浑身颤抖。
  真的好吵啊!
  太多声音了,远近皆有,一句句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地叫阿箬忍不住作呕。她胸腔翻涌,呼吸越来越弱,四肢发麻,冷到极致了便开始发热。
  阿箬垂着脑袋,她闭上眼睛不想去看那些混乱的身影,捂住耳朵也不想听到那些声音,可声音还是在,越来越多……
  其实周围已经没有人开口说话了,阿箬浑然未觉。那些围过来拦着她的人渐渐退下,望向她的眼神逐渐带着恐惧,他们围在一起瑟瑟发抖,甚至有些人已经转身逃跑。
  巨大的火焰之下,阿箬微微弓着背,青绿色的衣裙被一道金光照得几乎成了透明的纱,那道光是从她的身体里发出来的,由她的额头开始蔓延,如血管筋脉,也像是树的根,丝丝缕缕地传达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于是阿箬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的脚轻轻飘离了地面,在她痛苦难当的时候,那些光芒将医馆的小院照得仿若白昼。
  雪已经没在下了,空中有淡淡的花香味,像是清明雨后的茉莉,也像是深雪掩埋的绿林。
  阿箬觉得好疼啊,她浑身上下都像是重新生长一般疼得她忍不住颤抖,她不想再听见那些声音了,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吵得她头都快炸了。
  “闭嘴……闭嘴吧!”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开口的这一瞬喉咙里便似被火燎上了般,灼热疼痛。
  便是死,阿箬也没觉得这么痛苦过,她连呼吸都做不到,整个人陷入了无力的挣扎中。
  她突然有些伤感,不知是否因为何桑已经死了,所以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她,也不知这痛苦的缘由,是不是与她念下法咒收回其他岁雨寨人的仙气一样?
  难道这颗心,不由她自主归还寒熄吗?
  可她还没见到寒熄呢,她不是不愿意还心,她只是想再见对方一眼,她不想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如此匆匆,是她率先跑开的。
  阿箬她……想寒熄了。
  “阿箬。”
  飓风破开了雪地,漫天星辰坠下,化作了一场五彩斑斓的雨。
  阿箬听到了寒熄的声音,她连忙睁开眼,从那些混杂的身影中,精准地找到了寒熄。
  他一席月白华衣,银纱在风中如烟似雾,一头发丝像墨泼而成的瀑布,他慢慢朝阿箬走来,手上还提了一双女鞋。
  阿箬愣神片刻,眼睛无法从寒熄的身上挪开。
  寒熄开口:“不要去在意那些声音,别听他们,只听我说。”
  阿箬微微张嘴,自寒熄出现,她便看不见旁人,只要他开口说话,她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了。阿箬很开心,她想即便现在就死去了,她也至少看见寒熄了,她想告诉他,他终于可以回到过去,也可以远离人界。
  人心很复杂的,寒熄在神明界,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他那么善良温柔,在此间多留一天,便会多吃亏一次。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开口,静下心。”寒熄走到了阿箬的面前,他的手有些凉,轻轻地拂过阿箬的额心,将她凌乱的发丝理到耳后,又道:“只看你自己想看的,只听你自己想听的,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阿箬舍不得闭眼,却还是乖乖按照寒熄说的做。
  她吸了一口气,这一瞬雪与风就像在呼吸间有了形状般,她感知到了许多特别的气息,也感知到了曾经寒熄口中色彩缤纷的世界,那些色彩有多复杂艳丽。
  不仅是眼见的色彩,还有嗅觉、触觉,想象。
  一切感知,皆成了特殊的颜色,特殊的形状,似乎触手可得,又很缥缈。
  疼痛消失了,无力感逐渐袭来。阿箬以为自己要死了,她舍不得地睁开了眼睛,便见到近在咫尺的面容,寒熄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卷翘的睫毛颤动了她的心。
  阿箬倒在了他的怀里,寒熄轻巧地接住了她,将她抱起。
  那双被他带来的鞋,不知何时穿在了阿箬的脚上,阿箬靠在寒熄的怀中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场雨没淋湿阿箬与寒熄,只是将那些围在院子里的人逼退了而已,大雨浇灭了焦黑的槐树,随着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大树也应声而倒。
  一粒琥珀色的石头在漆黑的灰烬中闪闪发光,尤其显眼。
  阿箬想看那是什么,她动了动嘴唇,话还未说,寒熄便勾勾手,那块石头便掉在了她的怀里。
  石头上印下一片叶子的纹路,像是佛家大师圆寂的舍利,但不是。在碰到阿箬的瞬间,石头上的光芒就消失了。
  阿箬无力再去多看一眼了,她勉强睁着眼,问寒熄:“是不是因为岁雨寨里其他人都死了,所以这次施法才会如此消耗我的力气?我方才还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呢……”
  “很害怕吗?”寒熄问她。
  阿箬道:“也不是,就是想再见您一面,其实见到了您,我就死而无憾了。”
  寒熄抿嘴,将阿箬抱紧了些,道:“先睡吧。”
  阿箬撇嘴:“您近来,总让我睡觉……”
  寒熄一怔,仔细想想的确是的,他总会哄着阿箬睡觉,又趁她睡着,偷偷亲她。
  如此一想,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阿箬的嘴唇。唇色苍白,尚未恢复血色,而她额前的那一抹金光还在,只是光芒微弱,像水纹波动,很轻地蔓延全身。
  寒熄抱着阿箬朝外走,将医馆里的一片狼藉全都丢给了旁人。
  他走动时,阿箬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可她还能听到声音,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寒熄走的每一步传来。这铃声与别的铃铛不同,阿箬曾听过的,在几百年前的结界里,在她第一次见到寒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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