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楚山孤乖巧不吭声。
唯一吃得欢快的是欧阳好和应炼,这小子还想着去喂米甜儿。
穴道被点,半身酸麻,只能做最简单的动作,少女屈辱地撇过头,根本不张口。
应炼面上有笑,眼底却是冷的,轻飘飘地问,“我喂你不吃,还是想要你的楚大哥喂?”
楚山孤瞪过去,大师姐拍拍他的手背,看向了小毒蛇,“欺负小姑娘,并不能让别人更喜欢你。”
应炼:“是么,前辈难道不是也喜欢坏一点的,否则当年又怎么会为了狂海妖刀叛出师门?”
凌七虞听到妻子被奚落,当下要动手,还是凌驰立即压住了他的右手,没让他拔刀。
叶生花柔柔地看了一眼夫君,用一种很温柔平静的嗓音说着。
“真心难求,希望你以后能懂。”
可能因为应炼与凌驰差不多年纪,纵使瞧不出他真实容貌,叶生花还是多生了几分慈母的心态。
我的大师姐总是这么温柔。
不知道是觉得无趣,还是懒得辩驳,又或者被戳到了,应炼不再为难米甜儿,兴致缺缺地用筷子扒拉碗里的菜。
米甜儿终于能够自己动手吃饭,而不用被玩弄。
吃了这顿早饭,我们便各自收拾了行李,大师姐与凌七虞向着苍山派的方向离开。
大师姐说在师门等我。
目送他们离开时,我对凌驰说,“小师弟,我又嫉妒你了,有这么好的爹娘。”
“如果师姐喜欢,我的爹娘也能是你的。”
“……”
被他这轻描淡写的话给弄得诧异,我没有接话,只是匆忙上了马。
应炼说他可以叫人备船,但鉴于大家不是很信任他,所以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楚山孤自己找好的客船。
将马匹寄存后,我们从河道上了船出发了。
按照行程,至多两日后就会到达海城港口,那时就能真正去往东海。
老让米甜儿被应炼带着也不行,到底是因我而起,我想着再去商量一下。
不过做这件事之前,我想到了凌驰,免得他又不高兴我单独与应炼见面。
看我如此老实地与他交代,正在打坐运功的少年睁开眼眸,随后点点头。
这意思是可以。
河面还算平静,舱内不是很晃荡,我跨出门槛找去应炼的房间。
还未举手敲门,迎面就撞上开门的应炼,看见我,他扬起一抹笑。
“这么心有灵犀么。”
“虽说现在还没到海口,但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将你踹下船的,你把甜儿放了吧。”
“我是个魔教的坏蛋,你和我打商量呀?”
“朋友,你以前对我还挺好的。”
“我挑人啊,你以为我对谁都大发善心?我发现,姐姐你还是有些正派的迂腐味儿。”
打开他想要挑我下巴的手,反正现在也上了船,打起来还不是他亏,不能再让米甜儿这样担惊受怕了。
“应炼,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目的,如果是因为我,那就不用牵连甜儿,我会配合的。”
“怎么配合,你去捅小师弟一剑,我就放了小甜甜,你看如何。”
真是魔教一脉相承的选择题。
我叹口气,“我师弟又哪里惹你了。”
“看不惯你关心他,想着他,在意他。”
想到大师姐说应炼是个缺爱的样子,我竟有些生不起气了,我是不是年纪大了。
放缓了声音,我看着他,“我可以把你当弟弟。”
“就像你对师弟那样吗。”应炼的神色有所动容,目光逼视过来。
我愕然,下意识回绝道:“不同。”
“我可不稀罕施舍,姐姐,想要的,我会自己去拿。”
“……”
“但我现在心情不错,小甜甜还给你,反正你也想留我在身边,看看我有什么鬼主意吧。”
如此敏锐地洞察人心,我觉得应炼很会审时度势。
将米甜儿推到我怀里,少年邪笑着戳戳对方的脸颊,说道:“下次别落在我手里啦~”
米甜儿连忙往我怀里钻,我顺势搂过她,安抚地拍拍。
“别吓她,臭小子。”
将米甜儿成功要回,我也算是松口气,现在放她下船,也害怕应炼的人还会抓她,目前只能带在身边。
等到寻宝结束后,再送她回藏秀峰。
米甜儿的穴道全被解开后,她吸了吸鼻子,也不再哭,还想磕头下跪认错。
我托住她的手臂,阻止了跪下的动作,“这不怪你,二师兄也不怪你,有时候倒霉了,怎么都避不开的。”
她多日未能说话,现在声音也有点受损,沙哑干涩,喝了润喉的茶水也不见起效。
我摸摸她的脑袋,“你好好休息,要不要我让二师兄来看你。”
米甜儿慌张摇头:“别、不用。”
“那好,我和小好的房间就在你左右,有什么事叫我俩。”
安顿好了米甜儿,我走出房门,看到了站在门外没啃声的楚山孤。
我抱起双臂挑眉瞧他,楚山孤不说什么,转头就走。
我说你关心人家就大大方方地讲嘛!真是的,以前对大师姐默默关怀,现在换成米甜儿还是这样吗!
难怪这个年纪还独身哦!
走了两天河道,我们就到了海城巷口换船。
这是去往东海冰川岛的小货船,没什么客人,是因为我们给的钱多,所以才让我们这些外人跟了船。
货船的房间不太够,我们几个姑娘是挤一间房的,但凌驰、楚山孤、应炼三个就有些为难了。
应炼一开口就是自己要独占一间。
“我可不想一觉醒来,看到旁边睡的是男人,多扫兴。”
我挤兑道:“上次在客栈不也睡大通铺了。”
应炼:“那不一样呀,好歹还有你们几个大美人。”
我:“……”
凌驰和楚山孤在对待应炼这件事上非常默契,他俩放弃了挤一块的想法,宁愿去底仓和货物待着。
应炼毫无心理负担地一个人住房了,他看起来好像听我的话,实际上野得很,根本劝不动。
凌驰反正是真听话,就算说话难听时不时刺我,也还是会听话。
我问了舵手要几天才能到岛上,他说没什么问题的话五天就够了。
这说明凌驰和楚山孤在要货仓里待五天啊。
这几天航行,凌驰都没怎么现身,没有必要都不出来的。楚山孤说这小子一直在练功,大抵是要突破伏神心法第七层。
这么快的吗?
因为被酷爹削了一顿,自觉荒废了武学,所以现在加紧练功?
就算再怎么想与凌驰玩,也不能耽误他练功,倒是应炼天天来找我,也算找得个伴儿。
起码他找我,总比他欺负另外两个小妹妹要好。
欧阳好看到他就绕路,根本不敢招惹,米甜儿也是一脸对他过敏的惊恐样。
我和应炼时不时会在甲板上钓鱼,也一起看过日出,等日落。
明天应该就到目的地了。
哎,如此美景,小师弟要练功而错过,多少有些可惜。
如果我没有在欣赏日出的时候叫错名字,可能与应炼的相处会更和谐。
因为对着应炼叫了凌驰的名字,少年的面色登时变了,冷冽的笑意比这秋末的海风还冰凉。
“好啊,我叫你师姐,你不要那个师弟了,如何?”
我以为应炼会怒起,他却又平缓了神色,浑不在意地看向了海天一线的地方,说的话俏皮极了。
“应炼,没少和姑娘家扯不清吧。”
“吃醋了?”
“没有,我是觉得你虽然爱逗小姑娘,实际上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应炼趴在船栏上,不在意地说:“无非就是床上那点事,腻了。”
四五十岁的男人说这话,我还勉强能信,可他才十八岁耶,正是风华正茂时,而且怎么看他都不像楚山孤那一类的禁欲型。
“好姐姐,你要是对我好奇,就要当心了,感情往往从想要了解开始。”
我嗤笑着拍他后背一掌,“莫要太自大,难不成女的都该喜欢你?”
“反正你不讨厌我,也舍不得我,我知道。”
对我坏坏地一笑,他眼里闪动着微光。我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才发现是凌驰离去的背影。
“小师弟!”
好不容易看到他来甲板透气,怎么能又放他去货仓闷着。
我拽住凌驰的手腕,“哎,一起去看日出啊!”
“我怕是打扰你俩的雅兴了。”
“没有,我刚刚看好像是要出太阳了。”
“我怎么觉得是阴云密布呢。”
我不信,明明先前和应炼守在外面,都是要万丈光芒的样子。我拖着凌驰回到外面,被厚重沉闷的乌云给吓到。
一刻钟都没有,这海上的气象竟是千变万化的。
海面开始不平静,大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货船。
船夫们开始呼号,想要看住货,将船帆给降下,说是要有一场暴风雨。
忽的,狂风大作,海浪暴涨,想要躲进来的一个船夫被飓风刮飞。明明应炼能够抓住对方,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人像风筝那样飞走。
我若是没看见也就罢了,怎么能见死不救。
凌驰看我一动就知道我的想法,他迅疾拿过一旁的粗麻绳拴在我手腕上,“师姐,你去救他,我拉住你。”
“哇~飞好高。”应炼不紧不慢地躲进舱内,看着外面肆虐的天气。
飞快跨出甲板,纵身跳起,运劲一挥,手中麻绳灵巧探出将那名船夫绑住。
他惊叫着摔在了船舷外侧,不一会儿,便是倾盆暴雨浇下。
黑云狂风暴雨巨浪同时发作,饶是武功再强,又如何与诡谲莫测的大海去斗。
拖得越久越危险,调动真气充盈全身来抵挡这狂风暴雨,一脚登在船舷上,我单臂拉拽,将吊在下面的船夫给一点点拖回来。
可这风雨太大了,船身还在海中颠簸,几番尝试,我都没能一把将人扯上船。
“师姐,撑住。”
忽的,在这风雨里,我听到凌驰的声音。
少年将系在我手腕的绳子捆在了船舱的货物上,他自己什么措施都没有,就这么扑到了我身旁,整个身躯笼罩着我,双臂拉住了绳子。
两个人的合力,终于将吓得六神无主的船夫给拽回甲板。
“快!快跑啊!”
船夫心胆俱裂地指着前方,我与凌驰同时看过去,只见黑压压的,数十丈高的海浪携带着山崩之势朝着货船扑打而来。
这是要翻船的架势啊……
被海水冲撞淹没时,我的意识有一瞬的模糊,只记得凌驰抱住了我。
难以抵抗的自然之力将我俩撞上船壁,少年用血肉之躯挡住一切冲击。
几个滔天大浪过来,货船在黑漆漆的天色中失了方向,撞上了礁石。船体开始倾斜,一部分的海水灌入船舱,船夫们全都动作起来。
我听到了欧阳好地尖叫,还有楚山孤叫米甜儿的声音。
凌驰在剧烈的冲撞中没能抓稳,他松开我的那一瞬,眼里的惧怕与不舍是如此明显。
一眨眼,汹涌的海水就迫不及待地将他卷入了海中。
“小师弟!”
我一张口就被风雨呛了肺,原来我没有被甩入海中,还是因为凌驰用麻绳捆住了我与船体。
提起内力,震断身上的绳子,我准备跳入海中去救他。
猛地,我的腰带被勾住,惊慌之中我看到应炼。
他就算在这般环境下,也没有多狼狈,只不过那副总挂着的假惺惺坏笑没有了。
“你想死吗!现在落海很难活!”
“要么你就和我一起救他,要么就闭嘴!”
“……”
“快松手!”
“好,你要我救他,我救。”
我不知道应炼想到了什么,他选择了与我一起跳海找凌驰。
随着倾斜的船身落入海中,憋住一口气,我俩一头扎入海里。
突如其来的风暴迅猛难挡,唯一能庆幸的是,这场暴风雨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海浪,我们三个人一起被冲到了一座岛屿沙滩上。
这处海湾横七竖八地矗立着礁石,再靠岸一些便是白软软的一片沙石。
东海的气候太神奇了,半个时辰前还是毁天灭地的样子,如今这海岛上竟是云淡风轻,景色宜人。
浑身都好似散架,我瘫在沙石上不住地喘气。
一想到凌驰可能溺水了,我慌忙撑起身子,爬到他身边去查看。
挤压着少年的腹腔让他将海水吐出,扶他坐稳,我开始给他运功顺气。
听到凌驰有了细弱地吸气声,我总算有些放心。我们是主动跳下船的,按理说还在船上的大家还是安全的,只要将船驶离那片海域就行。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顾好我们几个的安危。
突然想到应炼还没动静,他明明和我一块把凌驰拖上来的,怎么倒下后就没反应了。
越过凌驰,我又跪在应炼身前。
他的人|皮面具还黏着在脸上,看不出面色如何。只是一抹深色的血迹从衣衫里透出,血不是很多,约莫零星一两点。
感到不对劲,我扒开他的衣服。
我凑过去一看,在少年锁骨上竟是有两个细小的牙孔,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乌紫色,血液也变得浓黑。
明显是被有毒的海蛇给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