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眉不由低呼:“竟然是‘灭尘’!”
南宫探查着花清染的伤势,头也不抬地应道:“原来红衣使认得这把剑啊。”
祝眉闻言忙敛起神色,垂着眼睫道:“传闻灭尘初代主人,曾参与过当年的神魔之战,这等稀世神兵,自是听说过一些的。没想到,灭尘现下,竟会在世子手里。”
说罢,她又抬眸看着南宫,眼神中略有些复杂之色,“只我有一事不明,世子并非修行之人,为何也会拥有圣灵之力?”
南宫别宴没有急着回答,待确认过花清染无碍之后,才漠然开口:“我早说过,这世上拥有圣灵之力者,绝不会只有你师父一人,又关修行什么事?”
“红衣使成日跟在大祭司身边,眼里看不到旁人,怕是早已忘了何谓天外有天。”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忽而笑起来,“你师父那人一板正经,怕是故意拿着修行当借口,唬你的吧。”
祝眉眸光黯淡下去,却并未作声。
她自己对此,又何尝不知。
只不过,有些事她不愿细想。
即便那假象脆弱得如同纸糊,只要不被人戳破,她便能继续以此慰藉自己。
便能继续在心底,以另一种见不得光的方式,供奉她的神明。
但其实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她与她心中的人,永远绕不开师徒的名分。只这一条,便足以成为她难以逾越之地。
却没想到,这一点深藏心底的执念,如今竟成了她的心魔,反让邪祟钻了空子。
祝眉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开口:“抱歉。”
这一次,南宫终于抬眸看向了她。
“这话,你得留着跟染染说。”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眸间的锐利便显露无遗。
祝眉心中莫名一颤,任是平日再雷厉风行,此刻也不由低下了头,“自然。”
她顿了顿,又道:“世子平日藏锋敛锐,故意做出一副闲散模样,如今为了花主,却不惜让灭尘现世。您对花主,果然情真意切。”
却听南宫说道:“用不着试探我,回去之后,你大可将此事告知郁轩。”
祝眉错愕道:“虽不知世子如此做,所图为何,可如此一来,您掩藏的实力必然暴露。就不怕,城主会因此对您心生忌惮么?”
“郁轩那般自大,犯不着跟我这个凡世之人计较。得知此事,他至多也只会觉得,我这个游手好闲的朔方世子,怙恩恃宠。”
“即便仗着自家家底,得了一把稀世神兵,也不过是暴殄天物,搅不出什么水花。”
南宫别宴说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轻轻将尚在昏迷的花清染抱起,回头瞥了祝眉一眼,“染染的身体尚未恢复,不宜在此多做停留。你若真觉得对不起她,就赶紧起来干活了。”
祝眉得话,终于回神。
方才她被自己的心魔牵制,消耗了不少心力。好在谈话间,手脚的麻木之感消退不少,身体已然恢复了大半。
她从地上站起身,掩月轮顺势飞回她身旁。
二人对视一眼,未见南宫如何动作,灭尘便应时而动,携着寒冰之息猛地刺向那道火障!
祝眉同时出手,掩月轮紧随而至,飞速击向同一个方位。
刺耳的金石之声响彻山谷,不多时,两件神兵终于将那燃着烈火的壁障,硬生生撕开一条通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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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隐瞒
封死在他们面前的屏障, 陡然被打开,连同周围的火势,也一齐减弱了不少。
趁着这当口, 南宫别宴抱着花清染, 瞬间闪身出了那道屏障。
无边火海蔓延叫嚣,遇着那袭白衣,竟也近不得身。
祝眉紧随其后, 看着与先前判若两人的少年,内心惊诧不已。
自从不得已祭出灭尘之后, 南宫别宴似乎便不再可以隐瞒自己的实力。
他眉目间嬉笑不再,行止却依旧从容。从眼前的少年身上, 祝眉再看不到半分昔日闲散模样。
面对这炼狱冥火,即便是自己,也仅能勉强应对。而他看起来,竟仍是游刃有余。
祝眉自认自己的实力在幽明界已是不凡,可这来自凡世的少年,修为还远在她之上。
但以现下的境况来看, 这少年显然还未完全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位朔方世子, 先前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也要藏巧于拙,竟将所有人都瞒了个彻底。
可他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
他来幽明界,究竟有何目的?
因心有所想, 祝眉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眼神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那个白衣劲装的少年。
南宫别宴对此早有察觉, 待到出了第三重冥火境, 彻底远离了那道火屏, 方才悠悠说道:“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你这么一直盯着我,待会儿染染醒来误会了怎么办?”
祝眉噎了一下,却罕见地收敛起脾性,连忙移开视线,“今日是我有错在先,方才的事,我就当没有看见。”
南宫奇道:“郁轩派你盯着我,不就是为了让你来探探我的底?你这么空手而归,岂不是让他大失所望?”
“原来世子都知道。”
祝眉怔了怔,随即笑道:“此次前来炼狱黄泉,不为别的,只为寻那血曼陀。如今东西已经到手,我自然可以回去复命。”
南宫别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如此甚好。那等待会儿见到了墨先生,还要劳烦红衣使,不要说漏了嘴。”
“这是自然。只是……”
祝眉面露疑色,“我听闻,墨宗主与世子,亦师亦友,您为何,连他也要一并隐瞒?”
“这便不劳红衣使费心了。”
南宫别宴促侠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不必为此忧虑。我所图之事,不会涉及幽明界的安危,更不会和你师父沾上半点关系。红衣使,大可放心。”
被他猜透心中所想,祝眉心下一窘,眼神变得闪躲起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此时,花清染终于徐徐醒转过来。
三人远离了炼狱深处,那迫人的火灼之气也已有所缓解。
花清染方才被抽走了几丝血气,脸色有些苍白。原本饱满的樱唇,现下也有些干裂,仿若即将枯萎的花瓣。
她艰难睁开眼,待视线清晰起来,便看到少年清俊的侧脸。
他的笑容和往常一样意气风发,有不同于旁人的朝气,似乎正同旁人说着什么。
许是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花清染对那二人的交谈还听不甚清,只模模糊糊听着他的声音,便觉心中安定许多。
恍惚间,她竟情不自禁,抬手抚上他的脸。
南宫正四下探查着周围的动静,以防再度生变,并未留意怀中的动静。
以至于脸上突然被柔软的指尖触碰了一下,竟让他惊得顿住脚步。
他没有闪躲,只有些不大自然地看向怀中的人,“染染,你醒了?”
花清染恍若未闻,轻轻抚在他脸上的手,也未曾收回。
“染染?”
南宫别宴看着她尚且懵懂的神色,便知道她的神思,还未从混沌中抽离出来,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失了几丝血气,怎么人还变傻了?”
跟在一旁的祝眉闻言,朝他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只道:“被牵丝吸取血气之人,短时间内极难恢复。在移魂之后,花主的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复原,受到弑杀之符的影响,自然会严重一些。”
她见南宫看过来,忙又解释道:“不过世子不必担心,方才那血线切断得及时,还不至伤及花主心脉,只是需要些时间。待再过些时辰,花主的五感,自可恢复。”
听她如此说,南宫别宴稍稍松了口气。
他不再多言,将花清染轻轻放在道旁的岩石上坐下,自己蹲下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然而花清染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不禁蹙眉道:“染染,看得见吗?”
祝眉道:“被牵丝影响者,如身处混沌,所思所想,皆由心而起。眼中所见,也大多是心中产生的幻象。花主没有反应,也属正常。”
却听花清染道:“我看得见呀。”
听到这话,二人一齐转头看向她。
花清染一脸茫然地看着南宫别宴,歪了歪头,“你看着我做什么啊小宴?”
“呃……”南宫见状,试探着指向身后的红衣女子,问,“你能看到她吗?”
花清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茫然眨了眨眼睛,摇头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闻言,南宫和祝眉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终于相信了祝眉所说的话,不由紧张问道:“染染,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花清染摇了摇头,“没有啊。”她见着南宫的表情,心生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她如此,思及红衣使方才的话,南宫心道:没想到,这小花儿把我看得如此重要,到了这个时候,竟还一心念着我。
见着花清染的模样,除了有些不大清醒,似乎并无其他不妥。
他顿时心情大好,便又生出了逗弄她的念头,便放轻了语气道:“放心,没什么事。只是你方才睡了一觉,还想趁机占我便宜。”
花清染闻言,便知他又在拿自己玩笑。
但此时又蓦地想起,方才自己的确被他抱在怀里,似乎还伸手摸了他的脸……
想至此处,她面上一热,慌忙垂下头,绞着手指局促道:“我、我怎么会睡着了呢?我不知道……可能还在做梦吧!你不要误会,对不起!”
“真是无情。”
南宫轻叹一声,起身摸了摸她的头,“罢了,你没事就好,待会儿等见着墨先生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与此同时,花清染的视线逐渐开阔起来,周围的一切也重新染上一片赤红。
而方才南宫所指的那个位置,正立着红衣使的身影。
“红衣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下身处何地,不由惊呼道,“我想起来了!”
南宫挑眉看着她,似是意料之中。
便听她道:“我们方才,不是被一道火屏封住去路了吗?是怎么逃出来的?”
待看清二人略带诧异的神色,她不免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匆忙站起身,求助般地看向南宫,“小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南宫别宴眼神一顿,被她的眼神一瞧,莫名有些心虚,只讪讪一笑,信口胡诌道:“嗐,你方才使那道保命符箓的时候,用错了法子,反被神佑反噬。幸亏得红衣使及时出手,最后才有惊无险。”
他抬手在花清染鼻尖上一刮,“你这小花儿也是心大,对待那等霸道的符箓,自己一知半解,居然也敢直接上手去用。好在这次没有酿成大祸,否则,你叫红衣使回去后,如何交代?”
他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红衣使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虽心有疑惑,也只接道:“啊,是、是啊,花主下次,务必要谨慎些才是。”
花清染并未觉出二人不妥,只道是自己一时大意,险些害了大家,便觉心中过意不去,垂下眼眸嗫嚅道:“对不起……”
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使得二人皆是一滞。
南宫自是知晓这小花儿好骗,对她轻信自己一事并不意外,但此时也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她如此信任自己,他怎能连她也一并欺瞒呢?
但眼下时机未到,还不能将一切都对她和盘托出。
南宫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未开口,便被远处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
“臭柿子!你快来看看,墨先生的伤势,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第48章 巨木
片刻前。
洛璎一路扯着墨希微的袖子, 走到半途时,忽闻一阵崩天车地的巨响。
她没留神站立不稳,幸而被墨希微搀了一把, 才不至一脚踩进地面的裂隙里。
“这是……什么声音?地动了吗?”
她有些害怕地缩在墨希微身旁, 谨慎盯着四周,一双杏目睁得浑圆。
墨希微感知着周围灵流的变化,仔细将洛璎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 二人所处峡谷的一侧,突然不断向下滚落碎石, 伴随而来的大量火灼之气,从裂开的缝隙里涌出。
不过瞬息之间, 那震颤不已的山体,竟顷刻崩塌!
地面在急剧抖动之下,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霎时间火石飞溅而起,眼看就要迸射到洛璎身上,墨希微立刻将她拉至一旁,以身作盾, 为她挡住砸来的火石。
这些火石夹带的冥火之力, 比之周围更为炽热,轻易便穿透了墨希微的护体法障,立时击在他的背上。
他方才旧伤发作,现下也不过勉力支撑, 再度经受这么一击,火灼之气瞬间蔓延至肺腑, 牵带得伤势愈发严重。
如此一来, 任是他再能忍痛, 脚下也不禁一个趔趄。
洛璎忙扶住他, 抬眼一看,便瞥见他背后多出几个焦黑的血洞,急道:“你自己不会躲吗,管我做什么!”
墨希微轻咳一声,此时却顾不上开口安慰她,只眉心深深蹙起,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
洛璎看到他的眼神,连忙闭了嘴。
经历过方才的遭遇,即便她平日再娇纵,也知晓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便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留意着周遭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