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佣兵公会的特级佣兵。”她说,“女公爵看中我的本事,所以特别邀请我来西菲利克斯,到她的麾下担任骑士。”
米兰达在对面睁大了眼睛,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失望:
“可您……所以说您……不是菲利克斯女公爵的亲戚?我以为……”
爱丽丝明白了,是她的姓氏让这位年轻淑女产生了一点误解。这位深闺少女大概没有什么了解信息的渠道,她看到了名单上她与女公爵相同的姓氏,就误会她也是贵族出身。
爱丽丝摇摇头:
“不是的,我是个没有姓氏的孤女,女公爵封我做骑士的时候,把她结婚前的姓氏赐给了我。”
听了爱丽丝的解释,米兰达的脸更红了:
“哦,是这样……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没想过自己能成为骑士。”
如果有时间,爱丽丝倒不介意与这少女多聊几句。不过这会儿她正准备要去找菲洛骑士,没什么闲空和眼前这位少女多说。她安慰了米兰达几句,看着她稍微振作起来,就说道:
“我现在想要出门,您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若让别人看见您这样的淑女在兵营这类的地方出没……不太好。”
米兰达张了张口,似乎想说她并不介意。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跟爱丽丝一起出了房门。
从兵营这一侧走到城堡的正厅,需要绕好远一段路,让这样一位淑女独自走回去,似乎不大符合一般的礼仪规范。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爱丽丝倒是不介意送她回去。不过如果把这位淑女送回去之后再去找菲洛骑士,或许时间就太晚了点。
她稍微踌躇了一下,恰看见隔壁的肯特打开了房门。
爱丽丝好像抓住了救星:
“肯特,帮我送这位女士回房间好吗?趁着现在还不太晚,我想要去找一下菲洛骑士。”
淑女若有骑士相陪,便没有什么不妥。肯特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士,直愣愣地点头。米兰达向他行了个礼:
“那就麻烦您了。”
爱丽丝与两人道别,独自离开城堡到了菲洛骑士家。女佣人给她开了门,请她进来。可怜的老骑士在一天里对上两个难缠的对手,着实累得够呛,连晚饭都没有吃,就躺在床上休息。他被流浪骑士贝内特刺中了肋骨,虽说剑尖上带着小圆球的剑并不会真的刺破皮肉,但却给他造成了一大块淤青。
爱丽丝原本以为菲洛骑士会因为失败而显得沮丧,不过老骑士实际上表现得非常平静:
“我确实老了,这一点不承认可不行。那位流浪骑士贝内特打得相当精彩,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应当有足够的能力跟他一战,分出个胜负来。不过一个六十岁的骑士不应当再固守过去的荣耀,理应让位给下一个传奇,”
他这话说得爱丽丝怪不自在:
“您不该妄自菲薄,上午的那场战斗,您消耗了太多体力……”
菲洛骑士摇摇头:
“这正是只有老年人才会遇到的事情,哪怕再年轻十岁,我也不至于如此。就算连续跟十个人作战,也绝对不会因疲劳而失手。等到这一次的比赛结束,我计划向女公爵请辞,在死之前再回去王都一趟。”
菲洛骑士这样说着,然后低下头,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老年人总希望在死之前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看一看,但是这其实毫无必要,你说是不是?”
爱丽丝从菲洛骑士的话里听出一些很不好的意味,她不敢接话。好在老骑士很快就转换了话题,给她明天的比赛提出了一大堆忠告:
“你不用担心阿诺德。”菲洛骑士说,“他的剑术是跟普兰骑士学的,也就是说……呃,比较死板——当然我没有不尊重普兰的意思,他是云霰城堡里的首席骑士,非常忠诚也特别可敬,只不过剑术糟糕,这点不能不让人说。”
菲洛骑士做出一副怪相,和他的气质一点不搭,把爱丽丝逗笑了。
“但你确实需要担心贝内特。”老骑士继续说,“这个年轻人可不像阿诺德,他的人生之中,肯定经历过许多特殊的险境。”
菲洛骑士管贝内特叫“年轻人”,不过从爱丽丝的视角看来,贝内特超过三十岁,其实已经相当年长。在他十多年的流浪骑士的生涯中,大概不会像爱丽丝佣兵那样频繁作战,但他的骑士出身、流浪经历和十几年的经验,肯定会给他带来一些爱丽丝没有的东西。
菲洛骑士想了想,又补充道:
“即使我是在今天上午精力充沛时与他对战,恐怕也赢不了。”
光是这一句,就足以让爱丽丝警惕。经过菲洛骑士数月的严格训练,爱丽丝的剑术大有长进。但要让她与菲洛骑士本人较量,实际上还有点发虚,更别提与胜过了菲洛骑士的人比赛了。
不过爱丽丝有她的优势。她的体力不仅远胜菲洛骑士,也胜过这世界上的所有人。英武之神贝尔特契的力量或许比瑟西里安更强,但他绝对不可能像瑟西里安这样,将全部眷顾投在一人身上。
爱丽丝看向菲洛骑士:
“您觉得我能赢吗?”
“很难。”菲洛骑士诚实地说,“如果再过五年,不,或许只要三年,你的剑术必将超过所有我曾见过的人。但是现在,你恐怕很难赢得了他。”
爱丽丝从菲洛骑士这里获得了所有她想要了解的信息,就不再打扰老骑士休息,向他道别,转身返回城堡。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件事。
如今她已经进入了三强,菲洛骑士也在六强之中,他们已经获得了许多分数,即使没能在斗剑环节获得头名,恐怕也不妨碍他们这一组获得最后的胜利。但听完老骑士说的那些话,爱丽丝感到自己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渴望。
她想要赢。
明天就要比赛,就算是现在再开始努力训练也已经来不及。爱丽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达成愿望。然而就在这时,瑟西里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想要我帮你的忙吗?”
瑟西里安的声音相当轻快,然而在此时的爱丽丝听来,这与其说这是神明提供的帮助,倒不如说更像恶魔的诱惑。
比赛的规则没有说选手不能借助神明的力量,就算瑟西里安介入,实际上也算不得作弊。如果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那么能够获得神明的垂青,大概也属于个人能力的范畴之内。但爱丽丝隐约觉得,如果在这里请求瑟西里安的帮助,她将会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她谢绝了:
“不,我想要自己来。”
“没关系。”瑟西里安的语调还是一样,并没因拒绝而变得沮丧,“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就叫我的名字。”
“谢谢。”
第二天一早,爱丽丝来到场地,与另两位骑士一起,通过抽签来决定比赛的次序。爱丽丝抽中了第二场和第三场,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先观看两个对手的比拼,然后再分别与他们两人比赛。这算是运气很好的签,不知瑟西里安有没有偷偷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流浪骑士贝内特抽到的是第一场和第二场,这是最糟糕的组合,意味着他不仅无法提前观摩敌手的战斗,也将没有充足的时间休息。不过他本人似乎对此并不介意:
“没关系,无论先后我都无所谓。”
流浪骑士表露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不过很显然,他实际的意思是,无论抽签的结果怎样,他都有足够的信心赢取胜利。
阿诺德更为沉默寡言,他听了对手的话,只是一笑,显然并不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只要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并不相信这位流浪骑士有能胜过他的本领。
抽签结束,观众也已经来齐,斗剑比赛决赛的第一场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妇女节快乐!
在这个伟大节日里,我衷心祝愿各位女性读者朋友们学习进步,工作顺利,不为外界评价而困扰,接纳自我,实现自我,成为最棒的自己。
请不要被“女神”“女王”的商业化称呼迷惑,这样的称呼看似高贵,实则脱离了妇女节的本质,请大家不要忘记先辈们为争取妇女权益做出的牺牲,让我们为此继续加油努力!(o^^)oo(^^o)
今晚十二点以前,在本章节下留言的朋友,赠送19点红包,再次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55章 chapter 55
爱丽丝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观看两人比赛。她已经在场上比了那么多次, 这会儿坐在观众席上观看,还觉得有点不适应。
眼前两人的剑术各有所长,阿诺德沉稳, 贝内特迅捷,贝内特以进攻为主,阿诺德防得滴水不漏, 只在有十足的把握时才进攻,不过在他进攻的时候, 贝内特似乎总能找到特别合适的角度,把他的攻击闪避过去。
爱丽丝看了一阵, 就明白了为什么菲洛骑士认为阿诺德不足为惧。
沉稳是好事, 但在遇到综合实力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时, 太过于沉稳其实算不得什么优点。
不过两方面能力的差异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似乎只在伯仲之间, 不过比较起来,还是贝内特更胜一筹。
贝内特的剑招与爱丽丝惯用的略有共通之处, 都是想方设法把一般的招式变得更加简洁, 只不过爱丽丝此类的剑招大多都是从罗姆那里学来,贝内特的招数却更像是自己在一些经典剑招的基础上改进的, 个人风格相当强烈,有时还会加上一些一般会被认为有些冗余的动作。不过这些动作明显是为了契合他本人的习惯而加入的, 让他的招数整体显得更加连贯圆熟。
他们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十招,彼此都挨了对方几下, 不过双方击中的都是不大要紧的位置, 数目也没有达到比赛的标准, 裁判并没有喊停。
尽管如此,爱丽丝看出阿诺德已经处在颓势, 或许是当局者迷,阿诺德自己却似乎不觉得。不过时间拖得长了,他似乎也有些急躁。爱丽丝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手上的招数倒还是挺平稳,这点倒是很可佩服。
在阿诺德对面,贝内特始终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爱丽丝隐约觉得,此时贝内特展露出来的,恐怕并非他的最高水平。
此时的场上,阿诺德的颓势越发明显,爱丽丝能感觉到他要输了。果然,三招之后,贝内特的剑尖点上了阿诺德的咽喉,这一场比赛结束了。
阿诺德显然很不高兴,没有向对手致意就大踏步走出了场地。他的表情有点阴沉,爱丽丝听见他和同组的骑士这样讲:
“我本来可以赢的,可惜中途失了手。”
听了这话,爱丽丝在心里暗笑。这个阿诺德,心里还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其实并非他失手,而是贝内特的剑已经将他逼到了极限,他或许可以再撑一小会儿,但绝对赢不了,可笑他自己竟不觉得。
不过爱丽丝什么都没有说,下一场就轮到她对贝内特了。
两场比赛之间,有一小时休息时间。爱丽丝趁着这时候伸伸胳膊抻抻腿,以免过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抽筋。肯特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别有太大负担,尽全力就好,总体来说,咱们的赢面还是挺大的。”
肯特的剑术不佳,但他到底是从小训练过来,眼光总还是准的。他看出贝内特的剑术相当高明,多少觉得爱丽丝对上他的胜率不高。在比赛之前说这种话,实在不怎么提气,不过爱丽丝倒也没和他计较。她很想在赛前再见一见菲洛骑士,她往人群里张望,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你在找菲洛老爷子?他没来。”肯特说,“他家的女佣人之前过来传过口信,说他在半夜里发起烧来,早晨虽然退下去一点,但还是在发热。他传过来一句话,大致是说‘就算整体实力略有差距,但单独某一场战斗的结局谁也也不能说得准’。我想他觉得你说不定能赢。”
这句话比肯特说的那句给人的感觉好不少,也或者是肯特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在有意往回找补。爱丽丝点点头:
“没关系,我会赢的。”
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赢。她只知道自己很紧张,或者换一种说法,她感到兴奋。有些时候,这两种感觉很难区分。
即将要面对一个高强的对手,无论输赢,都会精进自己的实力。
她能赢吗?爱丽丝感觉希望很渺茫,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比赛开始了,最初的时候,双方都很慎重。不过当剑锋相互碰撞了几次,贝内特似乎就稍微放松了一点,甚至还有余裕对爱丽丝说话:
“昨天与我交战的那一位,是你的师父?不过你的剑术倒也不完全和他一样,应当还跟别人学过……我记得他们说,你曾经当过佣兵。”
爱丽丝没回答,只是专心应对对方的剑,不过贝内特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干扰她,嘴上一点也不停:
“你师父很厉害,如果他再年轻个十几岁,我肯定打不过他。你其实也不差,在你这个年龄,能达到这种状态也算很难得了。不过想要赢过我,大概还得再长上十几年才行。”
贝内特下了这样的论断,但爱丽丝与他交手到现在,反而觉得……她能赢。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自信是否就像是阿诺德的那一种,只会让旁观的人嘲笑。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似乎还比不过贝内特,但这种感觉在她心中愈发强烈。
爱丽丝本来就是直觉型的人,如果说她还懂一些如何运用理性思考,那基本上是后天努力的结果,而非她出生时就有的本质。此时两人鏖战正酣,她早已放弃了理性,开始完全使用身体的感应去支撑。多年的战斗本能化为肌肉的记忆,帮助她接住对方的每一次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