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一个是笑容诡异的美貌少女——林沫觉得她很眼熟,然后想到了之前和温倩文、宋婉出门时看到的广告牌。她就是广告牌上的女人,大明星,白凝。
还有一个则穿着西装三件套,衣冠楚楚,神情倨傲。虽然鬓角染上了白霜,但依稀还能看出,他就是林沫在结婚照上看到的新郎,钟先生,钟慈君。
跟显然已经不对劲的钟小姐和白凝相比,钟先生显得正常多了。他右手拿着一把手/枪,偶尔瞥向身边两名佳人的目光中带着细微的戒备。
钟先生出现在这里,倒省了林沫再去腾飞银行找他的功夫。林沫毫不犹豫,瞬间翻出玻璃罐,“去,控制那个男人。”
蓝光流星一样向钟先生坠去。
旁边的余紫看傻了,“卧槽,你哪搞的这玩意儿?”
钟先生面对越来越近的蓝光,脸上再没了倨傲的表情,转而双眼暴凸,无限惊恐。他动弹不得,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额头上一眨眼就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这时,两根玉白的手指出现在蓝光的必经之路上。它们轻轻一夹,蓝光被迫停住。
钟小姐端详了一会儿指尖不断抖动的蓝光,抬头,对林沫微笑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双指用力,蓝光像水球一样,蓦然溃散。
林沫瞳孔一凝,这有点出乎她的预料。照理来说,钟小姐只是个半吊子而已,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击败真正的怪物剥皮虫?
“可怜的小东西,它是头一回被召唤出来呢。”白凝掩嘴轻笑,“我们这个种族,需要不断吸收欲望才能成长。可惜,总有召唤者太过小气。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被讽刺是“周扒皮”的林沫:……
扒怪物的皮,怎么能叫扒皮呢?
反正林沫是不会承认的。
“几位,今天就留下吧。”
密密麻麻的血管从钟小姐旗袍下激涌而出,蛇一样朝林沫等人飞去。
林沫机敏地跳到侧面,眼疾手快地用匕首砍掉躲不开的血管,喊道:“分开!”
不用她说,战斗意识极佳的苏念白和余紫早已分散开来。吓得满脸苍白的窦富被余紫拖走,只有唐天杰慢了一步,一条胳膊被血管缠住,暂时难以脱身。
血管鼓动,下一秒,仿佛春神莅临,肉花旋然绽放,满园腥臭。
林沫飞快思考,冲唐天杰下令:“放弃胳膊,去抓男人!”
唐天杰:“好的,主人。”
他带着顺从的笑容,身上蓝光一闪,被血管缠住的胳膊边缘喷射出大片血花。重获自由后,他把头转向正在往宅子里后退的钟先生,步履平稳。
林沫没再关注唐天杰,因为她意识到,钟小姐已经盯上了她。
柿子要挑软的捏?林沫不得不承认,在场诸人中,除了窦富,看上去就属她最弱了。
苏念白察觉到林沫的险境,刚想过来,就被白凝挡了路。
“这位小哥,你不会以为我看不见你吧?”白凝身上蓝光四溢,咯咯笑道:“别过去,你得陪我玩。”
苏念白握紧手/枪,面色不虞。
余紫和窦富虽然及时跑到了安全的角落,但却被眼前这超出常理的一幕摄住心神。尤其是那些诡异而美丽的肉花,死死地占据了他们颤动的瞳孔。
余紫的反应较快,她抽了自己一巴掌,勉强醒过神来,“大妹子,我来帮你!”
林沫正在争分夺秒地思考。
唐天杰本质上已经“死”了,不怕子弹,让他去对付钟先生正好。
苏念白和被剥皮虫附身的白凝,胜负在五五开。哪怕苏念白取胜,估计也是险胜,她手上的棋子就会废掉一枚。
至于林沫自己,呵呵,压根不是钟小姐的对手。余紫或许有武力,但从她刚才的表看,她的精神抗性可能不太行。两个人一起对上钟小姐,也没有多大的胜算。
既然如此……
“先别管我,去帮那个白毛!”
林沫说完,纵身奔向已经走到园子中央的钟小姐。
钟小姐大概没见过这么头铁的人类,惊讶地挑了挑眉。不过,既然人家上赶着找死,她又怎能辜负这番美意呢?
毕竟这个祭品好香的,要是献祭给伟大的神,一定能得到更多的美貌。
血管和肉花纷纷收拢,环绕在钟小姐身侧。她已经织好了网,也摆上了美味的诱饵,只等愚蠢的猎物掉进陷阱。
林沫已经离她很近了,面无表情,双眼却闪烁着凛冽的杀意。锋利的匕首被高高举起,对准了敌人的脑袋。
钟小姐笑得愈发甜美。
就在两人只差几步之遥,钟小姐周围的肉花蠢蠢欲动时,林沫却突然眨了眨眼,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钟小姐还没反应过来,林沫就跟一阵风似的,从她身旁毫不停留地路过了。
哼,傻子才跟你打!
林沫跨进房门,头也不回地往楼梯上跑去。
她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拖住钟小姐,尽量给苏念白和余紫争取时间。等他们两个腾出手来,唐天杰那边应该也结束了,到时候四打一,哭的就是钟小姐了。
钟家很大,房间很多,捉迷藏而已,林沫从小就擅长。
——当然,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如果钟小姐拥有感知活物的能力,林沫一定会凉得很快。
但,那又如何呢?
林沫承认,自己有时候是有点疯。但是走钢丝滋味真的很美妙,不是吗?
更何况,比起让她摸不着头脑的麒麟,钟小姐这种□□裸的杀意,堪称可爱。
林沫确认阳台门开着,然后躲进右手边的房间,飞快打开柜子,换了身备用的衣服。她把沾着她气味的衣服丢到床底下,果断地离开这个房间,闪进对面。
高跟鞋的“哒哒”声越来越近了,林沫锁门,开窗,耍杂技一样翻到窗外。她之前就观察到,这栋房子的外壁上有凸出来的横杠,窗户之间的距离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林沫脚踩横杠,手扒窗台,险而又险地抓住了隔壁的窗台。
再旁边就是二楼公共区的阳台了。林沫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地挪到窗户边缘,然后信仰一跃——
成功了!
林沫抓住扶杆,翻身落入阳台。胳膊上被蹭破了皮,摔到扶栏上也有点疼,但都不算严重。
林沫无声喘气,紧紧贴在阳台门背后。她锁住的房间那里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钟小姐甜腻的声音响起:“快开开门呀,做客不是这样做的。”
“开门呀!”
“开门!开门!”
她的声音顿了顿,“唉,没办法,我自己进来吧。”
林沫侧耳倾听,木门轰然破碎,钟小姐困惑地拉长了语调,“咦?”
就在这一瞬间,林沫垫起脚尖,悄无声息地跑进室内。她没看钟小姐的方向,而是直奔钟先生的书房。
钥匙还能用,钟先生应该还没来得及换锁,或者还没发现信件失窃。
林沫锁好门,继续贴着门聆听动静。
钟小姐大概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正在气愤地拆家,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过了一会儿,她可能发现了窗户的问题,又开始传来玻璃稀里哗啦破碎的声音。
林沫在等,她希望钟小姐离开楼梯附近,那样她就可以通过楼梯改变楼层。
数着心跳计时,大约过了五分钟,林沫屏住呼吸,打开一条门缝观察情况。
一朵肉花支在门口,花心处,黑白分明的眼珠正在滴溜溜地转动。
二楼的每一间房门口都支棱着这样的肉花,不,或许不止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也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血管。
林沫跟那只眼珠子大眼瞪小眼,然后举起匕首,干脆利落地戳瞎了它。腥臭的汁液洒了一地,地板上冒出一阵白烟。
可惜已经太迟了,血管涌动,眨眼间,肉花卷席而来,在林沫面前生生构筑了一扇血肉之墙。
无数只诡异眼珠盯着林沫,其中一只扭曲着变成了殷红的嘴唇:
“找到你了。”
“砰!”
林沫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
要冒险跳窗吗?这个高度应该摔不死。可是跳窗的话,会影响到下面苏念白和余紫的战斗,那她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林沫迟疑地看向玻璃窗——窗外也是密密麻麻的肉花和大眼珠子。
她被堵死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彬彬有礼的敲门声:“客人,是你替我开门呢,还是我自己开?”
林沫:……
来得可真快。
林沫的眼睛开始微微发红,到拼命的时候了吗?心脏,跳得好快。血液,沸腾起来。耳边也传来层层叠叠虚幻的呼喊声,哭泣?哀求?惨叫?
“我可以帮你。”
林沫神色一动,寻找发出声音的东西,“你是谁?”
“不是你把我召唤出来的吗?”
“剥皮虫?”
“对,这是你们人类对我们的称呼。我在你鞋底下。”
林沫抬起脚,果然在鞋底的缝隙里发现了芝麻大小的一团蓝光。蓝光飘到半空,像一颗小小的星辰。
“原来你没死。”
“人类无法杀死我们,因为对你们来说,我们并没有实体。”
钟小姐的敲门声愈发急促。
林沫不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怎么帮我?”
“接受我的附身,我会调动你身体里潜伏的力量。”
“力量?”
“没错。虽然还很弱小,但赢过外面的异化体完全没问题。”
林沫皱眉,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代价呢?”
“没有代价。”
“你太贪婪了。”
“好吧,一定要说的话,我希望在这次过后,能跟你签订一份长期契约。”
门板传来破裂的声音,钟小姐已经失去耐心。但林沫就跟没听到一样,语气平静:“我没办法相信你,万一你在附身的时候杀了我怎么办?”
“你多虑了。你从始至终都没对我产生任何欲望波动,我没办法杀死你。就连附身,也必须要得到你的允许。不然,我何必要跟你说这么一大段话呢?”
“那之前唐天杰是怎么回事?”
“我的同伴为他带去了一场春梦,作为人类,他的意志并不算坚定。”
一点白烟从门板上冒了出来,随后,窸窸窣窣的肉花和血管顺着被腐蚀出来的通道,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
林沫深吸一口气,“行吧,那你来。”
横竖都是死,搏一搏,万一单车变摩托呢?
蓝光姿态温和,不带一丝威胁感地飘进林沫眉心。林沫眨了眨眼,突然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力量。
“砰!”
门板彻底支离破碎,钟小姐出现在门口。
她的脸还是那么美丽,如诗如画。但脸之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团密密麻麻纠缠的血管。隐约间,还是能看到几分曾经窈窕的身形。
“阵法已经准备好了,客人,快跟我走吧。”
林沫盯着对方看,她没有镜子,所以也看不到自己的眼白和眼黑已经彻底消失,眼眶里只剩下两汪血潭。
她裂开嘴,笑了,“去你妈的。”
钟小姐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献祭了我妈?”
林沫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忍不住感慨:“你可真孝顺。”
阁楼上那具血骷髅就是钟小姐的母亲,乔婵女士的。
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她老了,又病了,我只是觉得,不能浪费。”那团怪物如是解释,“但这不是重点,今天我心里想的,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翻窗是危险动作,请勿学习!
第38章 选美(16)
“你真的以为, 一切都是你自我意志的选择吗?”
林沫和钟小姐所化的怪物对峙,脸上却毫无畏惧之色,反而充斥着嗜血的疯狂。她舔了舔嘴角, 若有所指地问了句。
钟小姐自认为猎物已经无处可逃,身上也显出优哉游哉的余裕来。
她甚至心情不错地回答:“我就是欲望, 欲望就是我。”
“不,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林沫道:“你猜猜,你爹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一切?”
“他?”钟小姐困惑,“跟他有什么关系?等他不中用了,我也不会浪费的。”
林沫:“你想要完美无缺, 他想要钱财权势, 你们都是欲望的奴隶, 没有光明的未来。”
钟小姐一边放声大笑,一边连连摇头。笑完了, 她对林沫道:“闲话说得差不多了, 客人, 该上路了。”
话音未落, 肉花和血管从四面八方袭向林沫。林沫一动不动,任由那些枝枝蔓蔓将自己缠成粽子。
“像红烧狮子头。”林沫突然说了一句毫无干系的话,“可惜,杂了点腐臭,放太久了吗?”
钟小姐睫毛一颤,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一样,双眼瞪大。
紧贴在林沫身上的血管和肉花仿佛得了羊癫疯,猛然间剧烈地抽搐起来。数秒后, 它们蓦的一顿, 颜色瞬间灰白。残渣软趴趴地落滑, 弄脏了地板。
就好像,它们身上的生机被什么东西吸收殆尽了一样。
林沫觉得自己很好,非常好,这辈子就没这么好过。
奇诡的力量在她身体里翻涌,像火山和大海。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世界如此宽广,她以前实在是井底之蛙。